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话。”我道:“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抓住他,而是要让他的心智先恢复过来,只要他心智恢复了,还用咱们抓他吗?他自己就来投诚了!”
  陈弘义似乎是觉得我说的有理,便缓下动作,也没刚才那么气急败坏了。
  我又继续说道:“六叔,你现在这样非要以武力解决,在这墓地里兜圈子,就是兜上一年两年也抓不住人!而且,德叔现在这样子是怕光的,如果等天亮了,他找个墓穴,一头钻进去了,咱们怎么办?难道还在人家的祖坟里刨坑,把德叔给挖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陈弘义完全是把我的话给听了进去,也不追了,说话也不急不气了。
  我这才出了一口气,道:“六叔,你要是相信我,就让我来安排。”
  “你说吧。”
  “你先退开,站的远远的。”我说:“我刚才喊了德叔一声,说我是铮子的时候,德叔就变得有些平静了,那肯定是恢复理智的迹象,可惜被农哥给破坏了!现在,我想接近德叔,唤醒他的理智!但是德叔怕你,你只有避开,我才能接近他。”
  “这……”陈弘义迟疑道:“铮子,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可不是他的对手啊。你接近他,万一他没恢复理智,没认出你来,对你下毒手,怎么办?”
  “放心吧,六叔!”我笑道:“我又不傻,我会眼巴巴地瞪着他杀我?我会随机应变,见机行事的!”
  “那好吧。”陈弘义道:“不过事先声明,要是有什么情况不对,我会立马上前的!你可是神相的义弟,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没法交代!”
  “谢谢六叔!”
  陈弘义盯着德叔,慢慢后退了,德叔也盯着他,不跑了。
  等陈弘义完全退出了墓地,德叔也完全放心了。
  “德叔!”
  我缓缓朝他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我是铮子啊!”
  德叔的脑袋转向我,两眼依旧是血红色,充满了怨毒狠戾,嘴角还渐渐涌上了一抹狞笑!
  他不怕我。
  他那神情,就像是一条毒蛇,看见了一只老鼠毫无觉察地走进了自己的伏击圈里。
  我手心里冒着冷汗,但脸上还不得不笑,我热情地喊道:“德叔!我是铮子,陈铮,陈归尘啊!您还记得我吗?”
  德叔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咱们不打架啊。”我说:“我不是要跟您打架的。”
  我走到了德叔面前,道:“德叔,您有什么苦衷,就跟我说说,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您也要说出来,我一定能帮您啊!”
  “嗬嗬!”
  德叔盯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信球,猛然间发出了两声怪笑。
  我暗叫一声:“不好!”
  看来我的深情厚谊根本就没有感化德叔!
  要悲剧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扭头就跑。
  德叔的手早伸了过来,幸亏我跑得快,没有被抓到!
  但是,德叔纵身一跃,就像是一块乌云从我头顶飘过,再定睛一看,德叔已经跳到我跟前了!
  “呼!”
  德叔又朝我劈手抓来,再跑已经是来不及了!我只好横臂去格挡,这一碰,一阵钻心的痛楚传来,我感觉自己是打在了石头上,胳膊都扭筋儿了!
  要说还是陈弘义厉害,硬生生的拍掌,硬生生的下脚,愣是一点事儿都没有,还能把德叔腰上的“肉”给踹下一块儿来!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我在感慨“人比人,不是人”的时候了,因为这一格挡之下,德叔的手臂如摧枯拉朽,撑开我的手,直入空门!打我中路!
  我也顾不上脚下是坟地了,斜身一躺,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躲过!
  同时,伸手入口袋,将皂白相笔掏了出来,高高举起,喊道:“德叔,您还认得这个吗!”
  德叔的神情一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相笔,眼中的红芒似乎是消退了许多。
  那边,正要赶过来救场的陈弘义,也连忙停住了脚步,继续观望我们这边的态势。
  “德叔,这可是您用过的武器啊!”我道:“您是陈德!陈家村的陈德!术界人诵绰号毒手相尊!我是您的义子陈铮!还有这个!”
  我拍了拍腰间的青木葫芦,道:“这个您也忘了吗?”
  德叔的神情又是一阵恍惚,似乎是理智正在回归。
  我心中大喜,感觉有戏了!
  我赶紧把青木葫芦从腰间给解了下来,揭开葫芦口,道:“德叔,您快闻闻,闻闻这里面的气儿,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想起来了吗?”
  没想到的是,弄巧成拙了,青木葫芦里一股药酒味溢出来,德叔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嘶吼一声,朝着我竟然一口祟气喷了出来!
  第十四章 神相令重出江湖
  我和德叔离得极近,被这一口气喷了个正着!
  这祟气,根本不用你呼吸,直接就能顺着人的七窍钻行入体,这才是它的厉害之处!
  我先是吓了一跳,暗想自己要悲剧了,但是没想的是,那祟气入体之后,径直归入奇经八脉、十二正脉中,与我体内本身的气息合而为一,竟然是平静无碍!
  我这才恍然大悟,我怕什么祟气啊?
  我是天生的五行全缺体质,所有五行鬼气都愿意往我身体里钻!这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体内本来就没有自生的气,就根本不害怕会被外来的鬼气搅乱根基!
  但是,鬼气对我没有任何伤害,德叔的手却伸了过来,他一把抓住我的脖子,用力捏了起来!
  “咳咳!”
  我连咳两声,痛苦难当,在这种情况下,再不还手,就是死路一条了!
  我将皂白相笔一摁,金牙线“嗖”的飞出,笔头越过德叔的胳膊,带动金牙线在德叔的手腕上一缠,我再略一用力,一声“嗤”的轻响,德叔的胳膊垂了下去!
  只剩下一只手,还在抓着我的喉咙。
  一股黑气从德叔的断腕处滚滚而出,刹那间又钻行到了我的体内!
  “嗷!”
  德叔发出了一声类似野兽的悲鸣。
  那声音响彻夜空,估计周遭村子里熟睡的村民也会从睡梦中惊醒。
  随着那黑气冒出,德叔脸上的戾气、怨恨神情也缓缓消退,眼神从通红如血的状态渐渐变淡,变的黑白分明。
  “德叔!”我拽掉那只抓住我喉咙的手,道:“我是陈铮!你是陈德!你此时不醒,还待何时!”
  德叔猛然一个颤抖,他怔怔的看着我,似乎已经认出我是谁了。
  我心中一阵喜悦,就要成功了!
  “我来了!”
  就在这时候,一声断喝声起,震得我两耳嗡鸣,我回头一看,只见陈弘义已经如飞赶至,口中还喝道:“还敢动手!”
  德叔抬头看了陈弘义一眼,神情在刹那间又恢复异常,他再不停留,扭头就走!
  “德叔!德叔!”
  我喊叫着,飞身就追,德叔却往几棵柏木之间一钻,倏忽便不见了。
  我和陈弘义追到近前,才发现那几棵柏树中,有个坟坑,德叔是从这里钻行到地下去了。
  我和陈弘义面面相觑,结果如我所料,德叔真的躲到地下了。
  “六叔,你好好呆着,突然跑过来一惊一乍地干什么?”我不无埋怨道:“这下把德叔吓跑了吧?”
  “我看见他掐住你脖子了!”陈弘义也委屈道:“你这小子,不识好歹啊,我不是怕你出事,我才过来的?”
  “刚才我都快成功了。”我叹息一声,道:“算了,算了,六叔也是好意。你应该相信德叔不会对我下死手的嘛。”
  “我可不信!”陈弘义看了看我手里的皂白相笔,道:“这是老族长(陈汉生)的东西吧?刚才你要不是用它救命,你现在脖子上的骨头估计都碎成渣渣了!”
  这倒是实话,我也没法反驳,只好闭嘴。
  陈弘义又说道:“不过刚才我看见他对你喷了一口气,你好像没有什么事儿?”
  我道:“我这身体跟常人不一样,不怕祟气。”
  陈弘义看着我愣了半晌,然后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神相能认你当兄弟。”
  郑家事了,义兄和陈弘道、蒋明义离开之后不久,“神相陈元方有个义弟陈铮陈归尘”的消息便传遍术界,我和成哥、池农都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只有邵薇说,这肯定是义兄暗中指使人做的。
  目的无他,就是为了在名分上把我抬高,以后也方便与术界各大门派进行平等交往。
  陈弘义自然也知道,否则今晚的事情,他也不会考虑我的意见,更不会处处给我面子。
  陈弘义道:“陈德这件事情,必须要妥善解决了,刚才他的表现你也看见了,不管他究竟是不是陈德,他都有胡乱杀人的倾向,根本不分好歹是非的,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的他跟变尸十种中的戮尸没什么区别!就这样到处流窜下去,可定遗祸无穷!必须抓住他!”
  “怎么抓?”我道:“现在的德叔就是个土行孙,他那身子硬的跟什么似的,凭着一身大力,在地下钻行,来去自如,简直是易如反掌,咱们总不能真的在人家的祖坟里到处刨坑、掘地三尺吧?”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陈弘义沉吟道:“要用法子逼迫他出来!”
  “能有什么法子?”我道:“如果他现在只是鬼魂,用咱们相门里的铁口令就可以把他召唤出来,但他不是鬼魂;如果他现在是个变尸,用《义山公录》里记载的起尸术也能找出他来,可他也不是变尸。他有本魂,却被胡乱吸收的残魂余念给迷乱了本心,连你我都认不出来了,他的身体又是用泥土混合幽冥鬼火淬炼出来的,不是肉身,咱们基本上就是无计可施。”
  “咱们没办法,别人有办法啊。”陈弘义道。
  我道:“哪个别人?”
  陈弘义道:“术业有专攻嘛,术界之中,山、医、命、相、卜五脉相辅相成,咱们没办法,不代表别的门派也没办法,他现在既然是土身,那咱们只需要请一个山门的高手,用山术木法便能把他给逼出来!木克土嘛。逼出来之后,你也别自己冒着危险去用情感化他了,只需找一个命门的高手,用镇尸符或者去祟符之类……贴在他身上,消了他吸收的戾气、怨念、除了他吸收的残魂,恢复本性本心,应该不难。”
  我“哦”了一声,连连点头,心中暗赞还是陈弘义想得周全,不愧是义兄特意选拔出来,留守在陈家村坐镇的,智勇双全,见多识广,还能随机应变。
  我道:“六叔认识的有这方面的高手?”
  “山术高手,天下无出冀北曾家。”陈弘义道:“命门高手,世上首推茅山。”
  曾家,曾子娥奶奶就是曾家的人,“不死老怪”曾天养便是曾家昔年的家主,曾家现任家主曾子仲是我义兄的舅爷,昔年我义兄被人用锥心丧魂术暗害,差点殒命,便是曾子仲亲自出手,以五雷正法劈死了五个邪类高手!曾氏一族,是玄门术界当之无愧的山术泰斗,坐垂威名千年而不坠!
  至于茅山,号称三山符箓之宗,命门之中,无人敢与之争雄。江灵姐姐就是茅山传人,现任茅山掌门的一竹道长,更是和太古真人齐名,号称“南北二仙”,威震天下!
  只听陈弘义道:“要是能请来曾子仲老爷子和一竹道长,这件事就万无一失,只可惜这事儿在咱们看来是大事儿,在他们看来应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是后生晚辈,身份也不对等,恐怕是请不动他们。”
  我沉默了片刻,道:“六叔,要是用神相令请他们呢?”
  “神相令?那当然是一点问题也没有!”陈弘义道:“关键是,我也没有神相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