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韩璎也一副动了真感情的模样:“表姐别客气,都是自家人。”
  到了晚间,韩璎洗了澡出来,吩咐润秋:“你带着寒玉把我今日新买的赤金点翠如意步摇,还有那对赤金缠丝手镯给四姑娘送去,对了,再加上那对赤金垂珠耳坠。”傅榆该说亲事了,自然得打扮起来去参加交际,让人看,也看人。
  润秋答应了一声,拿了东西带着寒玉一起往正房那边的高木轩去了。
  韩璎想起傅榭酷爱射箭,这么晚还没回来,怕是正在琴韵堂前面的靶场练习射箭,便吩咐洗春:“陪我去琴韵堂看殿帅射箭!”顺便把殿帅给接回来。
  洗春见姑娘姑爷感情好,心中自是欢喜,笑眯眯地拿了青缎子珍珠扣披风服侍韩璎披上,带着两个小丫鬟陪着她出了门。
  傅榭陪韩璎用过晚饭后就去琴韵堂见人了。
  他见的人正是他的副手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陈曦。
  傅榭和陈曦因为彼此家族处于不同阵营,从小就不对付,可是长大之后两人却在搞阴谋诡计上成了彼此的知音。如今因为共同的敌人崔世珍和崔淇,傅榭和陈曦更是越走越近,常常勾结在一起共谋大事。
  两人屏退侍候的人,在书房里商议良久,终于定下了计中计连环计,彼此很是满意,相视一笑,一起端起茶盏品起茶来。
  一盏茶喝完,陈曦含笑道:“殿帅,敢不敢再去靶场与标下比一次?”他上次比箭输给了傅榭,回家后拜大哥陈恩为师,苦练良久,非要压过傅榭一次。
  傅榭一听到射箭心就痒痒的,就好像双脚闹了独立一般,直想往靶场走。
  他当即起身道:“走,现在就去比!”
  陈曦随着傅榭出了书房,一起去了靶场。李真等四位禁军统领正在琴韵堂轮值,闻言都带着禁军围了上来,纷纷下注。
  傅榭做事一向公私分明,在正式场合很是严肃,但是私下里也愿意和麾下的将领们打成一片,因此见他们下注不但不阻止,还推波助澜道:“如果我赢了,我送陈大人一套小宅子!”
  众人都知傅殿帅出手大方,知道他说“小宅子”,但那宅子一定不小。见彩头如此丰厚,众人不禁轰然叫好。
  陈曦生得剑眉星目,不笑的话看着颇为冷峭,可是笑起来的话唇角上扬,颇为和蔼可亲,令人如沐春风。
  他微微一笑,道:“如果标下赢了殿帅,标下只求这套宅子在殿帅家隔壁!”
  傅榭凤眼微眯,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好!”哼,想接近我的阿璎,没门!
  韩璎过来的时候,三局两胜,可陈曦已经连输了三局。
  他正要灰溜溜地溜走,听傅平向傅榭回报说少夫人从后面穿堂过来了,不禁有些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傅榭以压倒性的优势胜了臆想中的情敌陈曦,脸上虽然淡淡的,心中却着实欢喜。听说韩璎来看他,他更是欢喜,正要去迎韩璎,眼尾扫见陈曦要走不走的,似乎颇为恋恋不舍,不禁醋意大发,蹙眉看向陈曦:“陈曦,你怎么还不走?”
  陈曦很想看美人儿一眼,因此厚着脸皮道:“今日太晚了,标下想在殿帅这里留宿一晚。”
  傅榭斜睨了他一眼,大步流星走向书房,拦住了正从书房正门出来寻他的韩璎,轻舒双臂抱起了韩璎。
  傅宁颇有眼色,几乎是同时掀起了书房门上的锦帘,恭请殿帅和少夫人进了书房。
  虽然傅榭动作极快,可陈曦还是看到了美人儿窝在傅榭怀中时小脸上那甜美的笑,不禁立在那里回味不已。
  李真虽然年轻,却素来心细,见状便道:“陈大人,标下带您去客房吧!”
  陈曦:“……多谢李统领!”
  晚上傅榭洗罢澡出来,见韩璎刚刚晚妆罢,正依在妆台前对镜梳理长发,浓黑的青丝柔顺地垂了下来,愈发衬得小脸洁白如玉,眼如黑色宝石,唇似玫瑰花瓣,而身上穿着水红色寝衣,胸前那一抹雪痕半遮半掩,既清雅又妖媚,真是美貌得很!
  他含笑立在那里,心想:我的阿璎多美啊!阿璎是我的,旁人不管是谁,就连陈曦,也只能看看罢了!
  不过当他想起一直觊觎韩璎的崔淇时,形状美好的唇不由自主抿了起来,显出一丝冷峻来。
  不管怎样,他和陈曦这次一定要一击成功,借崔淇重击崔世珍。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傅榭发现自己愈发恋着韩璎了,简直有愈来愈离不了之势。白日他本在前面书房见人,中午也约了禁军统领萧凤蟾等人一起用饭,最后却还是抛下了客人,径直回内院陪韩璎去了。
  赔韩璎用了午饭罢,他又陪韩璎午睡。
  午睡起来傅榭便去了前面书房。
  他见了好几拨人,又处理了几件急务,见有些空闲,便又去靶场练习射箭去了。
  射箭的间隙,傅榭想起了自己托爹爹随船带到京城的那批西洋明火枪,不由立在靶场上思索起来。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金色的夕阳照在一身白罗射箭装束正在思索的傅榭身上,均匀地为他镀了一层金光,令他如神祇一般,俊俏而高贵。
  傅安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殿帅,跟范姑娘的婆子借口出去买线,拿了一个玄绸包裹给了崔淇的小厮写意,奴才想着您吩咐不要打草惊蛇,就没有动她。”
  傅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次先放过,下次就该让阿璎带着范菁菁去他的书房玩耍了。
  用罢晚饭,傅榭原本陪韩璎在后面小花园散步,傅宁急急来报:“禀殿帅,云楚参议蒋云洲求见!”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殿帅,蒋大人一进城就过来了!”
  傅榭这几日正在等着蒋云洲,闻言当即就把韩璎送回了女贞院内院门口,自己便要带着傅宁去琴韵堂。蒋云洲是他父亲的亲信,现任云楚参议,曾任过户部侍郎,是傅榭竭力推举的继任户部尚书人选,他得去向蒋云洲面授机宜,明日寻机会带蒋云洲觐见承胤帝。
  韩璎有些舍不得他,故意撒娇道:“哥哥,晚上我去接你吧!”
  傅榭刚要答应,却想起他书房院子里不但有轮值的禁军统领和禁军来来往往,还有他养的清客幕僚住在那里,另外还不断有人候见。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愿别人有机会见到他的阿璎,便道:“不用了,我忙完就回来!”
  韩璎:“……”
  她伸出一根白嫩的指头捺着自己白里透红的小圆脸,笑得两颊梨涡时隐时现:“羞羞羞!醋缸子!羞羞羞!”
  傅榭:“……”
  他的脸微微有些红,不甚自在地转身去了。他知道自己醋劲大,传出去都是笑话,可是他娇滴滴的阿璎怎能让别的男人多看?
  回到女贞院内院之后,韩璎脸上犹带笑意,立在卧室妆台前看着自己因为大笑变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和嫣红的唇,曼声问洗春:“明日要穿的衣裙都理好了么?”
  洗春正在整理她明日赴桂花花会要穿的衣物,闻言便笑盈盈回道:“禀姑娘,都理好了,按您的吩咐准备的,一套是白罗衫子、绣了缠枝莲花的水红褙子和月白百褶裙;一套是绣蝶恋花的碧罗衫子和碧色锁边的八幅裙。”
  韩璎转身走过去,立在衣架前端详了一番,很是满意,便又去看润秋带着如玉预备的首饰。
  润秋是和洗春商量过后预备的,一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用来配那套白罗衫水红禙子;一套是银镶绿宝石头面,用来配那件碧罗衫子。
  韩璎看了一番,心里很是满意,便走到窗前贵妃榻前,倚着大红锦缎软枕歪了下来,懒洋洋问道:“倩玉白天不是在整理我的内衣亵裤,都理清楚没有?”
  她的内衣以前是洗春管,自从倩玉过来,洗春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倩玉,因此倩玉走了过来,屈膝行了个礼禀报道:“禀少夫人,共有十七件胸衣十八条亵裤,那件银红胸衣和那件玄缎镂空绣花胸衣奴婢按您的吩咐,和如玉一起剪碎扔到火盆里烧了。”少夫人身体还在长,胸衣替换得很快,淘汰下来的胸衣少夫人都交代剪了烧成灰。
  韩璎闻言有些不解:“我的内衣都是成套的,怎么可能十七件胸衣,却有十八条亵裤?”
  倩玉一愣,当下脸都急红了。
  洗春忙道:“姑娘,奴婢这就去数数看!”
  过了一会儿,洗春过来回道:“姑娘,少了一件绣玫红色玫瑰镂空花瓣的大红胸衣!”
  韩璎想了想,道:“也许是随手一放不知道放哪儿了,你们再去找找吧!”这个胸衣她有印象,是今日午睡起来她刚从身上换下的,还没来得及让丫鬟去洗……
  洗春倩玉等人闭了女贞院内院的门,在正房内搜寻起来。寻了半日,找到了一些零星首饰,却始终没找到那件大红胸衣。
  韩璎叫了午后在房里轮值的丫鬟们进来,一个个问了一遍,却没问出什么。
  她歪在贵妃榻上想了一会儿,开口问洗春:“今日午后有哪些人来过咱们这里?”
  洗春等丫鬟都想了想,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韩璎一听,发现傅榆、蓝氏和范菁菁都来过,梁妈妈和秦妈妈也来过,她听了半日,也没觉出谁有嫌疑,最后只得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再提了,慢慢寻找吧!”按照她的罩杯,等闲人可是穿不了她的胸衣的,有些地方太紧,有些地方又太松,人家就算捡到,大概也会扔了的。
  这样一想,韩璎就释然了,不过想到犯错的倩云,她淡淡道:“倩玉罚一个月的月银,以后表现好了再说。”
  倩玉羞愧之极,红着脸谢了罪。
  青天观大殿后的净室里香烟袅袅,承胤帝一身道袍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领会着道家的奥义。
  与他并排盘膝坐着的正是当朝宰相崔世珍和承胤帝御笔亲封的张天师。
  在香坛前立着一个十分漂亮的道士打扮的青年,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书,正肃声念诵着,声音似玉石撞击,带着泠泠之音,很是好听:“……圣兮上巍巍而为伍盍我将而我享兮……”
  一时祷告完毕,承胤帝睁开眼睛,含笑看向漂亮道士:“阿淇,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先前虽然荒唐,如今一旦悔悟,痛改前非,真是芝兰玉树复生于崔氏庭阶耶!”
  崔淇微微一笑,漂亮的脸如春花月下绽放,静美不可方物:“禀陛下,微臣自从跟着您参详道法以来,遍阅丹经道书,修炼内外道法,笃志苦探大道之真髓,正欲与陛下印证一番呢!”
  承胤帝被他脸上的笑容所炫,半日方回过神来,一边想着宫里和崔淇生得颇为相似的崔妃,一边含笑漫声道:“来,到朕身边来,与朕一起参详大道!”
  张天师轻轻撩起眼皮,瞧了崔淇一眼,见他虽然生得漂亮,眼神却不涉淫邪,举止也颇为阳刚,便在心里忖度起来。
  天擦黑的时候崔淇方骑着马护着父亲的十六抬大轿回了宰相府。
  外书房的候见室内早有无数人等着见崔宰相一面。
  崔淇陪父亲在书房里用了饭,侍候着父亲回了内宅陪着母亲,自己由幕僚陪着往书房见人去了。
  苗氏与崔世珍闲来无事,老夫妻便带了跟的人在园子里散步,不知不觉就沿着抄手游廊走到了崔淇以前居住的宝清院。
  老夫妻两人立在宝清院门口,看着女墙上爬得密密匝匝的藤蔓和墙下生得老高的野草,不由都叹了一口气——崔淇自从伤愈,就再也不肯住宝清院了,搬到外面书房住不说,连先前那些美婢也一个个遣散了,如今只有几个小厮贴身侍候着,竟是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
  崔淇荒唐好色的时候,崔世珍和苗氏苦口婆心苦苦劝解;如今崔淇不近女色洁身自爱了,崔世珍和苗氏却更担心了。
  苗氏见后面跟的丫鬟婆子都站得颇远,便看向崔世珍,低声道:“老爷,大夫不是说阿淇的伤治好了么?怎么还……”
  崔世珍皱眉道:“他那是心病。”是只有朝中新贵傅榭之妻韩氏可医的心病!
  苗氏觑了丈夫一眼,试探着道:“不是寻了个和那个韩氏长得很像的丫头么,是叫芸清还是叫慧清,怎么还不送进来?”
  “叫慧清,”崔世珍叹了口气道,“只是长得像没用,得神韵也像才行!”
  他握住了妻子的手:“只可惜这个韩氏很少出门。”
  苗氏灵机一动,道:“明日就是康宁长公主的桂花花会之期了,妾身托人寻蓝家人打听了,傅榭和韩氏都要去的,要不然我带了慧清过去,好好看一看韩氏?”
  崔世珍点了点头,道:“此事交给夫人了。”
  送走最后一个见的人,崔淇独自坐在书房里,眼睛看着书案上摆着的书信,正在凝神思索。
  他的贴身小厮写意一脸喜色走了进来,捧着一个丝帕包裹递了上去:“公子,苗家少夫人派来的婆子给了我这个,说是傅三少夫人贴身穿的。”
  崔淇几乎是屏住呼吸接过了写意递过来的玄色丝绸包裹,却没有立即解开,而是眼神如电看向写意:“你打开看没有?”
  写意当即辩解道:“公子,奴才没有看!”
  怕崔淇不相信,他指着包裹道:“公子您看,包裹绑的是梅花结,若奴才打开了,奴才根本就不会绑梅花结!”他才十二岁好不好,公子想到哪里去了!
  崔淇垂下了眼帘。
  写意会意,心中暗笑,行了个礼退了下去,还很体贴地关上了门。
  崔淇起身用香胰子洗了手,这才解开了梅花结,打开了丝绸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