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刘菀了然地点点头:“正是好年纪。”
  知夏之后便吃的很少,萌萌他们就坐在两人身后,只是沙发背有些高,所以彼此看不到对方的情形。可刘菀还是发现对面的男人心不在焉,他们之间的相处本就是她说得多,他偶尔答应两句,现在连那两句都省了。
  离开的时候,刘菀没想到萌萌他们居然也提早结束,并且要同他们搭车。
  “不顺路。”知夏竟然拒绝了,刘菀和那个男孩子面面相觑,就是再迟钝也发现这两位的关系似乎不太融洽。
  萌萌一点儿也没被打击到,反而抬了抬尖瘦的小下巴:“没关系,你送完刘小姐再送我们好了,刘小姐肯定不介意。”
  刘菀只好打圆场:“当然,这个点也不好打车,你送送他们吧?”
  她始终嘴角带笑地看着知夏,知夏便不好再坚持,难得心烦意乱地扯了扯领带,直接就朝驾座走了过去。
  萌萌撇了撇嘴:“没风度,都不知道给刘小姐开车门呐?”
  知夏自然是听到了,黢黑的眼眸微微斜过来,却懒得理她。
  于是一路车厢里的气氛便很奇怪,知夏和男孩子都保持沉默,反而是萌萌和刘菀聊得起劲。刘菀下车的时候,小丫头俨然一副狎昵的姿态,趴在车窗上笑眯眯地说:“刘菀姐姐,有空一起逛街。”
  知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她脸上绽放的璀璨笑意,眯了眯眼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绷得骨节泛白。
  车子驶到学校门口,萌萌利落地打开车门,对着他非常礼貌地鞠了一躬:“谢谢,晚安。”
  她就那么拉着男孩子离开了,知夏坐在车里一直目送他们进了校门,坐在车里慢慢点了支烟。
  那之后刘菀真的和萌萌走的很近,偶尔知夏总是会听她提起:“今天和萌萌去书店了,喏,这几本都是她介绍的,说你一定喜欢。我顺手带回来了。”
  知夏的眼神始终落在电脑屏幕上,唇角微微抿着,似乎对她带回来的推理小说兴趣缺缺,可以前他明明喜欢极了,现在却连碰都不想再碰一下。
  刘菀看了他一会,忍不住叹气,手臂圈住他的颈项,小巧的下巴埋进他肩窝里:“知道的了解你是工作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里有人呢?老这么冷冰冰的,林先生,这样冷落我非常不礼貌哦。”
  知夏的手不知怎么的滑了一下,刘菀眼睁睁看着他刚刚完成的程序被弄乱,瞪了瞪眼,急忙收回手:“我不是故意的。”
  那副做错事的小孩子模样让知夏心中有片刻的恍惚,他露出鲜少会有的温柔神情,转身看了她一眼:“不要紧,还有,谢谢。”
  刘菀笑着,俯身挨近他英俊的面容,小声嘀咕一句:“谢谢,是不是得有点实际表示?”
  灯光下她一双眼亮的惊人,里边写满了期待。知夏又惯性地皱起眉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也微微收拢,正好厨房传来水壶烧开的鸣笛声,他马上站起身:“我去厨房。”
  刘菀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眼神逐渐暗淡。
  3、
  不得不说刘菀脾气非常好,隔天又没心没肺地跑家里来给他做饭。她打开冰箱看了眼,忍不住抱怨:“怎么全是速食品,好没营养,对身体不好的。”
  知夏见她裹了大衣准备出门,窗外还在下雪,起身喊住她:“刘菀。”
  “超市很近。”她回头冲他笑了笑,清秀的五官都舒展开来,“你忙你的,我很快就回来。”
  知夏看着她出门,冰封太久的心还是有了一丝动容。其实他平时也下厨,仅限于那馋嘴小丫头过来蹭饭的周末,自从她不来了,他也就懒了。
  可是现在有个女人,开始操心他的一切,这种感觉已经太久没有过了。
  知夏认真反思了一遍自己的行径,最后做出一个重要决定——认真和刘菀交往,以结婚为前提。
  他马上就四十岁了,早就过了适婚的年纪,刘菀无论哪方面看起来都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性格温和大方、识大体,重要的是,他们性格也很互补。
  他除了工作之外其它地方似乎一直需要人打点,大概是以前依赖林晚秋惯了,现在也改不了这个坏毛病。刘菀是他的助手,在这方面十分擅长。
  当刘菀提着两大袋东西从超市门口出来,脸上红扑扑地两团,大概是之前受了冻,超市里的暖气又太足的关系。她看到忽然出现的知夏时,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滑稽:“你怎么来了?”
  知夏踩着积雪走过去,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一手接过购物袋,一手却将自己的围巾取下给她带上,唇间淡淡吐出三个字:“来接你。”
  刘菀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改变,但是没有摊开来说,这个男人她从进公司第一天就喜欢,他愿意试着投入,这已经足够她窃喜了。她幸福地垂着眼眸,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亦步亦趋地样子。
  快到公寓楼下,刘菀不小心滑了一下,知夏伸手接住她,又忍不住皱起眉:“小心一点。”
  刘菀只是笑,挽上他的胳膊就不松手了。
  知夏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抬头的瞬间,余光瞥见了车身后的那抹红色身影。他的心乱了,表情却越发沉静,反手牵住刘菀:“那我们走慢一点,这样你就不会再摔倒。”
  同样的话,他也曾对一个人说过,那是哪年的冬天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小丫头身上的羽绒服,红的似火……
  日子如流水,两人的约会越来越频繁,偶尔刘菀还会好奇地问他:“最近怎么不见萌萌,她也不约我逛街了,不是在s大吗?这么近,要不明天让她来吃饭?”
  知夏当时正在工作,闻言手指顿了顿,却是长久地沉默,末了才说:“随你。”
  刘菀给萌萌打电话,知夏的所有心思几乎都停在了那边,一直注意着两人的对话内容,等通话终止,却又执意不肯主动开口询问。
  刘菀走过来,舒展胳膊从后面搂住他,在他耳边非常轻地说:“答应了,不过她听起来好像生病了。”
  知夏键盘上的手指慢慢收拢,又一点点松开:“是吗?那你明天做菜清淡一点。”
  刘菀认真地看着他,干脆侧身坐在他腿上,手臂软绵绵地勾着他颈项,那一刻,她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的男人有一瞬的僵硬,却还是笑眯眯地逗他:“你把我当佣人啦?”
  知夏不会甜言蜜语,刘菀也不强求,凑过去小声暗示道:“这次,可以讨点奖励吗?”
  她揽着他的颈,脸颊离他也越来越近,知夏还是有些排斥,可是他心里还有一丝理智,没有推开怀里的人,只是非常快速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谢谢。”
  刘菀一愣,眼中有失望一闪而过,却还是满足地笑了笑。
  萌萌第二天来的时候气色的确不好,进门时带着非常夸张的hello kitty口罩,一双大眼睛也不似平时那么水润机灵了,身上穿了艳丽的大红色羽绒服,却也没能将她苍白的肤色衬得好看一些。
  她习惯性地弯腰找自己的拖鞋,直到刘菀站在她面前,视线落在对方的脚上。刘菀非常抱歉地说:“我不知道是你的,前几次已经穿了,给你买了双新的。”
  她将新的棉拖放在萌萌面前,又微笑着看向她:“不介意吧?”
  萌萌看了她几秒,轻轻摇头:“没关系。”
  她进门看到知夏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清俊的侧脸、表情专注,似乎压根没留意到她的到来一般。气氛有些尴尬,却只能粉饰太平,萌萌乖巧地打招呼,只是嗓子哑的厉害。
  知夏眉间的褶皱加深,难掩眼中的关切:“感冒了?”
  他说着准备拿医药箱找药,萌萌出声拦住了他:“不用了,关珩给我买过药了。”
  关珩?只听小姑娘解释道:“就是那晚和我一起吃饭的同学。”
  知夏没再说话,伸到一半的手也慢慢收了回来,两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却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这样的场景对于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
  知夏盯着电视,却什么都没看进去,脑子不受控制一样,一会想那个关珩到底是什么人,要不要私下调查一下,会不会对萌萌不好?一会又想,她病成这样干嘛不带去医院,男朋友怎么当的?
  直到餐厅传来刘菀的声音:“开饭了。”
  两人都着急起身,知夏步子又大,准备往餐桌走时险些撞在一起,萌萌往后退开一步,低垂着头。从知夏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密实的睫毛微微垂落着,这副样子不就是他要的恭敬?
  可是为什么,这么刺眼,这么让人不爽?
  他寒着脸,一顿饭都没多说半个字。
  刘菀不断给萌萌夹菜,整个饭局也只有她在说话,才刚刚吃完饭那孩子就说要走,好像真的是来完成一个任务,单纯吃顿饭而已。
  知夏双手插兜站在离玄关不远处,阴晴不定地看着她和刘菀寒暄:“不用管我,地铁站很近,我走过去就好。你们好好休息,外面很冷。”
  刘菀回头看了眼知夏,说:“你不送她吗?今天雪很大。”
  知夏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两人一路沉默地进了电梯,彼此注视着电梯内壁上的倒影又是一阵漠然。知夏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脑子里过了无数个话题都被否决了,以前和她说话从没这么大的负担,现在到底怎么了?
  逼仄的空间,气温也低的可以,但他却觉得燥热难耐,什么时候和她待在一起居然也会变得这么……
  “你们要结婚了吗?”
  萌萌忽然开口打破沉默,他侧目瞧她,她依旧直勾勾地目视前方,如果不是电梯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怕是以为刚才那声音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结婚?虽然一直都有这个打算,可是他从没认真把这事提上日程。
  萌萌将他的沉默当默认,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她紧紧咬着嘴唇,将下唇咬的充血,却努力笑着说:“刘菀挺好的。”
  她是笑着的,可是那语气听起来,居然让他心脏一阵发紧,似乎有什么飞快地蛰了胸口一下,非常疼,却很迅速。
  知夏沉默着,眼神不知道该落往何处,电梯里四面都会反光,好像哪里都是她悲伤的面容。
  是的,悲伤。
  为什么有人在微笑,眼底却是这么矛盾的情绪?
  4、
  这个冬天似乎尤为漫长,寒冷迟迟不肯驱散。终于到入春的时候,知夏的病情却开始有些不稳定,他之前接受过手术,其实这几年都控制的很好,最近却频频发热,偶尔还会有咳血的症状。
  刘菀眼底的担忧掩饰不住,在边上有些手足无措:“去做个全身检查吧?万一有什么……”
  知夏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自己的身体很清楚。”
  刘菀还想再说什么,被他抬手制止了,疲惫地闭上眼,朝她挥了挥手:“我睡会就好。”
  渐渐地,刘菀来的次数没那么多了,在单位遇到似乎也有意避着他。年轻女孩子的心思他非常能理解,并没有因此生出怨恨或者难受,心情居然平静到了极点。
  生活又安宁下来,和以前没有多少区别,他常常看着落地窗外复苏的景色出神,心里有个地方空的厉害,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手机在桌上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林晚秋,接起来只听她微微焦虑地说着:“你最近身体是不是又不好了?”
  知夏直觉想否认,却觉得那里不对,果然很快就听林晚秋叹气:“萌萌那丫头不知道听谁说了个土方,非要去找回来。那地方离得太远了,我已经让沭北去找了。”
  林晚秋再说什么知夏有些听不清了,耳边嗡嗡地响着,思绪回到了半年前,某个黄昏时分,那小丫头拿着平板递到他面前:“听说这个偏方很厉害,治好了好多人呢。我觉得还是咱们中药最靠谱了,要不咱们去找来试试?”
  当时他正忙着新的企划案,听她叽叽喳喳完,顺手递给她一包薯片:“网上的东西你也敢信。”
  “有希望总是好的。”当时她说这话时,语气里充满了坚定和果敢,可是那时他一点儿也没在意。
  知夏整颗心都开始狂跳,马上打开电脑将那个地址搜索出来,这丫头真是疯了,都怪他平时把她惯坏了!
  那个地方很偏远,还是个交通不便的山区,最近正逢雨季,随时都可能遇上危险。
  知夏没有通知林晚秋他们,自己换了冲锋衣就进山了。
  拿着地图走了很久,遇到老乡可以搭车,他想象着那个几乎没怎么吃过苦头的小丫头也曾经历了这些,心里那异样无法用语言描述。
  感动,或者惊喜。
  他的小丫头长大了。
  一天半之后才在山谷里找到那孩子,她还在为寻不到那位老中医而焦虑,彼时雾气正浓,山间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身上穿着透明雨衣,一头长发却淋得濡湿地贴在脸颊上。
  “真的没有这个人吗?可是网上有人说就在这里啊。”她还天真地同人争辩,那些淳朴的村民被她说的满头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