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姜勋急道:“长姐,父王说的没错,皇帝都是三宫六院的,与其嫁给皇帝,倒不如在晋阳招个郡马,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干嘛非要去京城?”
  他实在不知道新帝有什么好,能让他长姐神魂颠倒。
  姜钰捏拳骂道:“混账混账东西。”
  姜勋:“......。”不是不信传言吗?
  姜钰一路抿着唇角走到晋阳王的书院,从书架上取出那道空白圣旨,身后传来晋阳王严厉的声音:“做什么?”
  “儿臣要去京城。”
  晋阳王面色铁青:“你考虑好了?”
  姜钰点头。
  晋阳王坐在椅子上,嘴角耷拉着,一脸不开心。
  姜钰对着晋阳王道:“京城纷纷传言淑淳郡主要做皇后。”
  她咬着唇角,眸中带泪,可怜兮兮的吸鼻子:“总让儿臣端着,儿臣听你的话,不给他写信,也不去看他,现在可好了,来了个什么淑淳郡主,他不要我了。”
  姜勋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长姐,刚刚不是说传言不可信吗?怎么转脸就伤心哭了。
  姜钰拿帕子捂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晋阳王也愣了下,他知道他闺女喜欢新帝,可平时她把喜欢挂在嘴边,晋阳王早习惯了,未曾想她听到新帝要娶别人为皇后的消息,居然哭了。
  晋阳王道:“谁跟你说淑淳郡主要做皇后,新帝不要你了的?”
  姜钰哭的眼角通红,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目光涣散的盯着屋顶的梁子不说话。
  晋阳王瞪了姜勋一眼,把一封信递给姜钰,姜钰赌气的把脸扭到一边不看。
  案桌香炉里袅袅青烟上浮,恰好蒙上姜钰的脸,晋阳王瞧着女儿额角的翠钿,无奈的叹口气。
  “新帝登基后一个月,定南王府送女入京,居于皇宫,其后京中传言定南王府郡主是未来的皇后。”
  姜钰垂着脑袋,晋阳王哼了一声:“没出息。”
  姜钰闷闷道:“京中传言定南王府的郡主是皇后,那是因为儿臣不在京,若儿臣在京,必然没有定南王府郡主什么事了。”
  晋阳王目光深沉:“阿钰真就那么喜欢他吗?”
  姜钰坚定的点头:“是。”
  “不在乎他三宫六院,不在乎他与别的女子生儿育女,不在乎年老色衰,被弃于后宫,阿钰,父王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留在晋阳,只要你留下,父王明日就能为你招亲,全晋阳的好儿郎任你挑,你喜欢哪个要哪个。”
  晋阳王一番恐吓利诱想让她放弃去京城。
  姜钰摇头:“我只要他,我在乎他会三宫六院,我在乎他与别的女子生儿育女,我也在乎被弃于后宫,一辈子锁于宫墙,可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以后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只知道,现在我喜欢他,想到没有他,我就不开心,我答应过他会去京城,他生气了不理我,那我就哄他。”
  “等他不用再受任何人威胁,他还愿意只要我一个,只喜欢我一个,我就和他搭伙过日子,他若不愿为我放弃满院姹紫嫣红,那我就束青丝,游历这大好山河,忘了他,我也不知忘了他之后还会不会喜欢上别人,若能遇上,那就再搭伙过日子,总归不会委曲求全,和别的女人争丈夫。”
  姜钰本来只是做戏给晋阳王看,想让晋阳王放自己去京城,她根本不信徐砺会喜欢什么淑淳郡主,定是故意气自己,想让自己过去的。
  她从前总是骗他,每一次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第一次求见他,是为了他能护着自己不被别人欺负,临别时见他,是为了他能想法子让自己回晋阳,甚至是在宁城去见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受伤了,也是为了他能退兵,明明他对自己那样好,自己却总是利用他。
  可这做戏做着做着,她这心里闷闷的难受。
  “父王,您与母妃生养儿臣一场,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儿臣先前时时把晋阳放在心上,希望晋阳好,姜氏一族好,为了晋阳,可以欺骗殿下,可儿臣终归只是一个姑娘,不能达到父王的期望,如今儿臣这心上有一人,余下的这些日子里,儿臣就希望他能开心,万丈宫墙太孤寂,儿臣想去陪着他。”
  姜勋忍不住道:“父王,让长姐去吧。”
  “闭嘴。”晋阳王皱眉斥了一声:“谁让你偷看密信偷看一半就去找你长姐告状。”
  姜勋一愣:“儿臣没看全吗?”
  “若看全了,这祖宗还跑这里说这样肉麻的话,我这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见到有人放着大好逍遥日子不过,情愿去那吃人的地方,还是我闺女。”
  晋阳王把信举到姜钰跟前:“看好了,新帝初登基,京城到处传扬新帝要立定南王府的郡主为后,五月初五端午佳节,新帝设宴于泰安殿,宗室端老王爷询问新帝可有中意的姑娘,新帝答,桃花风流眼,仲夏端午前,定南王府的郡主天生一双杏眼,新帝这样的话,就是断绝了她的皇后梦,桃花眼,你的生辰恰好是端午前一天,现在朝中人都知道,新帝恋慕的是晋阳王世子。”
  姜钰抢过信,看了上面的内容,破涕为笑:“我便知道,我的魅力足以让他折服。”
  “他这是狡诈,喜欢你怎么不下旨直接让你入京,让这样的话传出来,满京的人都知道帝王多情,你这个晋阳王世子薄情寡义,说他当初被贬惠州也是为了你,说宁城之战,他让着你,你却伤了他,最重要的是你这傻丫头,听到人家一句喜欢你就坐不住了,你真是让人家捏的死死的。”
  姜钰美滋滋的看着信:“我喜欢他,情愿让他捏的死死的。”
  她一蹦一跳的往外面跑,那傻乎乎的样子,晋阳王简直没眼看。
  怦,还撞门上去了。
  晋阳王铁青着脸,这要是儿子早一脚踹门外面去了,人家娶媳妇着急罢了,她这要把自己嫁出去也这么着急。
  乾元宫中,徐砺坐在椅子上,案桌上摆了一堆奏折,阳光透过窗户撒进在案桌上折出茕茕人影。
  窗外梧桐树枯黄的叶子正摇晃着往地上飘,徐砺提笔在绫锦织布上写了几个字。
  福康躬身上前奉茶,不下心瞥到了那几个字,心下一抽。
  梧桐引凤。
  院中的梧桐树是殿下登基后命人移栽过来的,原来殿下还迷信呢。
  福康见他端起茶盏喝茶,轻声道:“陛下,不如拟旨。”
  与其迷信什么梧桐引凤,还不如一道圣旨宣世子入京来的快。
  第122章 ...
  他是看着陛下和世子这一步步走过来的, 从前先帝在时陛下都不怕先帝知道后会生气, 那会世子也不喜欢他,他强硬的把人留在身边, 如今先帝走了,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管到陛下了,陛下还和世子闹起别扭,相念不相见,白白磋磨时光, 还种劳什子梧桐树。
  徐砺冷眼斜他,没有说话,继续批奏折。
  福康真想提醒陛下, 你种的梧桐树, 叶子都落了,也没见世子入京, 不管用啊。
  福康看陛下淡定的坐着, 心里着急,陛下这心里想着世子,偏偏拉不下脸子下旨,这么大年纪了, 还是光棍一条, 天下最尊贵的人, 却是最孤单的人,一个人上朝,回来也是批奏折, 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嘘寒问暖。
  太后娘娘都给他出主意了,把淑淳郡主接入后宫,让世子吃醋,说不得人就自己来了,陛下嘴上没说,真有传言传出去了,又怕世子听了传言伤心,暗搓搓的在宴会上明示众人,他喜欢的是晋阳王世子。
  从前人家只是猜测陛下是断袖,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是断袖了,福康真想戳陛下的脑门子问他,这下长脸了吗?可是他不敢,他只是个奴才而已。
  他只能干着急,站在乾元宫的门口望着晋阳的方向叹气,他这是什么命啊,一个太监,根都没了,还要操心旁人好不好。
  “福康。”
  徐砺扬声唤道,福康赶紧躬身跑了进去,以为陛下终于坐不住了,要下旨了。
  “去命人在景平殿也栽几颗梧桐树。”
  福康:“......。”
  “陛下,您这招不管用啊。”
  福康内心强烈呼唤世子,世子快回来吧,再不回来,陛下都要上房揭瓦了。
  徐砺横他一眼,面色凝重,福康连忙道:“奴才这就去。”
  他刚退到外面,就见福亲王从门旁经过,看都没往乾元宫看一眼,瞧样子只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路过这里。
  这位亲王惯来如此,除了避无可避会主动求见陛下,都是能夺多远夺多远。
  福康拖着微胖的身体撵过去,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徐煊看他追自己,加快脚步。
  他可不想去见他皇兄。
  “殿下,您停下贵脚,奴才求您个事。”
  徐煊看他愁眉苦脸的,抖着宽大的袖子:“别了,爷还要去给母后请安。”
  福康道:“就一句话,不耽误您事。”
  徐煊道:“行了,一句话到了,本王走了。”
  “嗳,殿下。”他苦着脸拦住徐煊的去路,笑的一脸谄媚。
  徐煊皱眉:“有事说事。”
  “殿下,陛下又命奴才去景平殿栽梧桐树呢。”
  徐煊就知道他叫住自己没好事:“皇兄爱装点皇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一个皇帝,想栽几颗梧桐树罢了。”
  福康道:“不是这事。”他偏头把跟着的小太监全都遣走,低声道:“陛下心系世子,殿下您是知道的,前头陛下在宁城见了世子一面,也不知两人怎么的,回来陛下心里就一直窝着气,又拉不下脸子让世子入京,眼瞧着藩王朝贺的日子就要到了,再这么着陛下和世子也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奴才想着殿下您最是心善,又是陛下亲兄弟,心疼陛下,和世子也是老相识,殿下您发发善心,给世子写个信如何?”
  徐煊冷笑:“不如何。”
  他扭头就走,衣袖让福康拽住,他皱眉斥道:“放肆。”
  福康松开他衣袖跪到地下磕头:“奴才求您了,您就当心疼自己兄弟,帮帮陛下吧。”
  徐煊道:“你这奴才,人家两口子的事,你何必搅合其中,自己搅合也就罢了,还要拉本王下水,陛下抹不开脸,本王就能抹开脸吗?何况皇兄的事,本王一个做弟弟的插手算怎么回事?”
  “若好时自不必求殿下。”这不是不好嘛。
  徐煊懒得跟他在这里掰扯,皇兄和姜钰不好,他写信给姜钰求她进京算什么,赶明儿姜钰和皇兄亲亲热热在一起了,好时想不起他,不好时又要把他拉出来,他堂堂一个王爷,只管吃喝玩乐,再多管,那不就是跳梁小丑吗?
  想到姜钰和皇兄在一起时,自己只是个守门的,姜钰最喜欢干的就是狐假虎威,自己写信求她过来,以后她见着自己肯定要鼻孔朝天让自己敬着她,吃饱了撑的才把那祖宗求过来自己受罪。
  何况他这心里也窝着气呢,他拿姜钰当兄弟,可姜钰呢,那没良心的在京城这么多年,人要走了都没和他们几个说一句,前一刻还称兄道弟的喝酒,酒醒之后人就不见了,他还自作多情的说过姜钰在晋阳若受委屈,可以告诉他,他一定带人去晋阳为她撑腰,她呢?从始至终只把他们这些兄弟的话当笑话罢了。
  他管好自己吃喝玩乐就是了。
  晋阳王府里姜钰收拾妥当,去向晋阳王和晋阳王妃告别,姜勋本想跟她一起去,但晋阳王不许,这是晋阳王府的命根子了,万一去了京城,被新帝扣下,晋阳王府就完了。
  晋阳王抚着姜钰的肩头,道:“骂也骂过了,劝也劝过了,你执意如此,父王也就由你去了,嫁妆暂且不往京城运,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是上赶着出嫁。”
  姜钰跪在地上磕头:“愿父王母妃安好。”
  晋阳王仰头盯着屋顶,晋阳王妃搂着她哭,姜钰道:“这次只是朝贺,若真出嫁,女儿还会回来从晋阳王府出嫁的。”
  晋阳王给了闺女一个天真的眼神。
  晋阳王妃道:“你若和陛下好了,就直接从京中出嫁吧。”
  姜钰:“......。”
  晋阳王妃抚摸她头上的金步摇:“陛下也不容易,你十三岁入京便与他相识,如今都十七了,他又年长你五岁,再这么来回折腾,好时光都要磋磨掉了。”
  晋阳王妃的话她听出来了,这是在说她年纪大了,徐砺年纪也大了,不能像年轻人一样折腾了。
  晋阳王妃拉着姜钰的手坐在榻上,叮嘱道:“女子该强硬的时候强硬,可也莫要欺负人家。”
  看来她对晋阳王妃的洗脑还是有用的,连母妃都同情徐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