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厉氏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有煎饼有馒头,还有面包,想吃什么吃什么,而且还都是柳爻卿喜欢的。
  饭桌上,柳爻卿填饱肚子道:“叫我爹过来吃饭吧。”
  “不用,等咱们都吃完了他再过来。”厉氏道,“以前家里讲规矩,汉子先上桌先吃好的,我们妇人有口吃的填饱肚子就行了。我现在算是想通了,要是家里汉子能耐,叫全家老少都吃好的穿好的,那才是真的讲规矩。”
  剩下的话厉氏没说,但柳爻卿也能想起来。
  以前还没分家的时候,柳老头、柳全福还有小宝,吃好的穿好的,可柳全福就是个无赖,不下地干活天天喝酒不说,更是从未为家里出过力,就这样的人家,讲什么规矩。
  现在厉氏管着偌大的山,每天迎来送往的不知道涨了多少见识,柳全锦倒是天天惦记着柳全福,还想着去帮忙干活,厉氏便不再顾着他。
  柳爻卿道,“规矩都是人定的,怎么合适怎么来呗。”
  “就是,所以我叫你爹没得功夫去想山下,就叫他在山上做事。”厉氏笑着,随后把柳老头上山找柳全锦的事儿说了一遍。
  什么回家住几天,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让柳全锦下山,拿他当劳力使唤。
  今年知哥儿和颜哥儿在山上,叫柳金梅和张大山出来住,柳家少了主要干活的人,原本柳老头还能下地,结果大周氏怀孕,柳老头只能在家里看着,地基本都荒了,现在都还没种上庄稼。
  不但如此,就连野山莓也都没伺候,跟野生的似的。
  这事儿全村人都晓得,也都背地里看笑话,柳全锦每天都急的不行,有几天还嘴上急出水泡,可都叫厉氏给收拾了。
  现在柳爻卿回来,势必得有人说起这个事儿来。
  柳爻卿这回回来,除了想孩子们,也是因为这个事儿。
  在山上歇息一天,也看了一天的账本,柳爻卿这才跟哲子哥下山,自然是带着一篮子吃食,都是厉氏做主准备的。
  “卿哥儿回来了。”
  “嗯呢,回来看看。”柳爻卿笑道,“晌午饭吃了吧?”
  “吃了吃了。”
  柳全福和小李氏看样子都没在家里,灶房也冷冷清清的,柳爻卿估摸着他们还是一天吃两顿饭。
  也是,家里粮食就那么多,眼瞅着地里还没种,再一天三顿,指定不够。
  上房没有动静,柳爻卿过去看了眼,发现屋里冷冷清清,柜子都上了锁,炕上的被褥老旧沉重,还打着补丁。
  以前柳老头生活可没有这么落魄,炕上的被褥基本都是新的,穿着也体面。
  小宝屋里有动静,柳爻卿和哲子哥过去,看到炕上的被褥原本应当是柳老头那边的,屋里的柜子也都是崭新结实的。
  大周氏躺在炕上,正喋喋不休的骂着什么,声音不大,听不太清楚。
  李氏坐在旁边做针线活,老太太年纪大了,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着 ,脸上的皱纹一层一层的,看着仿佛十个八九十岁的老妪。
  “阿爷。”柳爻卿道。
  柳老头也坐在下面,沉着脸不停地叹气,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是柳爻卿,脸色缓了缓道:“卿哥儿来了。”
  “恩,给拿来些东西。”柳爻卿道。
  篮子里有块肉,还有厉氏给拿的馒头煎饼,一斤花生,半斤爆米花,一斤黄瓜和西红柿,沉甸甸的。
  李氏站起来接了篮子往外走,依旧板着脸没说话。
  “我要吃、我要吃!”大周氏瞧见了,在炕上挣扎着起来,就要直接从炕上跳下来,整个人都状若癫狂。
  “好好躺着!少不了你吃的!”柳老头赶忙转身,把大周氏推倒,叫她继续躺着。
  柳爻卿这才发现大周氏身上还缠着布条,叫她轻易动弹不得。
  柳老头神色一暗道:“小宝媳妇不懂事,也不知道自己怀着身子,要不我是跟你阿奶天天看着,早就出事了。”
  “小宝呢?”柳爻卿问。
  “出去玩了吧。”柳老头随口道。
  “阿爷,家里的地都还没种吧?”柳爻卿道,“地要是荒了,明年大伯一家吃什么?反正我就是有再多东西也不可能拿出来,不然天下人还不得说我是傻子。”
  “等我有空了就去地里拾掇拾掇。”柳老头沉着脸道。
  还别说,柳老头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他总觉得柳爻卿不能看着老大一家活活饿死,总得伸手帮忙,要不然天下人不得说柳爻卿见死不救,太绝情。
  当然这种话以柳老头的精明可不敢说出来,他不过是心里决定好了,等到时候即便是撒泼打滚也不能叫老大一家饿死。
  瞧着柳老头一副算计的模样,柳爻卿心中冷笑,道:“上年要是没有我姑姑、姑夫,家里的地看样子也得荒着。要是阿爷但凡对我姑姑好一点,知哥儿和颜哥儿也不至于叫他们住在外面。”
  柳老头不说话。
  “我看这事还得我插手,要不然那么多田地都荒着,明年没得吃,是不是得卖地了?”柳爻卿无视柳老头难看的脸色继续说,“大伯、大伯娘还有小宝都是劳力,要是慢慢干,或许比旁人家里慢一点,但总能干好。”
  “他们干不了地里的活。”柳老头道。
  “都是人,咋就干不了了?我姑姑、姑夫两个人都能干得了,大伯和大伯娘吃得好,更胖更有力气就干不了了?阿爷,你觉得我大伯是天上下来的皇帝还是达官贵人的公子哥啊,就是我现在,也不过是普通的农户而已,也要干活的。”柳爻卿不客气道,“你当我愿意插手,不过是我今年要是不插手,明年大伯就得卖地,往后一步一步穷困潦倒,难道要去要饭?”
  柳全福和小宝从小到大都没干过活,吃的是家里最好的,穿的也是家里最好的,就连小李氏也都跟着偷奸耍滑,叫柳老头和李氏捧在手心。
  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农户而已,并不比别人优越什么。
  柳爻卿的话把这些东西血淋淋的撕扯开,狠狠地扔到柳老头脸上,叫他根本无法反驳。
  过了许久,柳老头才憋出一句,“叫他们干他们也干不了地里的活啊。”
  “这话阿爷说了不算,我自然有法子。”柳爻卿道,“这事儿阿爷就不用操心了,我保证把地都给整治好,野山莓也整治整治。”
  李氏把篮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过来把空了的篮子递给哲子。
  “我们走吧。”柳爻卿道。
  回到山上,柳爻卿把自个儿的打算跟厉氏说了。
  孩子都睡着了,厉氏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道,“我就说这事儿得卿哥儿来整治。现在你大伯和大伯娘是越来越不像话,在村里胡说八道不说,见天的半点活都不干。”
  “娘看看咱们山上有哪些壮汉能抽掉出来,我要叫他们帮忙,工钱还是照常发的。”柳爻卿想了想道。
  “这个娘心里有数。”厉氏抿嘴笑了。
  很快厉氏就从山上各个地方抽出十二个壮汉,各个身形壮硕,力气奇大。这些人都是村里的汉子,原本都瘦弱不堪,是到了山上吃饱饭天天有肉吃才变得这么壮,故而对山上极为忠诚,也是厉氏的依仗。
  把人都叫过来,柳爻卿道:“往后还得依仗大家啊。”
  “卿哥儿说叫咱们怎样咱们就怎样,绝无二话。”
  “就是,卿哥儿说了算。”
  汉子们一个个的都表了态,还有点兴奋,更有攥着硕大的拳头不停挥舞的。
  这些日子柳全福越来越不像话,在村里说的那些话虽然村里没人相信的,但他们听到了都生气。要不是山上有规矩,不能随便伤人,他们早就动手把柳全福打一顿了。
  恰巧大晴天,柳爻卿带着十二个壮汉磨刀霍霍的下山。
  忠哥刚巧从自己家出来,抱着木盆,里头是要洗的衣裳,看着都是好料子新衣裳。
  “小叔叔。”宁哥儿抱着忠哥的大腿,露出大大的眼睛看向柳爻卿,又好奇地看他身后彪壮的汉子们。
  “卿哥儿这是要干什么?”忠哥笑道。
  柳爻卿停下,道:“你们这是要出去洗衣裳?宁哥儿长大了呢,有没有上山看你们的弟弟呀?”
  “我去看了。弟弟白白的,有好几个!”宁哥儿笑眯眯地说。
  “哟,宁哥儿厉害呀,那知道有几个弟弟吗?”柳爻卿起了兴趣,逗了句。
  宁哥儿还小,只知道数数要掰手指头,可怎么也数不清楚,差点都要哭了。
  忠哥赶忙说:“你有三个弟弟。我没教过你,你怎么能知道呢?以后记住就好了。”
  柳爻卿也上前摸了摸宁哥儿柔软的头发,从兜里抓出一把花生糖塞给他,“吃糖,宁哥儿最聪慧,不哭不哭啊。”
  “我这也是没办法,大伯不干活,阿爷没空,家里的地都荒废了,我只能想法子帮忙。”柳爻卿道,“忠哥今年有没有买地?”
  “买了。”忠哥道,“也种了庄稼,今年是不缺吃食了,上年都用银钱买,可是花了不少银钱。”
  “这说明忠哥有钱呗。”柳爻卿笑道。
  俩人说着,都是没提柳全福的事儿。
  等快要分开的时候,忠哥才说:“前阵子爹来找过我,叫我回家帮忙,我没答应。卿哥儿你尽管去,不用管我,正哥和明哥也不用管。”
  第186章
  等从忠哥家门口离开,有个汉子道:“卿哥儿大伯娘也去找过忠哥。”
  “说是要帮着照料孩子,叫忠哥每个月给五百大钱。”
  “宁哥儿吓的哭了很久,忠哥也很生气,要不是村里人拦着,忠哥非得找了去讨公道不可。”
  不管怎么说,小李氏都是忠哥的亲娘,他要是真的去动了手,往后也没处说理,所以村里人才帮忙拦着。
  小李氏也真敢想,一个月要五百大钱,就是在山上做工的汉子们一个月都没有这么多工钱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开得了这个口的。
  也正是因为柳全福和小李氏的作为,村里有许多人都看不惯他们。
  以前忠哥净身出户,田地、银钱半点没有,就连自己的衣裳都叫小李氏拿走好几身,那时候要不是有柳爻卿帮衬着,忠哥不说养活不养活宁哥儿,怕是他自个儿都得出门要饭。
  那会子也没见这柳全福和小李氏靠前,这回看着忠哥自个儿盖了房子,又攒了些许银钱,就跟那闻着腥的猫似的,自个儿来了。
  “好歹的忠哥现在日子也不错,能拎的清。”柳爻卿感慨道,“要是忠哥但凡糊涂一点,往后可就艰难喽。”
  “有那样的爹娘,谁说不是呢。”
  “卿哥儿这回想叫我们干啥,我们绝对不说二话。”
  “哪怕是揍人都成!”
  “我等在村里兄弟多,亲戚也多,不怕他!”
  汉子们都摩拳擦掌的,就等着柳爻卿开口,他们绝对不反驳什么。到时候就算柳全福闹起来,他们家里人也多,七嘴八舌的也不会吃亏。
  “你们跟着我就成了。”柳爻卿笑道。
  平日里柳全福不是在旁人家串门子,就是在街上闲聊,要不然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一觉,等到吃饭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这回柳爻卿进了村,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柳全福在哪儿了。
  他这个大伯正事不干,这会子正在房二狗家里赌钱!
  柳爻卿气势汹汹的去了,直接推开大门。屋里摆着桌子,还有另外几个闲汉,旁边放着几枚大钱,正玩的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