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
  刀太快,丢伤自己的手。
  十一公主豁出去了,对着长公主大喊大叫,小脸儿上凶狠的狰狞着,和她实际年纪不太相符的狠毒:“你敢再碰我母妃一下,我发誓,我会挑唆到萧大帅不要你!我丈夫很疼爱我,他对我百依百顺,我让他作什么他就作什么。你不信,你只管试试看。”
  宫室虽然大,却空旷。
  喊声传到外面,周妃在床上不禁流下泪水。十五公主和十六公主吓得打一个寒噤,见跟长公主的人往那边走。
  周妃也看到,艰难地喊着:“十一,”她怕人多女儿会吃亏。
  而一声闷响,来自那宫室中。
  在这里听,低低的。
  十一公主抽出一件东西,砸在长公主脚下,大骂道:“拿去,以后不要再来烦我和母妃!我只帮你这一回,你再敢起黑心,我和你同归于尽!”
  圆圆的一个竹筒。
  长公主捡起来,见自己的人过来。而十一公主神色激动,手中小刀随时再给自己一刀。大成长公主起身,翠蓝色衣裙滑过地面,半边划破的衣衫如凌乱鸟毛乱飞。她冷淡地道:“我也警告你,你是先帝的公主,不是别人家的媳妇!”
  十一公主抛了刀子,双手掩面呜呜哭泣起来。
  ……
  天气渐暖,萧北在书房外面看着小厮们习武。见伍思德走进来,眉睫下杀气一直染到发角。他面无表情走入萧护书房,把萧护也吓了一跳。
  急忙让人都出去,萧护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伍思德把事情说完,萧护倒笑了一笑:“哦?”大帅只一想,就悠然道:“她编了个什么?”眼角斜扫伍思德,这是可以相信的人,他不会把军情对十一公主泄露一个字。
  换成姚兴献等人家里,还会有些书信中只言片语。伍思德家里肯定没有,全在他脑袋里。他有那么大脑袋,也很能装事情。
  见伍思德双手板正放在膝盖上,脸上呆板板的。萧护很能理解他,这是发现在他自己身上的事,他没有主意也难免。
  大帅笑上一声:“你不用多担心,一个女人能编出来什么?”萧北走进来,送上大成长公主的亲笔信:“请君即来,有事相商!”
  “走,看看去。”萧护带上伍思德,又喊上马明武姚兴献一同过去。
  在路上,萧护在春风中依就悠然,大成长公主一直不讨人喜欢,十三不喜欢她,萧护一样的不喜欢。
  十一公主?
  有胆量!
  这是一件好事情。
  大帅唤马后的伍思德到身边来,见路上行人不多,低声道:“一般是公主,一样是先帝的骨血。”
  伍思德在别的事情上全都精明,大惊失色:“这这,不行,大帅,她煮饭还差不多。”萧护微微而笑:“和你说不行,要和十三说。”
  接下来的路,伍思德脑子乱蓬蓬。一样是公主,长公主和十一公主?
  她怎么能撑得起来。
  见大帅笑容如赏花时,伍思德先陪着嘿嘿两声。姚兴献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后面指指点点对马明武道:“这傻子最近精神不错。”
  马明武也笑一笑。
  等到了长公主府上,他们全笑不出来。
  长公主嫣然迎客,请他们坐下后,取了一幅地图,上面描出几条路线,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大帅,你还没算好出兵路线,我为你想好了。”长公主笑得如牡丹花开,旁边还有人呵护那种,是又得体又胸有成竹。
  萧护眼角难以控制的跳了跳!
  伍思德呆若木鸡。
  姚兴献竭力地想表现自如,却面上僵得厉害。
  只有马明武还能潇洒,笑了几声,却干巴巴。
  长公主察颜观色,马上知道十一公主送回来的东西不假。她得色上眉梢,容光焕发,悠然自得地语调到了她口中:“大帅,几时点兵?几时出战?几时凯旋呢?”
  萧护迅速恢复,只是按在膝上的手更用力,按得自己大腿隐隐作痛,他才回答:“二月不能出兵,必得三月中。”
  “为什么?”长公主微变脸色。
  萧护手指其中一条路线:“这里全是深山,路险泥泞,又有瘅气,三月里桃花开后,才能行走。长公主不信,自己让人去查看。”
  长公主眼睛细细长长的眯着,死死的瞪着萧护。
  古代不像今天人口密集,许多地方无人居住,也就没有像样子的路。
  萧护平静地与她对视。
  你能本事你就自己去打?
  长公主读懂这个意思的时候,就快要发狂。她很想自己打,就是文昌王迟迟不到。文昌王进京,也要通过张宝成那一块。
  他私下进京兴许可以,就像临安郡王孙珉私来一样,但是大兵无声无息地过来,张宝成先就不干。
  然后与他相邻的临安郡王、韩宪王等人也借机瓜分他的地盘。
  光杆一个的王爷,可以让人当鸡宰。
  厅上气氛浓重起来,每个人都可以听到萧护和大成长公主的心声。一个是坚持到底,发兵三月中。一个是死死咬牙,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将军们的手,慢慢放到腰间。
  程业康见势不妙,忙上前来分开他们:“母亲,大帅说得有理,这外面的路咱们也不知道。”又对萧护笑脸相送:“大帅,母亲是忧心国事,夜不能眠。”
  萧护见是个机会,手指着那地图道:“这路线虽好,是空想出来的!”长公主圆睁双眼,嘴奇异地微声:“喔?”
  “左边是河,需要水军。右边陆路上,张宝成放的人最多。中间这一座山,我飞过去不成?”
  ……。
  “她当我能飞过去!”萧府书房中,萧护手指到伍思德鼻子上,大骂不止:“这是怎么编出来!”伍思德想笑,只是不敢笑,十一公主编的虽然不完全准,却准了近一半。好在这主意只是商议中,还没有最后敲定。
  伍思德陪笑:“她以为大帅您无所不能!”那山上还是有路的。
  “有这能耐,让她逼迫长公主快审案子!我太客气,至今没有闹事,你让她传话给长公主,就说再耽搁,我就自己去宰几个!这京里别人不敢暗杀,我还不敢!”萧护顿足一通大骂,再喝骂伍思德:“滚,别让我看到你!”
  这一天人人自危,大帅不是乱迁怒的人,那脸色也不好看。萧护恼火,丢下公事都不管。早早回房去和慧娘用晚饭。慧娘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几样子东西给萧护看,慢慢道:“别的人不去看,平江侯府老夫人是一定要看的。”
  萧护淡淡嗯了一声。
  慧娘在自己夫君身上从来细心,见他眉梢和眼角全不对,带着阴郁。想上一想,慧娘讨好的道:“夫君日理万机,就是有什么人没眼色,也不要和他生气才是。”
  她殷勤地布着菜,萧护笑了笑。想想自己也不对,外面有事情,不应该带回来让十三担心。这样一想,就笑得畅快得多,提筷子把事情告诉慧娘,慧娘默然不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夫君近来和长公主生气,全是为着她。
  为了给封家翻案子。
  慧娘难过的几乎没了胃口,又怕萧护担心,扒拉几口饭,没滋没味的,嚅嗫着道:“这小菜好,我今天才让人问过,十一公主今天出宫,这菜送给她去吧。”
  萧护爱怜的拧拧她面颊,嗯了一声。见慧娘打发小螺儿装菜,大帅在旁边越想越气,同这些人客气久了,一个一个不知趣。
  晚饭已用完,萧护负手出来望月,心中不无茫然。从小就学会的君父君恩,自己一直报效,就报效出来这种局面,这种人心?
  可三纲五常,还是他的根本。
  张伯去送菜,送到伍家门上,正好是十一公主进门。东西交给伍小伍,张伯回来。十一公主今天本不想回,是周妃催促她回来:“你有丈夫,难道不要了?”周妃和女儿也说了一句心里话:“你好我就好,长公主再狠的心,不能把这宫里的人全杀干净。”
  十一公主只得回来。
  进来见伍思德客厅里坐着,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刀,脚下还有一把亮闪闪的剑,他在擦刀剑。十一公主心里格登一下,受伤的手往袖子里藏着,另一只手去摸袖中的小刀。
  四个丫头各自心情鱼贯而入,送衣服包袱的进房去,余下的人不能就走,全站在这里。
  “将军可用过晚饭?”十一公主问候一下。伍思德拧起眉头,杀气腾腾的:“没用,等你回来!”
  十一公主不敢看他脸上杀气,忙道:“那我去厨房。”逃也似的离开。在厨房里关上门,取出小刀对着灶下盆碗看,喃喃自语:“放哪里好。”
  一声尖叫,爆发似的出来。十一公主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起来手中抓着那小刀,开门就要出来:“什么事?怎么了?”
  伍小伍堵在门口,嬉皮笑脸:“没事没事,公主你做饭,我还饿着呢。”
  “啊……。杀人了!”是彩环的叫声。
  然后没了声音。
  几个亲兵跑过院子,不大会儿功夫,有人拿水盆,有人拿扫把。淡淡的血腥气先是有,再就是没有。
  不过片刻,院子里又恢复以前的安静。
  伍小伍闪开身子,觉得耳朵痒,掏着耳朵在院子里站着。十一公主小跑着去客厅,瞠目结舌。地上全是水,人呢?
  伍思德还在擦他的刀剑,旁边多了几块可疑红色的布。而丫头们呢?在哪里。
  “把我的刀还我。”伍思德头也不抬。十一公主如遭雷击,再就往后退,一直退,退到脚后是门槛,碰了一下,才醒过神。
  她是个聪明孩子,一旦醒过神,心里一点就透。她带着惊骇,吃吃地问:“你当时在宫里?”伍思德低头擦自己刀剑。
  “你在,你怎么不出来?”十一公主愤怒了。
  伍思德对着地上看,闷声闷气地道:“我天天在问你,你有什么心事!”新婚夫妻互相指责。十一公主握紧拳头,是怒得什么也忘了:“你们,”她哭了:“你们和长公主没区别!自以为自己可以打量人,可以左右人,你们……混蛋!”
  她骂了一句伍思德的口头语。
  伍思德皱眉:“我今天不是为你出气,四个全死了!”十一公主伤心欲绝,不是为伍思德在宫中不出来,而是认为安宁日子离自己很远。
  她哭得自己也不知道的迷糊:“你杀了我的丫头?”
  “那不是你的。”
  “是太妃给我的。”
  “是长公主给你的!”伍思德把刀剑仔细看看,认真放回鞘中。再一次讨要:“刀给我吧。”十一公主取出来,对着他砸过来,大叫道:“还你,你们都不相信我,我不要和你过日子!”拔腿跑回房,一古脑儿收拾自己常用梳头的东西,几本书,抱着就直奔后院子,去自己的小屋里。
  伍思德继续收拾自己的刀,伍小伍凑过来:“舅,几时吃饭?”伍思德瞪大眼:“你还真的没吃?”伍小伍也瞪大眼:“你吃过了?”伍思德好笑:“我是回来杀人的,还能不先吃好饭。”对后面看看,估计今天这公主又不回房了,过去拍拍伍小伍肩膀:“走,带你喝酒去。”
  伍小伍一肩膀甩开他:“我得先去把这事告诉十三姨。”
  萧护一听这个消息,马上道:“我今天累了,我睡了。”慧娘对沙漏看,见还不到一更,微笑:“你睡吧,我来应付。”
  烛下坐着挑拣针指,没过半个时辰,长公主府上来人:“请大帅马上过去。”小螺儿在二门上堵得死死的:“大帅睡了。”
  月色,还没到中空。
  来的人无奈回来。第二拨人紧随他后面过来:“长公主请大帅和夫人一起过去。”小螺儿白眼儿:“那你等着。”
  没多久,里面走出一个女子,从头到脚用黑披风罩住,门外上车,辘辘往长公主府上来。
  长公主气急败坏在自己家里,嘴里一直念叨:“岂有此理!不把我放在眼里。”程业康看着母亲有几分可怜,也为伍思德行凶而生气。
  门上的人来回报:“萧夫人一个人过来,萧大帅没有过来。”程业康皱眉,但是道:“那我不方便在,母亲见她吧。”
  慧娘姗姗而入,解去披风,轻轻施礼:“大长公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