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第十五章 妖姬
  第十五章
  韩璎想到了最后,还是无计可施。她爹倒是有几个亲兄弟,可是韩璎知道这几个叔叔吃喝嫖赌抽全挂子的本事,正事却全都指望不上。
  她思来想去惟有正在入云山剿匪的傅榭可以依靠。
  打定要紧抱傅榭粗大腿这个主意之后,韩璎这才镇定了一些。
  第二日韩璎起身后命洗春为她梳了简单的双螺,取了一对白银梨花钿分别插戴了,又换了极素净的右衽交领素青杭绢夹衣和月白熟绢裙子。
  她揽镜自照,自觉肌肤雪白双目盈盈丰唇嫣红,已经够楚楚可怜了,便闭上眼睛把见傅平后要说的话要做的动作在脑子里过一遍。
  预演一遍之后韩璎心中有了谱,正要命润秋去叫傅平来见她,守门的婆子进来通报,说小姚氏和晁明珠来访。
  韩璎深吸一口气,预备从小姚氏和晁明珠这里打探一下消息再做计较。
  晁明珠一进来就看到了带着丫鬟迎在廊下的韩璎。
  不过二十多日不见,韩璎好像长高了许多,也更好看了。
  晁明珠撇了撇嘴角,心中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
  她面无表情带着丫鬟走上前去,直通通和韩璎相互见了礼。
  韩璎心里虽然有事,脸上却故意笑盈盈的,免得被晁明珠看了笑话。
  一时宾主坐下。
  小姚氏对韩璎的态度和先前比没什么两样,依旧热情得很;晁明珠也没怎么变,依旧是阴阳怪气的,每次看韩璎都是斜着眼睛看,从不肯正眼看她。
  韩璎耐着性子攀谈了一会儿,这才含笑看向小姚氏:“大嫂,晁大哥如今还和傅三哥在入云山中剿匪?”
  小姚氏笑得更灿烂了,打了个哈哈道:“谁知道呢!或许已随傅家表弟转战别处也未可知!”公公已经接到了相公命亲随传来的密信,国舅爷表弟带着傅家军的铁骑前往玉溪救他岳父去了,相公如今在负责剿匪之役的善后,将来一个军功是跑不了了。看来跟着傅家表弟可是很有前途……
  想到这里,她对韩璎更加热情了,令婆子把自己带来的时新绸缎抬上来:“韩妹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千万不要推辞!”
  韩璎丝毫不肯放松,眼睛随意扫过那几摞艳色绸缎,又看向小姚氏追问道:“大嫂,晁大哥随着傅三哥转战哪里了?”
  “我大哥在滁县好好呆着呢,”晁明珠坐在一边听嫂子和韩璎虚以委蛇了半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蹙眉看着韩璎,“倒是我表哥被你家给拖累了!”
  “妹妹!”小姚氏低声叫了一声,眼带威胁看向晁明珠——相公在信中可是交代过千万不要让韩姑娘知道玉溪发生的战事。
  作为父母最偏疼的小女儿,晁明珠被爹娘哥哥给惯坏了,才不怕小姚氏这个嫂子,小姚氏这一下弄巧成拙倒是把晁明珠给惹恼了。她突然站了起来,抬着尖尖的下巴,轻蔑地瞪了小姚氏一眼,大声道:“表哥已经不在入云山剿匪了,都是她爹爹害的!要不是她爹爹没本事抗敌,表哥怎么会连夜驰援玉溪?怎么会让自己处于险境?这有什么不可说的?‘越国海盗六万余人从海上而来,偷袭我大周玉溪县,镇南将军韩忱据城坚守,明威将军傅榭两万骑千里驰援’,这是不是爹爹接到的邸报上说的?”
  韩璎脸色潮红眼睛闪亮盯着晁明珠:“那现在你的表哥怎样了?”她的心怦怦直跳,都快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了。
  晁明珠恨恨道:“我表哥那么英勇,自然是战无不胜了,倒是便宜你那爹爹捡了一条命……”
  韩璎闻言一颗心顿时落了回去,憋了好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接过徐妈妈递过来的帕子拭去了脸上横流的泪水,却依旧不忘气晁明珠,甜蜜地笑:“哟,真没办法,傅榭哥哥实在是对我太好了!他救了我爹爹,真是辛苦他了!等他回来,我要对他好一点!”
  晁明珠气得脸通红,眼睛瞪着韩璎,最后跺了跺脚冲了出去。
  韩璎坐在那里继续笑,可是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落,止都止不住。
  徐妈妈和四个大丫鬟也都拿着帕子立在一侧拭泪。
  从一月中旬她们随着姑娘坐船出发离开玉溪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个多月时间,玉溪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好在主子主母都没事,这怎能不让她们思绪万千喜极而泣?
  小姚氏机敏之极,也陪着韩璎等人掉了一会儿泪,又安抚了韩璎半日,人情做足这才离开了。
  韩璎待小姚氏一离开就吩咐润秋:“快去叫傅平过来!”她有些不踏实,想要从傅平那里再确定一下这些消息。
  傅平沉默片刻,抬眼看了一下韩璎,见她神情虽然平静,可是那双蒙了一层泪雾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看着楚楚可怜甚是娇弱。傅平心下有些不忍,低头道:“奴才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公子怕姑娘担忧,所以书信中交代奴才要瞒着姑娘。公子日夜兼程驰援玉溪,已解玉溪之围,怀恩侯及夫人安好,怀恩侯削职为民进京面圣,朝廷另调枢密使陈恩之弟陈义担任镇南将军,镇守南海。”
  韩璎心中欢喜之极,悄悄拭去了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傅榭救了我爹娘的命,以后我要好好对他,尽力让他欢喜……(韩璎不曾想到的是,此时她发下的这个誓言,在两个月后见到傅榭的第一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韩璎放松了下来,这才发现因为担忧爹娘,她已经有些日子不曾好好吃饭稳稳睡觉了。她心中松快,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便该吃吃该睡睡,安心等待爹娘和傅榭过来接她。
  她这些日子长得很快,饭量见长可是夜里还常常饿醒;而且因为长得太快,虽然天天不断牛乳,可是腿还是很容易抽筋,难受得很。
  进入四月之后,韩璎长得更快了。
  这天夜里,韩璎叫醒了同屋歇着的徐妈妈,声音中满是委屈:“妈妈,我饿了……”
  徐妈妈没有丈夫儿女,孤身一人,把韩璎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向疼她,闻言立即起身:“姑娘想吃什么?妈妈去给你做!”
  韩璎想了想:“妈妈,炒个鸡卵给我下碗鸡蛋青菜面就行了。记得面起锅时放入用酱油、香油和盐拌的切碎的姜葱蒜。”夜深了,她也不愿意徐妈妈太劳累,暂时用鸡蛋青菜面填饱肚子算了。
  徐妈妈一听这么简单,当下就答应了一声,利利索索起身穿好衣服,叫醒了睡在西屋值夜的洗春和浣夏,让洗春在房里陪着姑娘,自己带着浣夏去院子里的小厨房下面去了。
  韩璎吃饱之后,觉得身心安泰,很快便又睡着了。
  第二天她是疼醒的——因为睡得太沉,她那正在急急发育的部位被压了不知多久,最后把她给疼醒了。
  韩璎最怕疼了,嫌不好意思,就把丫鬟都赶了出去,自己眼泪汪汪平躺在床上,隔着雪白的中衣轻轻揉着被压疼的地方——不敢用一点力气,不然更疼!
  徐妈妈心疼极了,把丝帕浸到热水里预备拧了给韩璎热敷那里,眼睛疑惑地打量着韩璎已经变成小包子的部位:“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以前说不长就不长,一旦开始长了就不管不顾地疯长!不过可别长得太大了,到时候穿衣服可不好看!”
  韩璎闻言破涕而笑:“妈妈,那你帮我看看,我能不能长这么大?”
  她曲着双臂在胸前比出了两个大苹果的形状:“像俩大苹果那么大?有没可能?”
  徐妈妈想起了韩璎外祖母年轻时候的形容,不由愁坏了:“唉,怕是不止啊!”
  韩璎眼睛亮晶晶,在胸前比出了两个木瓜:“这么大?”
  徐妈妈继续摇头,看向韩璎的眼神中带着无限忧愁:“就怕还要更大啊!”
  韩璎欢喜之极,眼睛都快要冒出红心了,双手在胸前比出了南海产的小西瓜:“总不会像咱们南海那边的小西瓜那么大吧?这也太大了!”她虽不是大丈夫,可就是萌大奶啊!
  徐妈妈神情忧伤:“我觉得怕是要比小西瓜略小一点,比木瓜略大一点。”
  韩璎大眼睛眨啊眨:“妈妈你怎么知道?”
  徐妈妈把丝帕拧去了多余的水分,敷在了韩璎左边那个小包子上:“姑娘长得不像太太,像外家老太太年轻时候的形容。”
  韩璎先是被热丝帕烫得哆嗦了一下,接着觉得舒服熨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徐妈妈把已经敷了一会儿的丝帕拿起来又泡在了热水里,凝神想了半日,又补了一句:“姑娘真是像极了外家老太太年轻时候的模样。”外家老太太闺名唤作秦娇娇,年轻时候也是白里透红的小圆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笑两颊上一对甜蜜蜜的梨涡时隐时现,这么甜的长相偏偏配着大胸脯细腰肢外加两条大长腿,女人看了烦男人看了眼睛都移不开,是辽州有名的美人。大概因为生的太美了,听说她一直不是很安分,嫁入林氏之前就嫁过好几次了。侯夫人五岁那年外家老太太才二十六岁,正是花开最美的时候,出城进香却被辽*队给掳走了,以后再无消息。徐妈妈那年已经十三岁了,虽然侯夫人宁愿没人知道生母的这段历史,她也一向很听夫人的话,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这件往事却记得清清楚楚,还经不起韩璎的逼问说了出来。
  韩璎一听乐了——她外祖母真是绝代妖姬啊!
  她无限神往道:“妈妈,我若是能长成外祖母那样的模样,那就太让我满意了!”她母亲从来不提外祖母,不过韩璎前几年从母亲的箱底翻出了一帧小像,上面画着一个高胸细腰绮年玉貌风华绝代的艳妆美人,她偷偷去问徐妈妈,徐妈妈告诉她是她外祖母的小像,还是当时大周最有名的画家薛步盛年轻时候画的。
  从那时候开始韩璎就盼着自己长成外祖母那样的大美人儿。
  徐妈妈:“……”
  她把另一方丝帕敷在了韩璎右边的小包子上:“老太太什么都好,就是胸太大穿衣服看着鼓鼓囊囊的,不好看,而且费衣料。”
  韩璎:“……”
  她睨了徐妈妈一眼:“妈妈,你眼光不好欣赏不了啦!”
  时光荏苒,两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过了十三岁生日之后,韩璎发现自己胸前已经发育成了一对小型的半拉桃子,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不过想到即将赶到宛州的爹娘和傅榭,她决定还是穿宽松一些的衣服掩盖住好了,免得他们像徐妈妈一样整日忧心忡忡,生怕自己也变成外祖母那样的绝代妖姬。
  ☆、第十六章 再见
  第十六章
  漫长的夏日即将结束,白日虽然炎热依旧,可是深夜已经带了些初秋的寒意。
  滁县城外驿站内外戒备森严,巡视的士兵提着书着“傅”字的灯笼一队队走过,灯光偶尔会照到角落里哨兵手中的银枪锋刃,映出一道雪白的银光,倏忽而没。
  外院东边的书房窗户洞开,香炉里熏蚊虫的艾草缓缓焚烧着,散发着一种略带清苦的芬芳。
  窗内的清油书案上摆放着两盏白纱罩灯,傅榭挺直背脊端坐在书案前,一双精致凤眼微微眯着,盯着面前展开的雪白信纸。
  蒋云川和朱青端坐在靠东墙的椅子上,目光灼灼看向傅榭,等待他的指示。
  苏湘之立在一旁,略一思索道:“将军,怀恩侯既已不再是镇南将军,那么无论对宰相崔成珍还是对枢密使陈恩,他都已是弃子,没了被陷害的价值,即使回京,怕也不会被人惦记……”
  傅榭抬头看向他,凤眼中带着一抹深思之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怀恩侯夫妇还是呆在辽州安全一些。”辽州是他父亲镇北将军的势力范围,怀恩侯夫妇起码的安全是能得到保障的。
  他拿起笔蘸了些墨水,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苏湘之在旁边看着,见了傅榭信纸起首的称呼,不由一愣:没想到公子居然会这么菩萨心肠,连未来岳父母今后的人身安全和退路都考虑到了,还为此特地给枢密使陈恩之弟陈曦写信讨人情。他忍不住道:“公子,陈曦看着春风和煦,实际上为人极为刻毒,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成为陈氏的家主,他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傅榭头也不抬道:“我不怕。”韩璎是他的妻子,如果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妻子的爹娘都护不住,那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韩璎?去见天下人?
  苏湘之张了张嘴,最后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得悻悻闭上了嘴。
  蒋云川和朱青在一旁默默围观良久。
  蒋云川虽然没有说话,却在心里赞叹将军年纪虽青,却很有大丈夫的担当,是个真正的男人。
  朱青眼睛滴溜溜看着傅榭清瘦的背影,默默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将军的未婚妻年纪虽小,却真是令人一见难忘的美人啊,怪不得将军会为她做这么多,不但千里奔袭驰援玉溪,还为保岳父母的安全殚精竭虑……
  傅榭没有那么多废话,很快便写完了这封书信。
  他垂下眼帘,一丝不苟封好信,拿起他的印章蘸了些红印泥后盖了上去,这才把信交给书案旁侍立的傅靖:“千里加急送往京城。”
  傅靖答了声“是”,接过书信退了出去。
  苏湘之见改变不了傅榭的决定,便转移话题:“接下来将军准备呆在京城,还是回辽州?”
  傅榭精致凤眼平静无波:“留在京城。”他剿灭了入云山悍匪,又解了玉溪城之围,已经有了一点基础,下面该在承胤帝那里露露脸,给姐姐长点面子,同时为自己捞点政治资本了。
  半个月后,怀恩侯韩忱接到了兵部令他戴罪立功前往辽州军中效力的军令。
  与此同时,傅榭也接到了陈氏家主陈曦的回信,只有清秀隽逸的五个字——“弟幸不辱命”。
  看罢信纸上这的五个字,傅榭把信纸放在烛台上点燃,待信纸全成灰烬之后,他低声吩咐傅安:“准备洗漱用具洁净衣物。”他不太在乎外表长相,可丑女婿去见丈母娘和老丈人,自然得略微收拾一番。
  驿站内院的堂屋里,怀恩侯韩忱端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刚接到的兵部手令,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究竟是谁帮了我?”
  侯夫人林氏却放松地笑了:“不管是谁,他都是做了件大好事!”自从丈夫经历了这一番生死关头,她那求功名盼上进的心早已灰了,丈夫只要能过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丈夫的好友兼亲家傅远程傅帅镇守辽州,她的娘家人也都在辽州,能脱离汴京那个牢笼回天高地远的辽州,实在是令人开心。
  她絮絮叨叨道:“我早就怀念辽州了,上边是干干净净的碧空,下面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和白桦林,还有那草原上遍地都是的金莲花……我早就想回去了!”
  韩忱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好,我陪你呆在大草原上。”妻子自从十五岁那年嫁给他,十五年来随着他各地驻扎,从此再也没回到辽州故乡,他也愿意陪着她回去,只是阿璎……
  看了丈夫的表情,林氏便知道他心里想的怕是女儿,当下便笑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对傅榭这个女婿你还有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