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宋瑜夹了一筷子菜,面不改色道:“落枕。”
  陈容轩挑眉,“头一回听说落枕落胳膊上的,昨日莫不是做贼去了吧。”
  卓承兴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陈容轩转头看他,“你晓得?”
  卓承兴见他面色确实是认真的,难得有些惊讶,没想到,名扬上京的陈容轩竟是这般纯情。
  “这个真是落枕,不骗你。”
  总觉着自己被敷衍的陈容轩到底没在这事儿上纠缠。
  宋瑜依旧面不改色吃着菜,但是站他身后的江余却忍不住慢慢红了脸。
  昨夜趴在宋瑜身上,虽说心中烦恼,但毕竟与宋瑜一道睡也习惯了,加上在宋瑜怀中总是让他有一种安心之感,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谁成想第二日醒来他却是一头枕在了宋瑜的手臂上。
  早上起来之时,宋瑜手臂抬起都费劲,还是江余给他按了一会才好一些。
  这般待遇,明明昨日还烦恼着,江余倒是又被哄得开心起来。
  一时间江余甚至不想再探究了,宋瑜对他,他对宋瑜,若是能像如今这般一直下去,即便宋瑜将他当孩子对待,也没什么不好吧。
  夜夜同眠,日日相伴,与平常夫妇也没多大区别了。
  除了最后一步。
  只是再进一步,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的,反正,江余叹了口气,反正他也生不出孩子来。
  四人一道去了白塔寺,吃了素斋,虽然陈容轩在,江余不好坐下,宋瑜却没有停了给他买各种吃食的爱好,江余又被喂了个肚儿圆。
  陈容轩晚些回驿馆之时,看着宋瑜身旁的少年道:“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喜欢养宠物了。”
  宋瑜觉得这话实在不像是陈容轩会说出来的,带着些古怪味道,他没驳了陈容轩面子,也没有接了宠物的话头,只道:“讨人喜欢的孩子总是让人想要多宠爱一些。”
  陈容轩笑了笑倒是没再多说。
  江余心里头有些不得劲。
  当晚洗漱过后,直接进了宋瑜的屋子,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瞅着宋瑜,在宋瑜挑了眉开口前,说道:“我想与你一道睡。”
  不管宠物也好,儿子也罢,既要养,那便好好养着吧。
  见江余一双眼毫不退缩地看着他,宋瑜沉默一会,还是掀开被子道:“上来吧。”
  自此,江余算是在宋瑜房中扎下根了。
  陈容轩在淮安府又呆了两日,便与宋瑜道别回了上京。
  江余的生活倒是又恢复了如同过去几个月一般,只是偶尔在宋瑜将他一人留在宅子里头时,他会与管家请教管家该做些什么。
  自个儿一人之时,也会上街却溜达,倒不向往日那般在一直在家候着宋瑜回来。
  在淮安府呆了一个多月,随着宋瑜带着他将淮安府城附近有名的景儿逛了个遍,便也到了他们该离开的时候了。
  与上回一般,三辆马车,继续一路晃晃悠悠地往南边行去。
  虽说赶路的日子实在辛苦,但是看没看过的风景,吃从未吃过的美食,确实让江余长了不少见识,加上有心爱之人一道,江余觉得,即便辛苦了些,却也确实逍遥。
  只是,一路下来,江余有一点倒是迷糊了,卓承兴说宋瑜有龙阳之好,江余即便日日与他同床共枕,宋瑜除了抱抱他,却从未逾越过。
  见了美人,不论男的还是女的,皆是看两眼便再也不曾关注,一路上,不论男女,向他献殷勤的也不少,却从来不见他有半点动容。
  明明每日早晨起来都是生龙活虎的样子,让江余着实摸不着头脑。
  直到宋瑜连续去了十几座不同的寺庙后,虽说这些寺庙分散在沿路下来的各个城镇,江余却有了不好的猜测。
  宋瑜再提议要去寺院之时,江余坚决不去,甚至硬是扯了宋瑜的袖子也不肯他去,“秃驴有什么好瞧的,光头一点也不好看。”
  宋瑜:“......那万塔寺之景色在上京也是有名的。”
  江余:“那么多寺庙,那定有许多秃驴。”
  秃驴得罪你了?
  第46章
  “公子,上回的缈玉酒你不是说极好么,我与店家学了如何酿制,到时候我酿给你喝。”
  “公子,你不是最爱去妓馆么,我们去妓馆瞧瞧如何,定比去什么万塔寺有趣多了。”
  江余淳淳善诱,唯恐宋瑜什么时候想不开,剃了光头出个家。
  想想过去的日子,不论对于男女之事,还是对于旁的,宋瑜皆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做什么事儿都懒懒散散,旁人的想法更是入不了他心。
  这也怪不得江余会这般想。
  宋瑜见他越说越不像样子,伸手啪的一下在他脑门上重重敲下,“大白日的去什么妓馆。”
  江余捂着脑门,睁着双眼瞅着宋瑜,半响道:“公子,和尚都是要苦修的。”
  “那又如何?”宋瑜蹙着眉不解其意。
  你这么懒,什么事儿都爱吩咐旁人,肯定受不了。
  这句话江余没那胆子说出口,只是强调道:“光头一点也不好看。”
  这无缘无故的,突然便开始将和尚贬的一文不值,想想都有些奇怪,再结合方才江余所说的话,宋瑜暗自思衬一会,便也明白了。
  一时间,看着江余有些哭笑不得,“你这脑子里整天想着什么东西!?”
  这是担心他要出家还是怎么的。
  见江余一脸认真得样子,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勾了唇逗他,“我若是出家,你待如何?”
  江余摸了摸自个儿头顶上的三千烦恼丝,一脸心疼,“我剃了光头那肯定也一样丑。”
  这是打算跟着他一道出家了。
  宋瑜唇角原本戏谑地弧度慢慢收敛,柔和了眼,“你这孩子,怎么会这般傻呢。”
  “放一万个心,红尘多姿,公子我还未享够,如何舍得。”
  江余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道:“真的?”
  宋瑜揉乱他的发髻,“我等着你的缈玉酒。”
  江余坚持,最终宋瑜还是应了他的要求,并不曾去万塔寺。
  邵南府是齐国最南边的一块疆域,四季如春,最是气候宜人之地,他们此时所在邵南城如同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花香。
  原该是一座最适宜居住之地,偏偏江余他们遗憾地未曾在对到的时间抵达,遇上了邵南的雨季。
  不论早晨起来之时天气如何,一日之中不落点雨便如同那一日还未过去一般,闷热,潮湿,连带着换下的衣衫都带着一股湿漉漉的味道。
  因着接连下雨,他们在邵南呆着时间也长了一些。
  邵南盛产茶叶,药材,还有玉石,江余如今身价已经不同往日,大半年下来,荷包颇丰,在宋瑜出门之时,时不时这个出去转悠两圈,搜罗搜罗新鲜物件。
  自上一回闹出了“出家”乌龙之后,江余多了一个爱好,那便是搜罗好酒,带回来给宋瑜。
  若是宋瑜觉着好了,他便会千方百计地求着人家教他酿制手法,好在他长的好,穿着打扮看着便富贵,且白白嫩嫩看着便不像本地人,只夸说酒好,又说自个儿不久之后怕是要离了邵南,怕以后都喝不着这般好酒,磨着店家教他。
  多塞钱,再不成,卖个可怜,只说心爱之人喜欢,总是能叫他达成目的。
  大半年下来,江余的脸皮着实厚了不少。
  昨夜临睡前,宋瑜便与江余说了,明日若是天晴,他要与柯元一道去河道旁瞧瞧,让江余自个儿呆在家中。
  江余没什么负担地应了,只道还是要带上伞。
  第二日一早起身,江余先是看了天,见一派天朗气清的模样,伺候了宋瑜洗漱早膳,将人送出了门。
  他前两日刚得了一个酒方子,东西早已准备齐全,就等着哪日空闲了着手酿起来试试。
  这会儿倒是刚刚好。
  按着方子,称了重量,洗净,蒸煮,熏制,浸泡,封坛,最后便是等着发酵了。
  江余怕浪费材料,用的坛子并不大,这个酒是上回与宋瑜一道逛花楼之时,喝的一种松露酒。
  色如琥珀,入口微甜,极其适口,宋瑜夸了一句,江余尝了一口也觉着不错,抽了空了便去找花楼的老鸨求了方子来。
  这倒是他头一回酿制,怕失败,江余不过准备了一小坛的原料。
  封好酒坛,江余刚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准备将酒坛子埋进去,管家便急慌慌地进了门来。
  一路下来,似乎每到一个地儿,宋瑜都能弄到各个这般的小院子,连带着四五个伺候的下人。
  每回这般小的院子中,总会有个极稳妥的管家,而如今便是这位刘贤,刘管家,也是个老道的人。
  这般惊慌的样子,在近两个月来,江余也不曾见过。
  握着挖坑锄头柄,江余慢慢站了起身,眼神微微地沉下来。
  “小余公子,”刘贤擦着汗水,“城北的河堤垮了,泄出的河水冲垮了临河的房屋。”
  冲垮了房屋也不是冲了他们的屋子,没道理刘贤这般着急。
  江余捏紧了手中木头,“说重点。”
  刘管家话音一顿,“公子不见了。”
  江余手中的锄头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胡说什么,什么叫公子不见了,怎么就不见了!”
  江余质问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亮,到最后带上了惊慌失措的味道,胸口剧烈起伏着。
  听了动静聚到了院子中的下人们,全部垂了头,鸦雀无声。
  江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了脚便要往外走。
  刘贤赶紧跟了上去。
  “白掌柜呢?”
  “去河岸边了。”
  江余停下步子,深吸一口气道:“刘管家,这地儿你比我熟,把所有能派的人都派出去找。”
  “是!”
  一刻不停的往城北赶去,赶到之时,城北在河岸边的房屋已是淹没在一片浑浊的河水中,围在河边的百姓皆是一片哭喊哀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