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_375
  老头儿犹豫一下,虽然他尊敬面前的人,但是他那饼铺也很让他挂心啊,于是老头儿还是挪着步子离开了。
  徐福走近那草屋,闻见了一股霉味儿,还夹杂着一股难闻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差点让徐福将早上吃的食物全都吐出来了。
  他驻足在草屋前,往里面探了一眼。因为屋顶都被掀没了的缘故,那草屋中便光线十足,令徐福一览无遗。
  要不要进去呢?十来年,里面就算有留下什么东西,也早就没了吧。
  徐福脑子里回想着老头儿说的话。疯子早就患有恶疾,但是阿武的异状,却是在那个方士给他治好原本的病之后,才生出来的。这和那疯子不大相像啊。
  徐福一边想着,一边就不自觉地踏足进了草屋。
  一进去,徐福就差点控制不住想要转身狂奔。或许真的没什么人来这里,这屋子里的东西竟然没有挪动过,包括多年前的破棉被,破烂的容器等等都还在。当然,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屋子里,有两具骸骨!
  对,是两具!
  上面的肉遭啃噬得差不多了,如今再看骸骨,污迹斑斑,还带着陈年血色,实在恶心。
  这两具中会有那个疯子吗?
  徐福实在憋不住了,还是选择了转身先出来。等出来之后,徐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变成来查案的。不知城中可否能报官?
  第241章
  徐福对这个时代如何报官半点也不了解,那府衙开在何方,他更是不清楚。所以从草屋出来之后,徐福不得不又找到了之前那个老头儿。老头儿见他走过来,马上扔了手中的伙计,搓了搓手,问道:“先生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徐福摇了摇头。
  老头儿面露可惜之色,不过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因为徐福对他说:“我在屋中发现了尸骨。”
  老头儿惊了惊,张大嘴,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功夫,他才反应过来,摇头道:“看来那个疯子还是死在里头了,这么久都没人去看过,那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模样了……”
  “里面的尸骨不止一具。”徐福不得不打断了老头儿的感慨。
  “什、什么?那是死了几个人?”
  “两人,现在并不能确定其中有那疯子的尸骨,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便只能前来找你了,要劳烦你去通知人来处理尸骨了。”徐福淡淡道。
  老头儿愣愣地点着头,“您、您等着,我……我这便去喊人过来。”老头儿又一次将饼摊托付给了旁边的人,随后便拔腿疾走离开了,他的腿脚到了这个时候,变得极为灵便了起来。
  那个被托付了饼摊的人,扬了扬眉,“又弄什么呢?跑得这样快!”说完,他摇摇头,转头看向了徐福,他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舆城人?”
  “不是。”
  “那你到舆城来做什么?”
  徐福没应他的话。
  那人也不以为意,只低声地自言自语道:“老头儿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了?奇怪!奇怪!”
  没一会儿的功夫,老头儿便带着人回来了,他身后的人穿着普通的衣服,徐福打量一番,半点看不出来像是官府的制服。这些人是楚国的公务人员吗?
  那些人瞥了一眼徐福,并未将徐福放在心上,只对那老头儿道:“在何处?带我们过去!”
  老头儿喘了两口气,便又急急往前走起来,徐福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那些人见了倒也未出言斥责。很快,他们就走到了草屋外,老头儿指了指里面,“尸骨,就在里面了。”
  因为草屋外来了不少人,这一块地方的人都被惊动了,他们忍不住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徐福一行人,甚至还指着这边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些人进去检查了一会儿,很快就出来了,他们皱着眉,露出厌恶的表情,冷冰冰地说:“看来死的就是王河。”
  王河?徐福估摸着这应当是那个疯子的名字。但这些人是如何笃定死的人一定是王河?
  正疑惑着,徐福便听他们又道:“另外一具尸骨应该就是外乡人了!”
  徐福这下子明白过来了,这几人分明就是在肆意胡说。
  “阁下如何断定那死掉的便是王河,和外乡来的人呢?”徐福实在忍不住了。他是当真没见过这样粗暴的办案方式。
  而事实告诉徐福,这些人还有更粗暴的。
  被徐福询问的那人,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道:“死在王河草屋中的,不是王河,能是何人?”
  徐福:“……”你说得好有道理。
  “舆城中又并无失踪的人,那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外乡来的人了。”
  徐福这下是彻底服气了。草屋里死的究竟是什么人,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吧,怎么死的,也不重要。反正迅速给他们定了身份就算是妥了。
  “这两具尸骨掩埋了便是。”那人说了结束性的话语。
  跟在他身后的人闻言,便立即要去抬那尸骨。
  徐福这下实在是无奈了。如果让他们就这样掩埋了,那自己就别想从尸骨上得到半点讯息了,毕竟他没有挖坟的技能。
  “能否允我再看一次?”徐福出声道。
  那些人疑惑地看了徐福一眼,厉声问道:“你怎么对此事这般好奇?难道你……”
  在对方怀疑他是杀人凶手之前,徐福就已经先用气势压倒了对方,并且打断了他,“我只是来寻王河的,他可以为我作证。”徐福指了指一旁的老头儿。
  老头儿连连点头。
  那些人虽然不相信徐福这个生面孔,但是对于老头儿,他们还是相信的。于是那人冷哼一声,只道:“哦,瞧你这模样,也是外乡来的吧。可要小心些,莫成了这个样子。”这句话明显是故意为难徐福了。
  徐福装作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嘲讽,直接绕开他们,再度走进了草屋。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凑近了细细打量那两具尸骨。
  尸骨因为遭啃噬过的原因,而极为残缺不全,但是徐福仍旧发现,这两具尸体在未被啃噬之前,就已经残缺了,尤其是在脸部,可以看见下巴的骨头都是被砍过的,鼻子等部位也有程度不同的损害。这让徐福不得不又想到了,梦境中疯子王河对他说的话。或许那不算是个梦,那就是属于徐君房的回忆,真真切切的回忆。
  “好了吗?”外面的人催促道。
  徐福站直身体,呼出一口气,拔腿走了出去。
  那个疯子的模样现在想起来,徐福都还觉得毛骨悚然,他甚至有些不敢深思,这些尸骨为何会造成这般模样。
  那两具尸骨很快就被那些人收走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被下葬,徐福不可能指望从中获得更多的信息了。等他们走后,老头儿不自觉地走到了徐福的身边,低声道:“先生很失望吗?”
  “无事,多谢你了,你回去吧。”徐福说完,顿了顿,又掏出了些钱币,交给了那老头儿,“拿着。”他确实麻烦了人家很多,老头儿连自己的饼摊都顾不上了。他怎么能就这样平白消受人家的好呢?
  老头儿不敢伸手去接那钱,连连摇头道:“不、不必了。”
  “拿着。”徐福的语气强硬,老头儿愣了愣,不敢反驳一句话,只得接过了钱币。
  “你可以回去了。”徐福又道。
  老头儿不自觉地听从了他的话,老老实实地往回走了。
  等他们这些人都走了之后,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都各自散场了。死了两个人,在之后的时间里已经足够成为他们的谈资了,他们没必要再继续看下去。
  而且这些人都一致地认为,那个站在草屋前长相俊美的人,不好惹。还是不要多看了。
  很快,徐福周围就重归了安静。
  他在草屋外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走回了草屋,他还想看一看,里面还有什么留下来的线索。或许他应该多谢那些不负责任的楚人,他们干脆地收走了尸骨,对于草屋中的东西半点都没动,此时正方便了徐福。
  徐福艰难地从这个遍地狼藉的草屋中,搜寻着他想要的东西。
  他小心地挪动着步子,但是草屋里的地面实在太烂了,他不知道自己踩中了什么东西,还险些滑倒,惊得徐福的魂都差点从体内飞出来。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滑倒,他不希望自己触到地面上去,这里可躺过狰狞的尸体!
  徐福堪堪抓住了旁边破烂不堪的桌案,他支撑住身体,赶紧站起了身。这个时候他才能低下头,去打量方才差点致使他滑倒的东西。那像是一块被揉成一团的绢布,黑乎乎,有一半陷入了泥土之中。
  王河能拥有得起绢布吗?徐福很怀疑。
  不过若真是绢布,那么多半都是用来记载东西的。会出现在这里的绢布,那上面一定记载着徐福正需要的东西!徐福有些激动,他小心地躬下身,将那绢布拾了起来。
  徐福缓缓展开了绢布。
  他失望了。
  绢布的保存性实在不如何,或许是经历过了泥土的糅杂,经历过了风雨的打磨……徐福什么也看不清了。
  徐福正要将绢布丢弃,那绢布突然滑开,落了一张下去。
  是两张?
  徐福将那块绢布又捡了起来。
  不如取回去用水洗一洗,看看上面是否还有残存的字迹?徐福正想着,他的目光突然被绢布上不同寻常的一块地方吸引住了。
  那上面粘连着的,一小团,暗红色的……
  徐福将绢布拿得更近了一些,仔细地又看了一遍。徐福顿时毛骨悚然,他手一松,绢布全部掉在了地上。
  不!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绢布!
  上面还粘连着残存的血肉,因为年岁有些久了,上面的血迹都变成了暗红色。徐福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这个东西,当初是如何被人从另一个人的脸上,剥落下来的。
  这是两张人的面皮!
  其中一张上面还粘连着眼珠!
  徐福越想越觉得恶心。他已经经历过不少奇异的事了,阿武那张脸都没令他呕吐出来,而此刻,徐福却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再也忍不住了!
  徐福快步冲出了草屋,头一次这般不顾礼仪气质,当然,此时也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他。
  徐福到了草屋外,想要吐却偏偏又吐不出来,他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脑海中不自觉地联想起了,那两具尸体还活着的时候,是如何被人剥掉脸皮的,其中一个,因为力道太大,他的眼珠甚至被生生一同剥落了下来。
  何等血腥!何等残忍!
  这就是王河口中的改面相吗?
  他果然是个疯子!
  徐福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住了心情。
  冷静下来之后,徐福就能进行正常的猜测了,他认为那两具尸骨应该都不是王河。这两具尸骨为什么会缺少某些部位,缺少五官和脸皮?这都和王河曾经对徐君房说的话不谋而合。他们又恰好出现在王河的草屋之中。这哪里会是巧合呢?最好的解释就是,当初王河被他拒绝以后,就自己动手进行了改造。他将人弄到了他的草屋里,趁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企图用他们完美的部位,来替换自己丑陋的部位。
  但是为什么取下来的人皮,最后他又不曾使用,而是留在了草屋中呢?
  难道是王河在最后清醒了?发现人皮不能用?
  王河总不至于,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剥掉了对方的脸皮,再剥掉自己的脸皮,最后还没来得及换到脸上,就因失血过多死亡了吧?
  徐福觉得自己一时间都有些难以思考了。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改面相绝对不是通过这样粗暴的方法。那么只要王河的命运,还如同当初徐君房为他相的那样,那么王河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那王河,究竟是死了,还是改命成功,活到了现在呢?
  徐福迫切地想要见到这个疯子。
  但是找人可不是他的特长。如果这舆城中再翻不出别的东西来,他就只有离开舆城,先回到咸阳,再托嬴政派人去寻这个王河了。王河能躲得过他,但绝对躲不过权利之下的追捕。
  徐福轻叹一口气,转过身盯着那草屋许久,最后,他还是没勇气再一次踏入那间草屋,他想,他需要平复一下心情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