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如意把抱来的小半只南瓜蒸熟捣烂,一锅南瓜粥将小武的口水勾的直流,他虽跟着封千味许久,可他也和如意一般的年纪,所以对封千味那样的境界,他并不怎么能感受,相反,像如意这样喜欢在食物上做些小花样的习惯,深得他心,好比这碗南瓜粥,本就飘着香甜味道,盛出来时,她忽然突发奇想,将没用完的南瓜雕了一朵小花,别在碗沿上,就仿佛是一朵南瓜花浮在南瓜粥上,十分有趣,看着它仿佛连食欲都增加了。
  吃饭之前,封千味循例为如意把了脉,只是那袖子撩起时,一个红红的牙印露了出来,封千味颇有兴趣的捻着小胡子看的直乐呵,连小武都神色微妙的瞅了一眼那个牙印……呵呵,这牙口不错啊……
  如意脸一沉,伸手扯着袖子将接近手腕处的那个牙印子给遮住了。
  封千味和小武都是一阵怪怪的笑,小武更是唉声叹气:“如意姑娘你的厨艺这么好,往后找婆家,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这手艺,谁娶了谁下半辈子做梦都得笑醒了!也难怪,就跟骡子上打烙印似的,还不得先在你手上臂上刻个章儿,打个记号,让旁人不敢肖想啊……”
  小武调侃也就算了,连封千味也来插一脚:“咳咳……我不晓得你们年轻人如今的亲热方式已经这般简单粗暴,不过无妨,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两个思想淫秽的蛇精病!如意从前和沈岩相处,都是沈岩在主导一段感情,他们连亲热都是有限度的,对于从前的宁慈来说,让她在菜色样式上奇思妙想令人眼前一亮她拿手,可在感情中,她的情商能做出的最浪漫的事情,仅限于下厨为沈岩做一顿最用心的,不同于做给师父或者是别人的料理。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简单粗暴的在异性身上咬一口,居然是一种调情……
  这不是蛇精病是什么!?
  见到如意脸色沉下来,封千味这个老头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小武开玩笑开的过了,打了几何哈哈,开始吃粥。
  吃着吃着,封千味的目光就落在那一朵刀雕刻出的小花上,眯了眯眼睛,一口喝光碗里的粥,一边咂巴着嘴,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丫头,连着这么些日子,我瞧出了些疑惑,想问问你。”
  如意见封千味神情正经,也坐正了等着他发问。
  封千味将碗沿的南瓜花拿在手里把玩片刻,道:“我们靠手上功夫过活的人,都该有一手绝活儿,就正如武林高手的必杀绝招一般,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可我瞧着你,似乎什么菜色都能做,什么菜色都做得好,刀工火候下锅的功夫都差不多到家了,所以我还是想问一问,你可有什么最厉害的。”
  如意被封千味问的一愣,细细一想,就觉得自己和封千味想的又不一样,坦言道:“我自小喜欢下厨,什么都喜欢尝试,什么都喜欢做,先生用武林高手的绝杀招式来比喻厨者最重要的是什么,我却觉得下厨一事,更像是亲手指挥一场战役,而厨者就似那个主帅,而身为主帅,仅靠一式杀招根本无用,同样需要的,还有经验,谋略,以及无畏无惧的果敢,用在下厨之上,就代表无论是对食材的认识,对用刀用火用料的掌握,还是对菜式菜色的新颖想法来说,都是缺一不可!”
  封千味哼哼,似是不屑。
  如意不服,继续争辩:“好,你若要用武林高手这个比喻,我跟你用这个比喻,就好比两个高手对决,关键时刻,我随意执起一物皆是我的武器,可于你这个高手而言,兴许只能用刀或用枪时才能战胜我,我问先生,世事多变,你如何能保证,当你遭逢劫难,摆在你面前的,就正好是一把刀或一杆枪?”
  封千味似乎是被她这个奇怪的比喻逗乐了,本是不想与她深究,却免不了多问了一句:“为何总会出现你那种可能?为何你不想,一旦耍刀是我的绝技,我便不会轻易让我的刀离开我,你说你不曾有什么绝技,却随意执起一物都可成武器,可你是否想过,你随意执起的物什,兴许要在无数招之后才能打败我,而我手持寒刀,只需一招,便可令你毙命。”
  如意一怔,似乎是被他最后一句话给震住。封千味缓缓呷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嘴,道:“无论是武是将,是人是狗,都该有自己最拿手的,你身为厨者,更应当认清自己,取长补短,如此方能精进。且你如今厨艺固然应超凡入圣,可山外有山,你若真想令自己不被埋没,从今日起,你该开始去弄懂,自己最厉害的是哪一出。而这一出,就是你的绝杀。”
  如意被他的话说得当真困惑不已:“这口舌果腹的事情,怎么被你说的血淋淋的,喊打喊杀的,会不会太言过其实?”
  封千味不再解释,起身去外头散步了。
  如意因封千味这番话,有些晃神,从竹屋离开后,便去了百味楼。
  昨日是她第一次做宴席,因为心中挂念着东桥的摊子,只是照着前世的宴席模样做出一桌,连一些花样都未曾用过,殊不料,竟十分的得客人喜欢,再仔细一探听,似乎客人家中宴请了许多南来北往的好友,各人口味不一,而那一桌宴席出去,几乎无一人不满意!一顿宴席下来,谈笑之间,谈论的最多的,便是这桌囊括了多种口味的宴席。
  主家请客,这样的左派,便将诚意显得十足,今日那客人竟在宴席费用之外追加了一百两,对百味楼的名不虚传好一番夸赞!
  如意如今对李恒才来说就跟个大宝贝似的,深怕被人挖了去,偏偏当初如意已经讲明,自己不会与百味楼签下什么契约,这也就意味着说不上那一日,她便被厉害的下家给挖走了,这件事情,逐渐成为了李恒才的一个心病。
  心腹晓得老板的心事,讨好的献言:“老板,这何如意哪怕厨艺厉害的能上天,那终究是个女人,要留一个厨子在楼里,的确是得费尽心思,可若留一个女人,那还不容易?她要真是千金小姐大户人家,哪里用得着来咱们这里上工?若是老板您……”心腹言至于此,意思却已经很明白。
  李恒才又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先前已经向她暗示过,她却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夫婿,李恒才从铜镜中看着自己不输于人的长相,觉得自己尚显风姿绰约,他还年轻,如意却已经是二八年华的待嫁年龄,她总要嫁人的!
  心腹似乎是看出了老板的想法,越发煽风点火,李恒才无奈说出了如意已经许配夫家的事情,那心腹一听,顿时瞪眼道:“那夫家若是有实力的人家,又何须让一个小姑娘出来做工?老板您身家厚实,又生的俊朗,虽说已然娶妻纳妾,可她也不过是一个农家小女人,您稍稍用些手段,这人不就来了吗!到时候洞房一入,人都是您的了,还不啥都一心一意为您了!”
  心腹的一番话将李恒才的心血重新燃了起来,这一回,不仅是为了她的厨艺,更是由于一个男人的尊严——他李恒才走南闯北多年,一个女人都拿不下,还配掌管一个酒楼!?
  这样想着,李恒才忽的笑了出来:“好!你找个时间,好好的去她家打听打听,先把她那个夫婿给我弄清楚!”
  心腹一听有戏,立马笑着一口答应。
  如意到了百味楼,就听闻了昨日宴席客人追加钱的事情,小四在她耳边愤愤不平:“这追加的钱肯定不会再给你了!无商不奸,上回那个包场的客人给的两百两,他都自己独吞了!”
  如意闻言,不觉一笑——上回包场的客人,现在正在自己家借住,光景很是惨淡……
  想到那个男人,如意这才猛地想到他给了自己两百两银票!
  两百两银票啊!他们家的房子已经能想象到雏形了!
  可兴奋之余,她还是有些迟疑,或者说有些怀疑。
  她开始自发脑补——这个男人性情古怪,又会功夫,受伤那么深,就像被高手伤的。也许他是个抢匪,抢了钱之后分赃不均,被黑吃黑了,那他的钱就是赃款,要是被查出自家用的赃款盖房子,指不定就和他一起同归于尽了……
  从前就从新闻上看到过那些变态抢匪,在最后的时候不甘心一个人死,总想拉些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这么想着,如意越发的不敢用这钱了……
  还是自己慢慢挣吧!
  想法既定,她也就免了去找人验证那银票是真是假的念头。
  到了厨房,小四又屁颠颠的围着,不断地问今儿个能有什么新鲜菜式,又叽叽喳喳的说昨日的菜很得客人喜欢,问她能不能再做些新奇的。
  如意被他烦的不行,忍不住道:“若每日都是新奇的,那每日都没有新奇了。”
  小四撇了撇嘴,旋即又开心起来:“没事儿,只要是你做的,味道都好!师父你可晓得,如今你挂名的菜,都是咱们酒楼卖的最好的!从前陈师傅他们也有风光的时候,现在一个个都吃瘪的不行,我看他们每回看你,都恨不能吃了你一般呢!”
  如意拿刀的手忽的一顿,没来由的就想到了封千味今日对自己说的话……
  她想要凭着厨艺赚钱养家,如今她也的确是做到了,可如果有一日,她也像陈师傅他们那样被旁的人比下去,那又该如何?
  还是说,真的如封先生所说,唯有绝杀在手,方能不败而立?
  “师父!”小四猛地一声大喝,如意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看他:“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小四指着她拿着刀的手:“再走神儿你就该切刀自己的手啦!”
  如意低头一看,五花肉上的刀锋果真快抵到自己的手了,她将刀放下,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怎么会切到呢,我十岁以后就没切过自己的手了。”
  一边的小四一脸的不信,如意笑了笑,不做解释,猛然间,却有个想法——不就是必杀嘛?刀法好行不行?
  虽然是菜刀……但别把菜刀不当凶器啊!
  她倏地笑了,笑的一边的小四莫名其妙。
  中午的饭点,如意只寻了几道简单下饭适合夏天吃的菜推了出去,正如她自己所说,若每日都是新花样,反倒没什么惊喜了,平淡一阵子,效果会更好,所幸她的菜有清淡爽口的热菜,也有味道绝妙的凉菜,都是在夏天勾起食欲的菜,虽说近几日天气炎热,人似乎也不爱上街出门,使得生意不若前阵子那么火热,销量倒也不错。
  之前过了晌午,如意就下工了,去封千味那里一趟,到晚一些就回去了。可如今她要做晚宴,中午自然就留在了百味楼,省的一来一去的麻烦,原本想就在小厨房里摆一排椅子将就着睡个午觉,李恒才忽然过来,直接令人搬了一个竹制的凉椅进来。
  凉椅下面还有一个抽拉的设置,是躺在椅子上用来放脚的,看这样子,倒像是新做的。
  “要不是百味楼不做留宿生意,倒也可以给你开一间房好好睡一觉,如今就要委屈你了!”李恒才十分体贴温柔,让如意生出几分不舒服的感觉,仔细一看,她似乎觉得李恒才今日穿的格外的鲜亮,虽说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可他那眼中的精明,却是一丝儿不减的,如意礼貌的和他道了谢,就在她想着该怎么暗示他自己要休息了他可以离开的时候,李恒才自己就起身告辞了,出门的时候还很贴心的为她关上了门。
  这个样子的李恒才让如意觉得很奇怪,大致的感觉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下午的客人多半都是喝喝茶吃些小点心的,吃饭的人并不多,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人才渐渐多了起来,人一多,百味楼就开始忙碌起来。
  如意这边,从原先只有小四一个人变成了如今洗菜五人,负责碗盘三人,负责时刻清理灶台地面两人的配置,而切菜炒菜到起锅,全部是如意一人包办,倒不是她爱表现又或者如何,只是无论是切工,火候,翻炒的时间,起锅的快慢,这些都会影响食物的口感和味道,是没法子口传给别人的。
  小四俨然已经是一群人中的头头,又已经跟着如意学了些本事,如今说起话来声音都大了。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如意将炒好的小菜装盘,就开始接天字号房间下来的宴席单子。
  百味楼的宴席单子可以自己点,也有酒楼自己推出的一些固定搭配,如意接的这一桌,便是已经点好的菜。
  看着菜单上菜色普遍清淡,满满一桌,热菜冷菜果盘点心,应有尽有,而席后的几样点心,更是滋补养颜调理内需的几样,这么一看来,仿佛是一桌女客。
  大周朝民风尚且开放,偶有些女眷一同找个地方聚一聚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怎么看,都该是一些清幽雅致的地方,这百味楼人来人往客源复杂的地方,怎么会有一群女人在这里摆席?
  从菜单揣测食客属性,是如意的一个爱好,无非是自得其乐,人都说看人下菜碟,她却喜欢看菜碟猜人。
  因为是客人点好的菜,如意只需将从前的菜样看一看,再加以创新即可,不多时,一桌子的菜都做好了,如意想着吉祥那边也该到地方开工了,收拾一番就准备去桥东那边,不料刚走了两步,就被李恒才给叫住,如意原本以为又是他想做什么怪,却没想到竟是天字号的夫人想要见一见掌勺的厨娘。
  如意整理片刻,跟着李恒才去了天字号,似乎是刚刚有人进去,门还未掩好,一阵阵女眷的笑谈声从里头传了出来,如意微微勾唇——果真是一桌子出来吃饭的女人?
  李恒才将她领了进去,方一站定,便对着上首位子的一位夫人恭敬道:“郑夫人,这便是今日晚宴掌勺的厨娘,何如意。”
  “如意?”好听的声音带着些熟悉,也带着些笑意:“倒真是应了这个名字,做的菜十分如人意。”
  都是一屋子女眷,李恒才是个知道分寸的,将人带到了,自己就出去了。如意秉着恭敬的态度,一直微微低着头,面前忽的一暗,光线被挡,一阵阵熟悉的清香靠近,如意忍不住抬头,果真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竟是卖给她安息茴香的那位夫人!
  郑夫人见到她,到没有显出什么惊讶来,若说有什么变化,大概是笑意深了几分。
  “我说是哪位厨娘这么心灵手巧,竟是你,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收益这般好。”郑夫人连连夸赞,引得身后几个女眷好奇张望,忽的传来一个声音尖尖的女孩子的声音:“还真是奇了,这位姑娘分明是未出阁的姑娘的打扮,居然到这人来人往的酒楼做厨娘!?”听似惊讶,实则讽刺的声音传过来,郑夫人瞥一眼那个女孩子,以目光示意她不得无礼,转而笑着拍了拍如意的手:“姑娘不必在意,我妹妹向来口无遮拦惯了,她小孩子心性,姑娘不必和她一般见识。”
  “姐姐!”女孩子似乎十分不满,嘟了嘟嘴。
  迎面又有一女子走了过来,搀扶住郑夫人,笑着对如意道:“姑娘好手艺,我们今日是得了郑夫人的光,方能尝到如此美味,年前我也曾与家父来过百味楼,只是当时觉得此处不过如此,如今还真是开了眼界了。”
  如意微笑:“如意不过刚到这里做厨娘,几位夫人小姐不嫌弃已经是如意的荣幸,其他夸赞,如意不敢当。”
  郑夫人看着如意的目光越发赞许,她身边的少女穿着一身粉色的裙裳,言笑间倒也大方得体,不似还在宴席上的那一位,如意对眼前的两个人印象忽的就好了起来。
  郑夫人索性将她带到了八仙桌边,如意这才看到桌上除了方才那一位“妹妹”,还有几位衣着华丽的女子,看发饰,似乎已为人妇,很明显,今日是这位郑夫人做东,请了大家过来。
  郑夫人极其友好,对如意更加不似一个地位低下的厨娘,反倒有种将她也当做了今日宴请的客人一般,为她介绍。很快如意便晓得,这位郑夫人今日做东,乃是因为她刚到此镇与相公会和,与镇上的一些女眷们会一会罢了。
  几位夫人倒像是商贾之妻,倒是那位粉裙姑娘最不得了,乃是当朝的刘阁老的孙女,刘月燕。
  刘阁老曾为帝师,如今辞官退隐,竟也到了这个东桥镇!
  不愧是官宦小姐,一言一行和没教养的小姑娘就是不一样,那个李如玉似乎极其骄纵,唯独对着郑夫人时要乖顺许多,而对着刘月燕时,则是谄媚居多,对着如意,就只剩鄙夷与轻蔑。
  今晚这番结识实属突然,如意心中记挂着吉祥那边,在这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菜色和想法创意,便匆匆告辞。
  难得的是郑夫人似乎看出了她心不在此,似有急事,便不作强留,放她离开。如意欣喜的感激一番,在账房那里,更是领到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啊!四分之一的房子啊!如意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了,账房先生却告诉她,这当中,有郑夫人额外加给她的银钱。
  又是郑夫人!如意看着天字号房的位置,忽然觉得倘若有谁娶了这个郑夫人,就当真是有福气了!
  没有在百味楼逗留太久,如意将兑换的五十两银票贴身放好,赶到了东桥那边。
  今日当真比昨日更加火爆!
  调料都是如意在家里做好了的,吉祥腌肉可以直接腌,烧烤时候该注意的手法火候,如意也仔仔细细的教过她,她的手昨日才烫伤了,可今日她愣是站在烤架前,翻烤的动作已经十分熟悉。
  见到如意过来,何远最为开心,如意也不多说,撸着袖子开始帮忙一起烤!
  今天的肉准备的比昨天多,可是切的肉却没有昨天的好,吉祥一边烤一边感叹:“你究竟是咋切的呀,可真是厉害,一块肉不多不少都是二十五份,我可是切了好久好久了,愣是切不出来,这份多一些,那份少一些,也不晓得这样切的对不对……”
  切肉的确不容易,如意看了看今天的肉串,厚薄不一,大小不一,遮掩的话,腌的时候入味以及烤的时候嫩老都会受到影响。
  如意本能的皱起眉头,这个表情被吉祥瞧见,她顿时有些愧疚:“怎么了?是这样不对吗?”
  如意自然是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吉祥昨日被炭火烫伤的地方,更是再说不出什么。
  周围开始有人催促,如意抬眼看了看周围围着的人。
  这当中有码头搬运的汉子,有酒楼打工的伙计,有青楼出来的丫头,还有那些文人墨客的小厮,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劳累了一整日,被香味吸引过来,只想抓着一大把的肉串大快朵颐一番,又有多少人,是为了自己的主子小姐们奔波而来?青楼的姑娘和客人之间吃的是个情趣,文人墨客往来游人间吃的是个格调与乐趣,又有多少人真的如同她一样,在意什么肉块厚薄,受热均匀的问题呢?
  仿佛真的是做了太久的顶级技师,被这个光环束缚了太多,反倒忘了,有些食物,它经不起太过严格的苛求,而更懂的人,都并非如同他们这样,讲究精益求精,他们吃下的,是当时的这种愉快的心情。
  这才是属于市井小食独有的滋味。
  似乎因为来买的人多了,吉祥隐隐有些手忙脚乱了,如意再不耽误,抓了一把肉串和吉祥一起烤。
  一边,何元吉时不时的加炭火,填补肉串,记下客人需要的数量然后一一报出来,而何远则是将每个给了钱的客人都发一个他自己制作的小牌子,上面写着需要的数量,而收来的钱就放在他胸前挂着的大口袋里。
  炭火最大的好处就是它烤出来的食物香气更浓,加上天气炎热,烤肉的香味儿就像长了脚使得,四处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