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不过片刻,光秃秃的黑山之中,一个数丈高的白骨兽头,似是幻影一般,从黑山之中钻出,而后跟着就见两只百丈长的骨翼舒展,一头白骨所化的异兽,飞出黑山,环绕着黑山附近,不断巡视。
  这异兽通体都是白骨所化,形似巨鸟骨骼,可头颅却似鳄似蛟,尾部还有一根粗大的巨大骨尾,浑身骨骼,似玉似金,更有密密麻麻的道纹拓印其上,数不尽燃烧着黑火的符文,宛如活物,不断在其骨骼之中进进出出。
  双翅一展,半空中便隐有万鬼齐哭之声若隐若现,两只眼睛投射出两道粗大乌光,不断的扫视黑山周围。
  “莫看。”老头一声低喝在秦阳脑中响起,一只手瞬间遮挡住秦阳双目,而后拎着秦阳一跃而起,飞跃到半空中。
  下一刻,就见这白骨巨兽,骤然转过脑袋,双目中爆射而出的乌光,笼罩里许方圆,不断的扫视刚才二人藏身之处,但凡被乌光照耀到的地方,尽数失去色彩,化作黑白二色,连同阴影都一同消散……
  异兽目光扫荡片刻,不见异常之后,才继续巡视片刻,一头扎进黑山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尊,这是?”
  “咳,这个……”老头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稍稍一顿之后,才有些义愤填膺的咒骂:“还不是魔石圣宗的混蛋,不过是一点小矛盾而已,他们就派来了巡天骨兽,日日夜夜在我们山门外巡视……”
  “师尊,我既然都拜师了,总该给我说实话了吧?”秦阳拉长了脸,一脸的生无可恋,现在算是看透了,被欺负了立马跳出来一群老不死给自己撑腰的美好愿望,化作泡影了……
  “这些都不重要,你只要记住,此巡天骨兽乃是魔石圣宗一位先辈的坐骑,死后异变,化作巡天骨兽,双目之中投射出的神光,最是克制凌虚踱步,纵是为师已将凌虚踱步修至大成,行走在世界阴影之中,依然又被发现的风险,而且此骨兽感知极强,你莫要直视它,单独遇到,你绝不是对手。”
  老头转移话题,秦阳也懒得刨根问题了。
  然后秦阳神色一动,再次转头望向远处,就见远处天边,一个高耸入云的巨人,担着两座山峰,从远处迈步走来,行进泰半,便将两座山峰放到地面……
  “魔石圣宗的担山神将?”
  这次老头不说话了,闷不吭声的拎着秦阳闷头向黑山走去。
  到了黑山脚下,一座不过数丈高的黑玉牌坊坐落在不显眼的地方……
  牌坊上四个满是狂放不羁之气的大字:魔石祖墓。
  秦阳顿觉眼前一黑,前途一片昏暗……
  老头默不作声,手臂一抖,真元就笼罩秦阳全身,瞬间控制住秦阳,带着秦阳越过牌坊冲进黑山。
  眼前一花,光秃秃的黑山不见踪影,周围高耸的翠绿山峰也消失不见。
  放眼望去,天空低沉,昏暗一片,大地漆黑,死气沉沉,低矮高低各不同的陵墓,零零散散的坐落在大地之上,一路延伸到黑暗的最深处。
  近处的陵墓,最大的也不过是一座小山包而已,而越是向内,却见气象万千,一座座大如山峦的陵墓上,有的吞噬光辉,有的恶意盈天,有的死气化作狼烟冲天而起,更有的陵墓之中,散发出的气势骇人之极,上方悬着一件灵光绽放的宝物,将其镇压……
  “魔石圣宗的祖墓,你最好别去,历年下来,葬在此处的魔石先辈不少,有的已经化作不祥,连魔石圣宗都必须忍痛将其镇压,这片祖墓深处,纵然是魔石圣宗的当代宗主,也不敢贸然前去,只有那些寿数耗尽的老不死,才会主动进入深处探索,拼死一搏,若是探索出消息,传出来,他们却也会将自己葬身于深处。”
  老头喋喋不休,自说自话,拎着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秦阳,从墓群边缘快速穿过,待来到一条阴河边之时,才一跃而下,脚踩阴河,顺流之下。
  不过片刻,墓葬群消失不见,只见阴河托着他们二人飞速前进,再过片刻,阴河之水翻腾,一头数丈粗的白蛇钻出阴河,将二人驮起,继续前进。
  “此乃我山门镇山神兽平帝白蛇,想要进出山门,必须要有他来带路,不然的话,纵然是老夫,也可能会迷失在阴河之中,此地神秘异常,深不见底,详细的之后再与你细说,你先记住这一点就好。”
  白蛇驮着二人,行进不过一炷香时间,白蛇身形一扭,跃出阴河,顿时眼前再次一花。
  又是一方阴气森森的世界浮现,入眼便是两座山峰交汇在一起,中央只留下一个数丈大的入口,入口上方,歪歪扭扭的书写者两个大字。
  盗门!
  第六十章 三头六臂
  见到这俩字,秦阳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之前的过往,飞速在脑海之中闪现,这些天听到的传闻,也似诈尸一般,从脑海深处蹦出来,再加上老头说过的一些话……
  秦阳只感觉自己喉头一阵腥甜,差点吐血。
  道门?盗门!
  自己最初的反应竟然是正确的,真正的真相,在最初的时候就被自己否定了……
  哪里想到,卫诚实这老头,竟然坑到这种地步,说的话倒是诚实,可一百句话里,就只有最关键的一个字是假的……
  道和盗,就是这一字之差,说出来的实话,也会自然而然的会变成两件事。
  难怪跟魔石圣宗的关系不好,还小矛盾而已……
  都把人家宗主的师尊从祖墓里请出来晒日头了,关系能好了才怪。
  难怪老头见不得别人好,整天幸灾乐祸,出去随便拉出来一个门派,怕是一个待见盗门的都没有,老头当然也不待见他们……
  恢复了身体的控制,秦阳满脸忧郁,口中喃喃呓语:“师尊啊,能不能只拜师,不加入门派?”
  找不到大树乘凉就算了,现在却找了一根避雷针,走到哪都是靶子,仅仅目前知道的,壶梁三圣宗,两个都跟盗门有仇……
  “不想加入门派啊,可以,为师之前说过,我们这门派没什么规矩,以前的规矩,早就湮灭在历史之中,你只要不捅死为师,哪怕盗门里其他人,你看谁不顺眼,随便捅死,只要你能顶得住别人报复,为师也乐得看热闹,现在想走也行,没人管的……”老头笑的见牙不见眼,揣着手站在一边,一副等着看戏的架势……
  秦阳一回头,就见后方阴河之中,平帝白蛇同样咧着嘴,一阵怪笑,青色的竖瞳之中,满是调侃和玩味,笑着笑着,便没入河中消失不见……
  “……”秦阳黑着脸,上了贼船还想下船,想都不要想……
  离开的念头一闪而逝,秦阳仰天长叹,自己想离开,怕是不容易了,必须先有平帝白蛇引路,再要跨过魔石祖墓,中间还要避开巡天骨兽,之后横穿魔石圣宗的护山大阵,才算是度过大部分危险……
  “乖徒儿,老老实实在这里修行吧,为师可是花了大力气,才终于找到了这里,整个壶梁找不到比这里更好更安全的地方,其中妙处,难以言说。”老头很是得意,揣着手,迈着员外步,晃晃悠悠的进入山门……
  秦阳黑着脸跟在后面,既然拜师了,自然不会后悔,老头对自己怎么样,心里也有数,盗门怎么样,自己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听,传闻毕竟只是传闻而已……
  现在纯粹是因为被老头坑了一把,心里非常不爽而已……
  “这里来历神秘,纵是魔石圣宗也不甚了解,据说当年天降魔石,坠落此地,那颗魔石不知是何物,破界而来不说,残留余力,竟也能连续击穿数个未被人发现的秘境,可惜,这些秘境尽数因魔石击穿而变得残破不堪,尤为可惜……
  所以当年的魔石圣宗祖师,布下大阵,吞噬日月精华,周天星辉,炼得灵气,不断顺着当年洞穿的洞口灌入,意图有一日能盘活这数个秘境,化作魔石圣宗的强横底蕴,可惜这么多年,也没多大起色。
  第一层就是我们之前路过的魔石祖墓,再向下,穿过迷宫一般的阴河,到第二层,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之地,这一层秘境碎片繁多,盗门山门所在,就在一块从未被人发现的秘境碎片,这里最是安全不过,而且上方,日日夜夜都有灵气灌注而下,稍施手段,就能将这些灌注而下的灵气,引来大半……”
  老头说的眉飞色舞,满脸得意,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
  越过山门之后,后方竟是一方世外桃源,不知是何物所化的烈日,高悬天空,大地之上郁郁葱葱,绿茵遍地,头顶上不断有氤氲之气垂落,不时还会因为灵气太过浓郁,化作淋漓细雨飘洒而下。
  再向内,座座灵田,规划整齐,阡陌交通,药香扑鼻,随着灵雨淋淋,这些灵田,近乎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肥沃,灵力逼人。
  灵田里,各种灵药,就似种麦子一样,密密麻麻,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正常门派,哪有这么败家子,汇聚这么多灵气,强行浇灌,这些灵气能有一成起作用,都算是极限了,剩下的全部浪费掉……
  “怎么样?不错吧,反正灵气充沛,我们不用,也是白白将其灌入无底洞之中浪费掉,我们将驻地暂时驻扎在这里,谁都想不到的,只要不再去掘魔石圣宗的祖墓,魔石圣宗也不可能深入下来,反而会是我盗门最强的防护,毕竟,他们自己连第一层还未探索完。”
  “呵呵……”秦阳干笑一声,说的再天花乱坠,也不可否认,盗门已经凄惨到连自家驻地都没有了……
  驻地是悄悄坑来的,徒弟也是拐骗而来……
  秦阳已经对盗门不抱什么希望……
  只希望自己以后出门,别被人认出来身份,说不得就会被不讲道理有偏见的高手乱棍打死。
  “走吧,先带你拜祭列祖列宗,正式入门。”老头心情不错,抓住秦阳肩膀,身形一晃,出现在一座不过丈高的破旧祠堂门口。
  祠堂通体灰白,不知是何材料所建,表面上伤痕无数,满是时光的印记,站在祠堂前,苍凉、悲怆、不屈之意扑面而来,瞬间将秦阳意识淹没。
  秦阳的意识模模糊糊,顺着扭曲的光河逆行而上,不知多久,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一片古老的天地,一头三头六臂的万丈妖魔,此妖魔力大无穷,万丈高山,在其手中,不过是随手投掷的玩物,张口一吸,就能喝干一条大河,饿了随手一抓,一座山中所有生灵,连同山岳都被其一口吞掉。
  而这怪物后方,一个额生三目,身高不过七尺的人,冒着随时身陨的危险,战战兢兢,紧跟在怪物后方,不断观摩怪物周身纹路,观摩怪物的作战,观摩怪物的一切……
  将其记录在兽皮之上,时光荏苒,不知多久,兽皮写满,这人就将余下记录刺在自己身上,待最后妖魔消失不见,此人满身已是满身伤痕所化的记录,直到最后在额头,刻下最后几个古老的文字。
  秦阳不懂这些文字,可最后几个字,却瞬间明白了其中意思。
  三头六臂。
  第六十一章 教坏徒弟
  画面一转,雪山顶峰,一头璨若水晶的巨鸟,盘踞在巅峰,巨鸟双翅收拢,将脑袋埋入双翅,一动不动,身上璀璨的七彩灵光,慢慢的消弭不见。
  不知多久,巨鸟生息全无,化作一座冰雕伫立,而对面的一座山峦之上,一位面容苍老的老者,周身被风雪覆盖,唯独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目,褶褶生辉,一直盯着早已陨落的水晶巨鸟。
  日升月落,一晃数百次之后,却见那水晶巨鸟的尸身,慢慢消散,化作七彩虹光,冲天而去。
  这时,那位站立原地数年未动的老者,才忽然拿出兽皮,以自身鲜血,飞速在兽皮之上记录着莫名的符号、纹路、古字……
  待记录完成,将兽皮卷起,才在表面再次写下两个古字。
  同样,这两个字,秦阳也是瞬间明白其中意思。
  化虹。
  ……
  一幅幅画面不断闪现,每一次都会出现一个古怪的东西,有妖魔,有异兽,有状若人形的异族,还有连形体都没有的古怪生灵……
  而每一次,都会有一个各式各样的人,用那种看不懂的文字,记录着什么东西,每一次秦阳能瞬间明白其中真意的,便只有最关键的名字。
  有的人记录完成之时,就是身陨之时,有的人记录到一半,就惨死当场。
  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用生命铺就道路,每一块道路上的青石,全部都是浸满鲜血的兽皮、人皮、甚至是骨头。
  秦阳呆呆的看着画面流转,心神震颤,仿若看到了许久许久之前,尚在茹毛饮血的先祖,以孱弱之姿,拼命寻找一切可以壮大己身之法,用鲜血和尸骨,换来无数后世耳熟能详的功法、秘术、神通……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画面消散,秦阳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双目失神,意识久久不能恢复。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
  老头微微半闭着眼睛,面色肃穆,口中吟唱,仿若大吕洪钟,向天发问,话音里满是苍凉、悲怆。
  秦阳慢慢回过神,满眼复杂的望着祠堂的大门,静静的听着老头吟唱。
  许久之后,老头已经有些嘶哑的声音渐弱,声嘶力竭的嘶吼也随之消散。
  二人就这么站在祠堂外面,谁也没动一下。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现在怕是早已经无人记得,最初的时候,第一部功法,第一门秘术,第一门神通,甚至第一件法器,都是盗门最初的先辈,那些连名分都没有的先辈,拼着鲜血流干,骨碎筋断,魂飞魄散,甚至拼着以身饲妖魔,才得来的!”
  “谁记得?”老头嘶声力竭,满目悲怆,喉咙里发出低沉无力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