第8节
  见着他满嘴胡说,一头的汗,杨晓卉矜持的原谅了他,还大方地借了钱给他。
  杨建国拿着钱买了两瓶白酒,到了晚上,趁着夜色,提着去了一车间主任家。
  主任端着个小酒盅一口吞, “啧”了一声,感到火辣辣的酒在嘴里喉咙里弥漫,又慢悠悠夹起粒花生米送到口中,摇头晃脑,美的不了了。
  见爱人把人带进来,主任眯着眼瞅了瞅,哈哈笑了,“原来是你小子啊,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为了什么事?”
  杨建国坐下,憨憨笑着,“主任,你这话可冤枉我了,逢年过节我爸都会领着我来向你问好啊。”
  主任听着话,却没有被他的话糊弄过去了,如果不是有事求他,为什么还带着两瓶就,厂里谁不知道他就爱喝个两口。
  “一起喝一盅?”
  杨建国连忙摆手,“我爸不让我喝酒,要是让他知道了非要打断我的腿不可了……”
  杨一山不让二儿子喝酒是因为这个儿子有些愣,怕他喝了就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闯出祸事来。
  主任不高兴了,“这个老杨不会养儿子,你家三兄弟都让他养的没血性,下次见到你爸,我可要好好批评一下……”
  杨建国作为儿子,听着领导说着老子的坏话,心里总是很不舒服的,可他今天有事求主任,又不能让他没面子。
  想了想,他开口道,“我爸是老实人,胆子也小,希望我们兄弟平平安安,娶妻生子跟别人一样就好,除此也没什么大的要求。”
  主任又珉了口酒,感触道:“是这个理,像我家的小子,我也没指望他有多大的本事,老老实实的工作,娶个儿媳妇,给我和他妈生个大孙子抱,我们就心满意足……”
  杨建国陪着主任闲聊了一会儿,主任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吧,有什么事情求我,还没闲扯够啊。”
  “主任,是这么回事……厂里的边角料……跟您提前通过气,免的有人扯着您的旗子来吓我。我随我爸,胆小……”杨建国说道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可见他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主任,这酒是我孝敬你的……”他把酒推到主任面前,
  杨建国个人很看好梅丽,虽然她那边供货量还不大,但她有冲劲,有眼力,相信过不了多久供货量一定会大增。所以他才会来找主任,毕竟原材料要从厂里拿。以后发夹销量暴增了,他要拿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还是提早打点好比较稳妥。
  主任瞟了一眼,看牌子就知道不便宜。
  他无所谓的摆摆手:“你也太小心了,厂里的人谁不把边角料往家里拿啊,谁像你一样,还特地找我。这又不是多大的事,放心,有我在,他们一准不敢叽歪。”
  主任的保证是颗定心丸,杨建国见事情办妥了,也没多待,就跟他告辞离开了。
  主任爱人看到杨建国走了,从厨房里出来,拿起酒问老伴,“他爸,这酒不便宜,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主任,“你就是爱瞎操心,我什么时候收过烫手的礼。放心,我一准会在主任位上待到退休,最起码要把咱们儿子安排好了,再退。”
  估计这杨建国要拿的边角料不在少数,才会找他通气,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下次跟他说一下,注意避下人,也就完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我去厨房给你炒个鸡蛋配酒吃吧,这酒我先收起来,等下次家里来客人了再开。”说着,主任爱人又去了厨房。
  主任无奈地冲着嘀咕,“这娘们居然信不过我,怕我偷喝。”
  发夹材料解决了,还需要布头,这个更容易,黑子有个姐姐在纺织厂做女工,跟她一说拿钱买,就激动的把家里的半袋布头都卖给了杨建国。
  这边杨建国热火朝天的做发夹,有时候做到很半夜才睡觉。没几天,杨晓卉就看到他两眼熬得通红,劝说他,“二哥,你也不要急,梅姐那边还不急着要货。你最近晚上熬夜,白天都没精神打哈欠,别忘了,你是在机械厂工作,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出事故的……”
  杨晓卉说过以后,杨建国收敛了很多,做到晚上十点就睡觉了。如果他不听劝,杨建兵都打算去找葛红花告状了,天天学习本来就很累了,现在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谁能受的了。
  他们一个房间,杨建国通宵做发夹,他蒙着被子也就感到光,根本就睡不着,直到实在熬不住模模糊糊中睡过去了,这样的睡眠质量都影响到他上课的专心度了。
  后来,杨建国做的布头发夹打进了省城的百货商店,他的手头宽裕了,经常给杨晓卉买好吃的,还偷偷给葛红花钱和票,票是跟梅丽兑换的。
  冬天来了,天一天冷似一天,白天变的短暂,夜晚变的慢长。杨晓卉出生在南方沿海地带,从小吹着海风长大,那里的温度最低都在零上,留学回来去了北京,冬天室外的温度零下十几度,可是室内温度高达二十几度,在家里穿着春秋的衣服正正好,加上天天开车上下班,穿的更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从来不会把自己裹的像狗熊。
  如今她是彻底知道冷的滋味了,恨不得天天能裹成狗熊去上班,要是能披着被子去更好,她是完全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只要不挨冻就行了,就这么点卑微的愿望。
  这每天早上起床成了老大难,先要葛红花砰砰敲两次门,接着杨建国再来敲一次,她才会起床。
  杨晓卉把盖在身上的羽绒被收到空间,顿时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身子,换下睡衣,再一一穿上发热内衣裤,羊绒毛衣,棉袄,还有最外面的工服,围巾出门时再戴。
  都穿完了她还是觉得有点冷,搓搓手把扔在床上的棉被折叠整齐,推门出去,杨一山他们都已经在吃早饭了。冬天的早饭还是老三样,窝头,咸菜配小米粥。
  葛红花暼了眼小女儿,最近这孩子是越来越懒散了,谁家大姑娘的天天早上要妈叫着起床的,都是自发自动的早就起了,帮助家里洗洗刷刷。而她家的这个小女儿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坐着等吃等喝,难道她就活该天天伺候这一大家子啊!
  心里憋的难受,她敲打一下,“晓卉,你最近这样可不行啊,姑娘家家的这么懒,以后可不好找人家,会被婆家人嫌弃娘家妈没教好……”
  杨晓卉咬了一口窝头,愣住了,听着葛红花一阵批评,她是谁?她在哪里?她做了什么吗?
  为什么还被说懒啊,明明她已经很勤劳了,家里的衣服都是她在洗,现在可是冬天啊,她恨不得天天躲被窝里面,还要晾衣服,收衣服,扫地等等,这都不算勤劳,那算什么,家里一半的家务都是她在做啊。
  葛红花到底有什么好不满的,杨晓卉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杨一山瞅到小女儿脸上的委屈,心里也觉得葛红花说的在理,可说的有点过了,跟小女儿说什么嫁人啊,没看到孩子脸都羞红了,其实是气红了。
  “好了,好了,建设他妈,没看到孩子在吃饭吗,有事情等吃完饭再说。晓卉啊,你妈也是为你好,才说你的,不许怨恨你妈,知道吗?”
  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把事情糊弄过去了,杨晓卉心里的委屈可没有消失呢,她又不是原主,不受宠但是对杨一山夫妻有依恋,有敬爱。她的杨爸爸和杨妈妈都不会给她这样的委屈受,他们凭什么。
  杨晓卉本来还打算对原主的父母好点,毕竟占了他们女儿的身体,如今看来,呵呵呵。
  第15章
  机械厂的厂房当初建造的时候为了赶工期,建造的结实是很结实,但是细节做的很粗糙,窗户有缝,装的也不是很服帖,外面呼啸的寒风会从缝隙里吹进来。
  杨晓卉一边打哆嗦,一边解下围巾放在靠在墙边的干净桌子上,这个桌子是车间主任的,打从入冬以后,他就不常来车间巡视,听说厂里的九个车间主任和其他领导跟厂里新来的厂长经常围在办公室开会,工友们都说不知道是开会呢,还是避寒呢。
  厂办公室冬天会有火盆供里面的办事员取暖,比起他们这些底层工人挨冻可要好多了,如果谁家有子女是坐办公室,别人不要老羡慕了。他们工作轻松,工资福利待遇也高,在婚恋市场里是热门。
  杨晓卉带着劳保手套到冰冷的车床,抖了抖,长叹一声,认命的开始操作车床。也就是她才舍得用厂里发的劳保手套,二车间的老少爷们就没一个带那玩意的,不是不想带,是为了省下手套,给家里孩子织毛衣。
  是的,现在想象不到,当时的女人会把手套拆了,打成毛衣,有手巧的,还会先染上颜色再打成毛衣。这种毛衣没有弹力,也不像腈纶和羊毛羊绒一样软,穿在身上硬邦邦的,不保暖不说,过了水还要变样,就这种毛衣一年也不一定能凑出一件来。
  杨建国就有一件这样的毛衣,穿的又薄又破。
  杜大忠作为师傅很负责,时不时会关注杨晓卉,看到她这怂样,恨铁不成钢地嘀咕:“丫头片子,就是没有大小伙子结实,耐操。厂里的领导到底是怎么想的,不专门招小伙子,丫头片子倒是一个个招进来……”在他看来,机械厂车间的工作就不适合女工,胆小,没力气。
  说是这么说,可杜大忠瞅瞅她冻的乌青的脸,心还是软了,走过去“哼!”了一声。
  “早上没吃饭啊,就这点小猫抓痒的力气,猫都比你强……”霹雳巴拉的说了一顿,然后无力地摆摆手:“去,去,别碍眼。”把杨晓卉赶离了车床,自己操作了起来。
  杨晓卉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杜大忠是来跟她换位置。杜大忠的车床靠近角落里,又有一根柱子挡着,风吹不到,不像她操作的车床就在窗户边,风对着她吹。
  见她没马上离开,杜大忠呵斥,“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去做事!”
  “哎,师傅,我这就去,谢谢师傅!”杨晓卉脆生生的应着,她的师傅虽然乍看有点吓人,但是人很好,对她没话说。
  看着杨晓卉蹦蹦跳跳的往角落去,杜大忠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待吃午饭时,叶秀秀看到她冻的瑟瑟发抖的熊样,嗤笑一声。
  “现在还没到江州最冷的时候呢,你就冻成这丢人样了。还没有下雪,化雪的时候才是最冷的,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啊,难道要披着被子来上班吗?”
  杨晓卉捧着还有些热气的盒饭,憧憬着,“我倒是真的想披被子来呢,可家里就一床被子,我妈肯定不会让我带出去的……”她其实更想穿羽绒服出门,而不是在毛衣里贴暖宝贴,一点用都没有,就算里面穿的多,外面的棉袄和工服不避风,还是觉得冷。
  叶秀秀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当真想这么干,还一副遗憾的神色。
  她伸出手指戳杨晓卉的额头,嫌弃,“如果你哪天真的披着被子出门,一定要提前跟我说一下,让我避开你,要是被人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就太丢人了。”
  “秀秀,你取笑我。” 杨晓卉委屈的撅着嘴,委屈道,“再说我哪里丢人了啊,搞不好哪天人人都披被子出门呢,他们还觉得习以为常呢。”现代确实有明星披着像小被子大的羽绒服都还成时尚了。
  叶秀秀想象了一下,以后冬天大街上人人披着红绿色的被子出门上班上学,身上的汗毛全起来了。这种想象真可怕啊。
  她忍不住打了一下杨晓卉,都是她胡说,害得她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哎呦!好疼!”杨晓卉捂着被打的肩膀叫了起来,眼眶中也含着晶莹的泪珠。
  叶秀秀翻了个白眼,“就你娇气,我都没用多大的劲。”她打人的力气都没有她叫唤的声音高呢。
  “这劲还不大啊,肯定都青了。”杨晓卉眼泪汪汪的控诉她的暴行。
  原主的皮肤虽然发黄,可胜在年纪小,皮肤还是很细腻的,再经过这几个月她的保养,吹弹可破说不上,只要被打了撞了,就算力气不大,也会乌青。
  而杨晓卉又是个对疼痛忍耐度很高的人,对别人来说不痛,对她就是非常痛了。
  看她的反应也不想假的,叶秀秀在想是不是真的下手重了,“那我瞅瞅。”
  说着,就要来扒杨晓卉的衣服,她连忙拍开叶秀秀的手,不让她看。一是在食堂后面虽然只有内部人员出入,可要是正好有人进出,不是很尴尬,还有脱了衣服多冷啊。二是她里面穿的衣服一看就很高档,当初是赚了钱,可这些有钱也没地方买,梅丽那里就买不到。叶秀秀是有些事情上大大咧咧,就怕连她这样的人都起疑。
  叶秀秀:“哎呦,对我还害羞呢,我们都是女的。”
  “是冷。”
  “好了,我不看了,不闹了。饭都冷了,你也别吃了,会闹肚子的,我拿着去里面再蒸一下。”说完,叶秀秀把她手上的饭盒连同自己的一起收走,转身去了厨房。
  等了十来分钟,饭热好了,两人几口就吃完了饭,本来也没剩多少了。就着冷水刷了盒饭,杨晓卉打算离开了,叶秀秀叫住了她,把刚才从厨房里拎出来的布袋递给她。
  “毛衣织好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杨晓卉拿出毛衣,展开一看。黑灰晕染的毛衣大小正合适,袖口领口做打了纹路,叶秀秀还特意在毛衣中间打了两条麻花纹,挺好看的。
  这个毛线是叶秀秀带着她去梅丽那边买了,是不要毛线票的瑕疵品,说是瑕疵,只是毛线颜色晕染了,杨晓卉不介意,觉得别有一番美丽。
  买了以后,杨晓卉后悔了,她又不会织毛衣,干嘛跟着叶秀秀买呢,人有一种跟风心里,明知不需要,如果有群人围着,也会凑过去,然后头脑一热就买了,现在她就这这样。
  葛红花会织毛衣,可给她就有去无回了,一定会织给杨建兵,她才不要便宜他呢。
  叶秀秀知道她的顾虑,就说:“我给你织啊。”
  杨晓卉扭头,狐疑地瞅着她,那意思是在说你真的会织吗,不会在逞能吧。
  叶秀秀见到她不信任的小眼神,咬牙道,“怎么呀,还看不起我啊,我是没有你手巧,可我也是有一样拿的出手的呀。不信?你瞅瞅,你瞅瞅……”说着,拉出工服里的毛衣衣摆给她看。
  “这件毛衣就是我自己织的,好看吧。”
  杨晓卉低头看了两眼,又瞅了瞅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毛衣确实织的不错,也许是觉得单种蓝色毛衣看着单调,叶秀秀还特意用劳保手套拆的白线织进去,织成了蓝白相间的毛衣,很有小清新的感觉。
  于是杨晓卉特别诚恳,“恩,好看。”然后把毛线给了叶秀秀,让她帮着织。
  不到半个月,她就织好了,还用剩余的毛线打了一个围巾和手套,毛衣杨晓卉不好在这里试穿,围巾和手套可以试戴。
  穿戴好,她美滋滋的问叶秀秀,“秀秀,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我织的怎么会不好看呢。”
  杨晓卉一开始以为她在夸自己,还乐滋滋的,后来一听人家是在夸自己织的围巾手套呢,白高兴了。
  就算没人欣赏,杨晓卉也很高兴,她有可以替换的围巾了,原先的围巾都带一个月了没洗了,好像都有味道了。
  “秀秀,明天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可别说不去啊,你都给我织毛衣,总得让我谢谢你吧,要不然以后我就不要意思麻烦你了。”
  本来叶秀秀是要拒绝的,她织毛衣就只费了点时间和精力,不用请吃饭,太贵了。
  但让杨晓卉这么一说,一想,就她这样的,以后还会有很多事情麻烦自己,请顿饭也不过啊,而且她有点馋了。
  除了托叶秀秀织的毛线,杨晓卉后来还去梅丽那边买了一次毛线,这是给杨建国买的,他身上穿的毛衣穿了五六年了,根本就不保暖,有时候看到他走在路上缩着脖子,就知道他也冷。
  杨建国的毛线就不好意让叶秀秀织了,她是打算自己织的,跟叶秀秀学了几天,十来天时间拆拆织织就织了个袖子。她打算放弃了,没有这个天赋,回空间找找看有没有以前买个杨爸爸的羊毛毛衣,找个最朴实,不起眼的送个他,就当做是自己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