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但现在,估计已经和教导主任一起去吃饭了。
  听到他的话,高个男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但没有阻止。
  傅嘉看出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没有相信男生的话,说:“谢谢,那我自己去办公室找他。”
  “唉,学弟你等等,你可真不懂事,你要是去打扰陆齐安,除了惹怒他和老师,还能有什么效果呢?”矮个男生叫住他,语重心长地说,“你听学长一句话,学长没必要骗你,陆齐安真的跟我说过要让你买咖啡。这其中的道理我跟你讲一讲你就懂了,人嘛,干什么都是讲诚意的,想交朋友就得做点贡献,你连杯咖啡都不能给他买,还有什么用啊?我看,这就是个考验,考验你是不是真心想跟他交朋友的。”
  高个男生扭过头,捂住嘴巴拼命忍笑。
  傅嘉被他说迷糊了。
  真的是这样吗?好像有点道理,但又很奇怪。
  高个男生也渐渐觉得好玩起来,一本正经地对傅嘉说:“学弟,这是真的。当时有不少人都听见了,我也听见了,如果你真想跟陆齐安交朋友的话,最好快点去买,等老师把他放了他就会回家了,现在差不多……还有十分钟时间吧,要是你来不及的话,我们可不会帮你隐瞒,会直接告诉他你不肯帮他买咖啡。”
  他们两个都一本正经,好似是知心学长在为学弟答疑解惑。
  傅嘉捏紧双拳,思考来思考去,无论有多么怀疑他们的话,也不敢放下心中那一点顾虑。
  万一呢?
  万一真的是陆齐安在考验他呢?
  现在的他,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敢忽视。
  他走到陆齐安的书桌前,将书包放在桌上,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去买,麻烦学长帮我看一下包。”
  矮个男生惊讶地挑高眉,没想到他真的会相信,笑着说:“好,我会帮你看好的,你快去吧。”
  傅嘉再次道谢,拿起伞冲了出去,没有听到教室内的两个男生突然爆发出的大笑。
  时间只有十分钟,傅嘉跑得很快。他没有手表,就在心里一秒一秒数着时间,越数越快,越来越着急。
  暴雨中,他的裤子很快就被溅起来的积水浸湿了大半。他打着伞,但打与不打没有区别,雨水毫无障碍的往伞里扑打,反而还带来了阻力,迫使他放慢速度。
  他收了伞,加快速度。
  到达咖啡厅时,傅嘉浑身湿透,将前台小姐吓了一跳。排在他前面的人见状,好心让他排在前面,咖啡师的动作也比往常迅速。
  傅嘉拿了咖啡,连谢谢都没时间说,就冲出店子,赶回学校。
  考虑到咖啡是给陆齐安的,傅嘉将外套脱了下来,仔细将咖啡杯包裹了起来,护在怀里再奔跑。
  要快、要快。
  最后,他总共只花了七分钟就回到了教室。
  他扶着门框,急促地喘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干的。
  教室内的两个男生看到他,吓了一跳。高个男生看一眼表,吃惊地说:“这么快?”
  傅嘉的脸被雨水打湿,眼里也进了雨水,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看得出来,那两个男生手里正把玩着什么东西。
  而且,他走之前摆在陆齐安桌上的包已经被打开了。
  那是个灰色的,毛绒绒的东西。
  它不复整洁干净,一半托在地上,一半被人拿在手里,边缘脱线,七零八落。
  傅嘉站直身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他双眼充血,盯住两个男生,说:“你们耍我。”
  高个男生见他面色不对,赶紧说:“学弟,我们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你们耍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
  矮个男生面色不改,冷哼一声,说:“耍你怎么了?”
  傅嘉不再说话,他扯开咖啡杯上包裹的校服,扔掷在地上,提着咖啡向他们走过去。
  仿佛是夜里,暴雨初下时的第一声,又仿佛是他撑着伞走出屋檐,雨水浇打在伞上的一瞬间。
  傅嘉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
  “我操你妈!”
  他抬起手,狠狠将咖啡杯砸在男生的头上。 纸杯一瞬间爆开,热咖啡泼了男生满脸,让他瞬间痛呼出声。
  咖啡溅开,零星几点落到傅嘉脸上,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猛地朝男生扑过去,一拳砸出。
  力道之重,眼神之阴狠,让两个高三的男生都吓住了。
  矮个男生被这一下打出了血,傅嘉没放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倒在身后的桌上,毫不犹豫地挥出第二拳。男生赶紧用手去党,对被吓傻的另一个人吼道:“你他妈快去喊老师啊!”
  高个男生慌张地跑了出去。
  午休时间,最近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男老师,他火速跟高个男生赶去教室,见两人已经在地上扭打得不可开交,双方都见了血。
  他和高个男生一个人拽一个,却没起效果。傅嘉完全打疯了,又踢又蹬地要从老师手中挣出去,老师整个人都被他拽得倒在地上,还被抓出一道血印子。
  他们大声喊人,几乎把整栋楼的人都喊动了,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帮忙拉架,这才控制住局面。
  男老师见事态严重,一个电话打到了教导主任那里。
  如矮个男生猜测的那样,刘老师确实带着陆齐安在教职工食堂吃饭。她接电话并没有回避陆齐安,当着他面听清楚情况后,大惊失色:“打架,有个高二的在高三一班打架?”
  陆齐安身体一僵。
  他和刘老师对视一眼,神情严肃。刘老师立刻反应过来:“难道是傅嘉?”
  他们火急火燎地往高三教学楼赶,到达教室时,围观的人将前后两个门都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让开一点,让开一点!”刘老师拨开人群,让陆齐安先进去,自己再跟着进去。
  眼前的场景有些吓人。
  原本整齐的教室现在乱作一团,桌椅都是斜倒的,原本摆在桌上的书大半都散落在地下,被来来往往地人踩过,满地狼藉。
  十几个人在室内,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挤在教室中央的一小块空地上,合力制住傅嘉和另一个男生。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没人敢相信这单单是两个人闹出来的。
  陆齐安走进去,蹲在傅嘉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傅嘉趴在地上,无数双手压在他背上,让他不得动弹。他身上脏乱不堪,无处不狼狈,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的口鼻都有渗血,这才是陆齐安最担心的。
  傅嘉在争吵中被打中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了陆齐安的轮廓,他张嘴啊了一声,想要爬起来。
  按住他的人吓坏了,七八双手一起使劲,用更重的力道将他压回去。
  “松手!”陆齐安脸色发白,愤怒地吼道,“不要压他,全都松手!”
  他的吼声嘶哑,让整个教室都静了一静。
  按住傅嘉的人愣了愣,放松了力道。但他们被傅嘉闹怕了,不敢完全松手。
  另一边的矮个男生情况比傅嘉惨,他的眼睛完全肿了,鼻血流个不停,牙齿缝也在不停渗血,混着口水一起流出来,用棉花堵了很久也不停。他吓坏了,泣不成声,泪水流到下半张脸就和血水混在一起,再加上傅嘉之前砸到他脸上的咖啡,一起混成了难以言喻的颜色。
  他听到陆齐安的声音,委屈至极,嘶声控诉:“各位老师们,同学们!是这个疯子先动手的,你们查监控就知道了!”
  傅嘉听到他的声音,反射性地就要起来打他,按住他的人之前都被陆齐安吼住了,没有反应过来,任他从地上爬起来。
  陆齐安见状,将他紧紧抱住,任他在怀里踢打,一点点将他抱得更紧,凑在他耳边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是我。”
  刘老师见状,赶紧走过来帮忙。
  傅嘉粗重地喘息着,渐渐安静下来,紧紧拽着陆齐安的衣服。
  陆齐安感受着他在自己怀里不停发抖,抿紧了唇,双手冰凉。
  见没人理他,矮个男生哭得更凶了,声嘶力竭地喊道:“老师,你们讲不讲理?是他先动手的,赶紧叫警察把他抓起来啊!这种学生一定要开除,一定要开除!”
  他边说着,边有血沫从口里喷出来,样子骇人。
  其他老师见状,赶紧到他身边安慰他,着急地打电话询问救护车到了哪里,为什么还不来。
  教室里教室外,乌泱乌泱全是人,不停在讨论谁是谁非。
  陆齐安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对方的伤比傅嘉严重,这里又有那么多老师同学亲眼见证,如果真的是傅嘉先动手的,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刘阿姨,帮我看着他。”他对刘老师说。
  刘老师愣了,从他手里接过傅嘉,见傅嘉不肯松开陆齐安的衣服,轻柔地掰开他的手。
  陆齐安喊的是“刘阿姨”,而不是“刘老师”。
  陆齐安站起来,神色镇定:“冯敬,你先冷静下来,情绪激动不利于止血。”冯敬是矮个男生的名字。
  冯敬看一眼陆齐安,虽然想说点什么,但他并不想对陆齐安吼叫,所以只是愤怒地把脸扭开了。
  “冯敬,既然你有调监控的自信,说明这次的争端先动手的应该是傅嘉——也就是这个高二的学弟。”陆齐安说。
  冯敬不满道:“什么叫应该,就是他先……”
  “但是,”陆齐安皱紧眉头,冷声打断他,“没有人会毫无理由就跟另一个人拼命,而且是在明知有监控的状况下,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以前,不能判断谁是谁非。”
  他深吸一口气,观察到周围人对他不满的眼神,深知旁观者同情弱者,同情输家的心理。他放缓了语调,说:“现在情况这么乱,整理不出头绪,你不要贸然就说报警或退学。傅嘉先出手打人是事实,你的伤势比他严重大家也有目共睹,我建议,今天先让他跟你道一声歉,以后的事情以后慢慢谈,这样处理大家都同意吧?”
  他条理清晰,哪怕是这种情况下语速也不快不慢,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并且体会到他想要息事宁人的心情。
  刘老师作为教导主任,第一个应下来:“就这样做吧,你们都不要堵着门了,热闹好看吗?一会担架怎么进来?”
  围观的人讪讪地避开她的眼睛,一个推一个地往外退。
  她松一口气,看向怀里的傅嘉,轻声说:“傅嘉,你今天先跟学长说声对不起,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认定是你错了,只是他是你学长,伤又比你重,你先道个歉,安慰他一下,好吗?”
  她还没说完,傅嘉就从他怀里抬起头,失神地望着陆齐安。
  陆齐安也看着他,双手攥紧,轻微地颤抖。
  刘老师微微愣住。
  突然,她明白了之前邀请傅嘉跟吃饭时,她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升腾起的奇怪感觉是什么。
  他们之间的排他性太强了。只要他们对视在一起,身边的一切就被他们排除在外了。
  他们只有彼此,只看彼此,只认彼此。
  傅嘉张了张嘴,嘶哑着声音问:“为什么……我要道歉。”
  陆齐安低声说:“这并不意味着你错了。”
  傅嘉眼神空洞,固执地再问一遍:“为什么是我道歉……”
  陆齐安的心脏发麻,勉强说:“我说了,这并不意味着你……”
  “在你眼里,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你都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