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节
  我低沉沙哑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几分暴虐。
  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后脚蹬地,身体如猎豹一般前冲。
  手指掐诀,到达肥胖执念身前的时候,正好完成印决。
  胸口的血狐纹身随着我的动作一起扑出,身后沾满血色鲜艳夺目的巨大狐尾,好似浪潮一般拍打在执念头顶,将其狠狠按在地上。
  “暴食是一种原罪,你们生前的不幸,没有必要再传播给更多的人了。”血煞护住手掌,如利刃般刺透执念胸口,它脸上的肥肉剧烈颤抖,豆粒大小的眼珠子死死瞪着我。
  肥胖的手掌挥向我,但是却被一条又一条狐尾拦住,我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它,手指用力,握紧它比常人大出好几倍的心脏。
  执念似乎也感觉到了恐惧,它拼命挣扎,我面具下的脸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杀你,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也为了我自己。”
  一脚猛踏在它胸口,我双手用力,将它的心脏摘出。
  那心脏在离开它身体的瞬间便化为满含负面能量的黑色丝线,在外人看来就好像那心脏融化在了我掌心一般。
  悬挂在骨架上的脏器干瘪下去,执念的身体越来越小,最后完全破碎,如流水一般被我和狐尾吸收。
  肥胖执念体内蕴含的力量和干瘦执念并不完全相同,后者更多的是怨念和不甘,而前者带给我的则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吃掉一切,想要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吞进肚子,占为己有。
  “这种执念蕴含的力量,要比满身牙印的执念强上许多,不过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很大。”我让命鬼警戒,自己背靠墙壁,内视灵台。
  吞食了大量执念后,我的灵台再也不是一片清明,现在被血色和灰黑色占据,看起来十分吓人。
  我尝试运转妙真心法,真气在阳脉中穿行,根本无法将这些负面情绪给驱除出去。
  “如此下去,等它们在我的灵台识海中扎根,恐怕会在我的脑海里孕育出新的执念。”想要彻底杀死执念很难,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王朝,终究会败给时间,成为历史,这世界上只有意志是永远都不会腐朽和屈服的。
  “两种执念一个是被吃者留下,一个是暴食者留下,看着都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我吐出一口浊气,识海中的问题很严重,但现在我没有时间去处理。
  “任何收获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只要鬼术能够突破,让我拥有绝对的力量,这点痛苦和煎熬不算什么。”鲜艳的血色狐尾收拢进身体,我身边只有命鬼紧紧跟着,随着我不断吸收执念,有些逸散的黑色丝线好像混进了他的身体当中,不过这些逸散的蕴含着记忆和情感的执念,并未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反而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灵动、富有生机。
  吞食掉肥胖执念后,我对人性、欲.望以及很多负面情绪的领悟都加深了不少,鬼术境界也在稳步提升。
  “主楼一共也就七八层,不知道里面还藏有多少执念。”我抬头看着漆黑的楼梯,甩了甩手:“不过也无所谓,一路杀上去,我倒要看看没了执念庇护,那些红楼租客拿什么来跟我这个阴间秀场的主播斗。”
  阴间秀场鬼神莫测,每一位主播都极为不凡,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
  双眼血色翻飞,杀心一起就再也无法抑制住了。
  不再追踪血迹,我纯粹为了猎杀执念在主楼里游荡,连续吞食了七头肥胖执念后,我满眼猩红,头脑中也被各种充满恶意的念头占据,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不过收获也很大,我的鬼术境界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半只脚已经迈入了第五重,这在江城根本不敢想象。
  要知道鬼术越往后越难,因为需要同时明悟人鬼两道,还涉及轮回和阴阳,正常来说很少有人会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去感悟这些。就比如茅山阴师,他们在鬼术达到一定程度后,也会专修道术,鬼术只是起一个辅助的作用,像我这样,鬼术境界完全碾压道法境界的,可以说绝无仅有。
  第747章 融合
  站在楼廊中央,眉角阴煞之气凝结成冷霜,我周身散发不详,长长的影子摇曳在阶梯之上。
  “快要压制不住了……”
  鬼术即将突破,我扫尽底层,一连吞食了六十七道执念,终于到达了极限。
  “恐怕就是血浊上身也不敢连续进食这么多吧?”
  游离在理智和疯狂的边缘,眼底每一根血丝都充斥着杀意,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过宣泄。
  闻不得鲜血的味道,几近癫狂,指甲剜进自己肉里,只有疼痛才能提醒我,让我保持少许的清醒。
  脑中无数邪念碰撞,贪欲、暴食,人性的原罪挤入我的记忆,让我模糊了一切,包括时间,还有自己。
  血管凸起,撑裂伤痕累累的身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成为秀场主播的这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身上已经伤疤密布。
  每一道狰狞的伤口都是一段恐怖惊悚的过去,在负面情绪的鼓动下,镇压在心底的最不堪回首的记忆涌现出来。
  我是一个凶手,我并不是第一次杀人!
  口腔中冒出血腥的味道,好像是咬破了舌尖,我感觉自己身体里住着一个怪物,他此时正要挣脱牢笼,从我的喉咙中钻出!
  降头师、江龙、陈九歌,还有三阴宗的门人弟子,一个个阴狠狞笑的身影闪过脑海,它们化作心魔从我的识海深处爬出。
  它们啃咬着属于我的记忆,平静的识海此时完全变了模样,天空是血红色的,海水是深黑色的,一眼望去,全都是杀虐和罪恶。
  我想要高喊,但是无法发声,渴望杀戮,但又怕从此沉迷。
  直到现在我仍旧记得刘瞎子当初对我说过的话,我若成魔,无佛敢度。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旦被击垮就再也无法挽回。
  力量容易让人沉迷,重回江城的渴望,还有步步惊心的迷局,种种压力逼迫着我用最极端的方式去变强。
  判眼有些失常,我眼中的世界慢慢爬上了黑色的纹路,我很清楚,执念化作的黑色细线并未全部炼化,它们正在侵吞着我的身体。
  这是一场无比凶险的战斗,我在吞食它们的同时,它们也在吞食着我。
  猪笼公寓里所有执念其实都是一个整体,代表着隆昌数万惨死者不甘的怨念,可惜我意识到的有些晚了,自我吞食第一道怨念开始,这场一对数万的战斗就已经打响。
  我需要力量,心底被欲望笼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的识海已经成为了执念的温床。
  它们想要在我的身体里重生,到那时我的下场恐怕比之红楼租客还要不如,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是阳谋,就算明知道吞食执念会有种种灾厄,我也别无选择。”
  血液终究还是流了出来,从我自己的掌心,一滴滴落在地上,可钻心的疼痛也只能带来几秒钟的清醒。
  踽踽独行,我立在四面透风的楼道里,伤痕累累的身体正经受最惨烈的拷问。
  恶念袭来,动摇着我的根基。
  十几次直播,奔波亡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次次生死徘徊意义何在?
  做个屏幕前的戏子?
  抑或满足自己卑微的虚荣?
  我是个杀人犯,手染鲜血,应该跪在坟碑之前告饶。
  心安吗?
  横跨两省,通缉令散布三十六城,就连住店都要佩戴人皮面具,像老鼠一样的东躲西藏,活的下贱而窝囊!
  值吗?
  我到底在做什么?
  为了寻找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真相?还是为了证明自己非同寻常?
  走在这条永远漆黑的路上,去拯救那些把我推入深渊的凶手?
  这不是我想要的!
  太累了,我应该放弃了。
  指甲挖进自己的肉里,疼在自己心上,牙齿咬出了血,汗水滑过暴起的血管。
  我面目狰狞,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宛如恶鬼,走在弯月和泥泞之间。
  心中渴望明亮,却只配躲在最漆黑深沉的夜色里。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疼痛在减弱,我的眼眸交织着细密的黑色丝线,它们好像是要缝上我的眼睛,封藏我的心,也许当最后一段记忆被吞食,世界上就只剩下高健这个名字了。
  没有不甘,我也不懂得伤感,只是坚持了那么久的一件事,突然放弃,有一丁点的不适应。
  指甲从手掌深处慢慢拔出,血液顺着指尖向下流去。就在我准备收手的时候,一缕缕黑发轻柔的包裹住了我的掌心,一种冰凉却熟悉的感觉握紧了我的手。
  从那黑发上能感觉到些许的不安和慌张,我的视野中多出一个孩子样的身影,他消瘦苍白,对我有种天生的依赖。
  “命鬼。”
  一命相连,它对我来说一道最忠诚的影子,我对他来说却是整个世界。
  他看到的,都是我经历的。
  心里莫名的觉得一痛,这感觉要比指甲剜到骨头还要疼!
  拦江大坝上的一跃,我本该死去,一个早已失去了一切的人,哪有什么资格多愁善感?
  和命鬼有关的所有记忆好像挣脱了某种束缚,从漆黑的识海中浮现:恨山精神病院夹缝求生,世纪新苑与大成命鬼搏命厮杀,鬼乐园中是他以一己之力拖住整座迷宫的镜鬼,将紧闭双眼的我带出迷宫,拦江大坝替命而死,十方炼鬼大阵中逆命而生!
  太多太多的记忆不断涌现出来,搅动漆黑的识海,还我片刻的清明。
  黑发紧紧抓着我的手,似乎是怕我离开,我周身散发出不详,可身后那好像我影子一般的清瘦鬼物却慢慢走向我,和我并肩而立。
  他什么都没说,却表明了一切。
  我眼底动容,有霜有雨,还有一丝愧疚。
  为了看清他,我竭力睁大双眼,世界好像清晰了一点,遮挡视线的黑色丝线还在扭动,却无法遮住命鬼站立的地方。
  黑发缠绕我所有的伤口,减缓了我意志沉沦的速度,可是执念仍旧在我心神识海作乱。
  是人就有欲望,我的欲念被隆昌公寓惨死者的执念利用,我杀过人,也极端的渴望变强,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它们正是抓住了我意念的漏洞,不断发动最猛烈的进攻。
  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漂浮在海上的遇难者,被拖拽着不断没入无底的深海。
  天空是红色的,大海是黑色的,我能看到命鬼所在,但是却抓不住他。
  我的周围没有光,一片漆黑,连同命鬼也被笼罩在内。
  记忆还在被执念侵蚀,我的过去变得更加模糊,类似的情景我似乎经历过,这种失去记忆的痛苦,比刀割还要难受!
  一片片记忆似雪花般溶解在执念里,黑色丝线如曼陀罗花一样绽放在我的识海中。
  一切似乎都已经无法挽回,花开一世界,剩余的黑色丝线交织成带着尖刺的根茎扎入识海,它们追着我,想要刺穿我的身体,将我完全变为养料。
  沉沦仿佛成为定局,我的思维被影响,很多东西正在不断遗忘。
  忘记的过称很慢,慢到我能亲眼看到哪些记忆正在消失。
  黑色的浪潮拍打着零散的记忆片段,我的意念呆滞的注视着它们。
  识海中的黑色丝线还在蔓延,忽然它们聚向某一个地方,成百上千的丝线开始汇聚,它们的目标好像只是一段再普通不过的记忆碎片。
  波澜乍起,数以万计的黑色丝线都无法消磨掉那一段记忆。
  我的视线也被引动,意念不自觉得沉浸在那记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