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_11
  应麟闻言则将身侧则谨揽进怀里摩挲着答道:“谨儿自是心地善良,宽人之过。我此番惟不过是见了此子竟全然不求上进,又念及珠儿多年以来俱是苦读不辍,殚精竭虑欲为人为己谋求一片生存之地;想来他二人乃同出一胞,不料兄弟二人之境界竟差别如此之大,作为次子,家中主外事之人,竟无法为其兄分担分毫,于家于人无所作为,还不若他之弱姐元春!而此子简直乃不肖之子!以我观之,元春志向亦是不小,尚且还酷肖珠儿几分,她家倒可指望了她去。”
  “……”
  “不喜读书一味浑玩,我真不知此子在珠儿玉儿跟前如何自处!你道是惟有此子衔玉而生,便也自诩是来历不凡吗?可知我邵应麟平生授徒三人,何人不是天授神奇?然又有何人敢放诞曰能不经历一番刮垢磨光、铁砧成针而后学得满腹文章?可知这世间便未有这等便宜之事!……”
  则谨闻言又软语说道:“先生之言自是在理,然珠儿亦曾道他这兄弟聪颖多智、才华过人,依我看亦绝非一庸琐之辈。”
  应麟闻言嗤之以鼻:“才华过人?若他当年亦如华儿与玉儿那般抓取仓颉简,我或可便相信此子才华过人。然而据闻此子当年抓周抓了个钗环,将他家老爷气得仰倒。才华或许是有的,然可知玉不琢无以成器,璞玉不雕亦成不了‘宝玉’!珠儿或许文才不及此子,然珠儿早慧,自小见识不凡,自有打算,非同代之人可比。而若论文才,此子又如何及得上玉儿与华儿?文星照命,皆是状元之材。”
  则谨又道:“那依先生看来,此子命数如何?依了我看,我倒觉此子有出世之象。”
  应麟听罢认同:“我亦是如此以为。此子命数倒是不难探视,我倒是忧心珠儿命数,曾欲为其占上一卦,看他命中劫数,奈何却全然无法占出,看来珠儿此番倒可尽力一搏,或可便是谋事在人了。”
  随后二人又叙了些他话,此番则按下不表。
  却说此番贾珠到了煦玉书房中探视,虽因了多日不见煦玉,此番见了心下亦是高兴,然到底忧心着宝玉状况,遂对于煦玉大作,倒也赏得格外漫不经心。随后煦玉见状,便询问贾珠此番可有心事,之后便也明了是因了宝玉之事,遂开口说道:“哥儿之事有何担忧之处?我亦见过他的诗文,小小年纪亦能涂写两句,可知是个有才华的。先生又向来赏识能人异士,还怕此番不入先生青目?”
  然不料贾珠却道:“此番不瞒玉哥,我倒是觉得大抵先生不会收宝玉为徒。”
  煦玉闻言反问:“为何?”
  贾珠则答:“玉哥亦知先生乃性情中人,能得己青目之人便也倾囊相授,若是不甚合意,便是携来金山银山,先生亦能弃之不顾。这些年来珠儿对于先生性情难道还不能识得几分吗?先生向来亦是偏爱那胸藏锦绣、才可比仙之人,宝玉之才不过是些小情小调,登不得大雅之堂。除此之外先生更喜那等灵巧乖顺之人,想来无论是玉哥抑或是侯二公子,当初进学之时无不是尊师重道、持重守礼之人,珠儿怕是先生所授之人中最为顽劣调皮的一个,越过了我这等,怕便也不是先生所能容忍认同的了。而宝玉向来顽劣叛逆,所思所想均不为正道所容,先生又如何能青眼相加?”
  煦玉闻言亦不知如何作答,遂便也沉默了。正待再行安慰贾珠几句,便见吟诗前来回禀珠玉二人道曰此番宝玉果真被先生辞了出来,而贾政则大为震怒,亟亟地便提出告辞。而正待贾珠亦随之辞了煦玉随贾政归家,不料煦玉因了多日未见贾珠,便欲随贾珠一道前往荣府住上一日。|此番二人便一并坐车跟随在贾政与宝玉的车后回到荣府。
  却说此番贾政闻说宝玉为应麟所拒,顿时便怒不可遏。加之忆起当初自己携了贾珠前往拜师那次,可谓万事顺遂,未出一点波折地便令应麟收了贾珠为徒。之后贾珠每日里前往林府进学,期间从未令自己有过片刻的操心。然如今同样是自己携着宝玉前往,之前还有贾珠预先说了多少好话,结果此子竟毫无一点洒脱慷慨之色,满心地不情不愿,分明便是一副满心推托不欲读书之态。此番林海夫妇并煦玉俱在一旁看着,据闻林家那较宝玉还要小上一岁的姑娘都能读书习字了,宝玉竟也在林府丢人现眼,令他颜面尽失,如此他又如何不气?
  此番回府,贾政下车之后便亟亟地领着宝玉回了房门关上之后便开始审问宝玉,令其将与应麟的一番谈话据实说来。此番宝玉见贾政震怒,早已是觳觫难安,闻罢贾政询问,只得嗫喏着将应麟是如何询问以及自己又是如何回答的通通交待了。贾政闻言知晓宝玉竟是如此不思上进,令应麟这一外人都气极忍不住数落几句,便也气得浑身乱颤,喝令宝玉跪下,慌忙于屋内寻找棍子之类的器物,奈何这些年贾珠俱是乖巧懂事,宝玉尚且未加管教,遂房中连戒尺均寻不到一根。念及于此心下便更是气馁,一脚踢开房门欲喝令小厮将棍子取来,随即便见门外走廊上不知是谁放于此处的一根笤帚,遂前去一把抄起笤帚便向宝玉劈头盖脸地打来,打得宝玉一边哭喊一边抬着手臂去挡,却又不敢就势站起身躲闪。而门外聚集的小厮中有那伶俐的,一些便忙忙地前往二门知会到贾母那处,另一些则绕到贾政外书房之后的贾珠小院,将此事告知了正在那处的贾珠……
  ?
  ☆、第二十六回 宝玉挨打珠玉不虞
  ?  却说上回贾政在书房中怒笞宝玉,此番正待于自己书房的贾珠闻说了这般动静,便忙忙赶到贾政外书房中,只见宝玉跪在地上死死地将头抱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贾珠见状一步上前拦在贾政面前说道:“老爷请消消气,何苦这般大动肝火,若是气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贾政见贾珠来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念及贾珠从前从不令他这般怒意滔天,遂怄得直跺脚道:“想当初你亦是小小年纪进学读书,从未累及我担忧过分毫!如今场也下了举也中了,更是一时一刻都不必再忧心。奈何此番同出一母的兄弟,宝玉哪怕是有你这做大哥的一半的懂事,我也不会这般气极难忍了!”贾政说着便又将手中笤帚向宝玉挥来,贾珠忙地拦住了,贾政便指着宝玉怒斥,“不知此番怎的就诞下个这等孽子,看他那葳葳蕤蕤的模样我恨不得打死他!”
  贾珠听了这话忙开口劝道:“老爷您消消气!您刚不也说了吗?我是宝玉大哥,宝玉尚且年幼,贪玩乃是小儿本性,待他长大之后自会懂事,老爷何苦为此便打骂于他呢?想来我们何人不是从年幼懵懂无知成长而来的呢?|宝玉不喜读书,老爷慢慢教导他便是,何苦这般大动干戈呢?现下这亲戚又在咱家住着,见了说咱家老爷发狠打伤孩子,传出去了这话也不好听的是不?若是为老太太知道了,又要埋怨了……”贾珠这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走廊上传来贾母上气不接下气的怒斥声,不多时便见贾母在一伙丫鬟的搀扶簇拥下进了书房:
  “这青天白日的,你打孩子做甚啊?!”
  一旁贾政父子见状,忙从旁一左一右地扶住贾母道:“老太太,您怎么亲自来了?”
  此番王夫人亦跟随在贾母身后赶来,见宝玉被打伤在地,便也一面哭着一面从地上将宝玉搂进怀里,嘴里不迭地念着“我的儿啊”。贾珠见王夫人只管哭,便忙吩咐门外的仆妇抬一张藤椅来将宝玉抬回贾母院中。
  贾母见宝玉脸上被打出一条条紫青的痕迹,心疼地直哆嗦:“我是坐不住了,好端端的,这不刚带宝玉面见了先生回来吗?怎么就下死手狠命打他来着?!”
  贾政赔笑:“儿子这不是见宝玉不长进,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急了方才教训他两下……”
  贾母冷笑一声对曰:“不长进?宝玉才这般大小,你便知晓他不长进?!你若下了死手打他,若是打出个三长两短的来,便是长进的也不长进了。”
  贾政又道:“老太太说的是,可是老太太也看见了,珠儿作为宝玉哥哥,年纪不大便已知晓进学读书,此番取试皆中;宝玉作为其兄弟,却不肖其分毫,儿子此番不过略作惩戒,怎的便惊动了老太太……”
  贾母闻言知晓贾政埋怨她为宝玉之事前来兴师问罪,便冷笑着说道:“哼你教训自己儿子我是不管你,此番你也知晓珠儿是宝玉兄长,你在珠儿跟前责打幼子,可想过珠儿见了会不会心寒?!珠儿倒是争气为你挣了个进士的名分,可这些年为了读书吃了多少苦头?好好的孩子给折腾的形销骨立。如今你便连宝玉也不放过,知晓我老婆子便只有这么个孙子还能承欢膝下,你便也忙不迭地夺了去,你便见不得我老婆子能够有儿孙陪伴着享几天清福!……”
  一旁贾政惟被贾母一席话数落得面红耳赤、羞赧非常,忙不迭跪下说道:“老太太教训得是,做儿子的何敢扰了老太太的清福!若老太太要宝玉陪着,儿子便再不逼他,也不打他!……”
  贾母闻罢这话方才将气消了一些,对贾政说道:“你能这样便再好不过了……”随后又转向一旁的贾珠和颜悦色地说道:“让你父亲自个儿在这里反省,珠儿便随我一道回去瞧宝玉去!”
  贾珠闻罢只得低头答是,搀扶着贾母一并去了。
  而书房之外,煦玉倒只是远远地于一旁观望着,作为府中作客的亲戚,亦不好直接前往相劝。此番见吵闹声停止,而贾珠随了贾母一道进了小院,方才尾随而至,前往宝玉房中探视。因了此番珠玉年纪尚小,加之煦玉又是在荣府之中住惯了的人,遂贾母院中的丫头媳妇之类见了他都并未回避。
  此番只见宝玉被众人安置在床榻上,王夫人亟亟地命人前往请了大夫来诊视,随后便领着一干丫头仆妇围在宝玉榻边不住地淌眼抹泪。随后又见了一旁前来探视的贾珠,便又揽过贾珠来哭道:“我的珠儿啊,幸亏还有你啊!你自个儿长进才没被你父亲打骂!可宝玉才那般大的,你父亲何苦来哉要这般严厉啊!宝玉不也是自个儿养的儿吗?……”
  贾珠闻言只得又从旁劝慰一番,此番便连带着令一旁的元春、迎春、湘云等小姑娘莫要只顾于一侧垂泪。而宝玉见自家姐姐妹妹们俱围着自己,为自己挨打心疼抹泪,自是心花怒放,遂亦从榻上勉力撑起身说道:“姐姐们莫要忧心,一点都不疼了,这不过是些皮外伤,涂点药很快就会好……”
  一旁众人见状忙令他躺下,王夫人又为其掖了掖被角。
  贾珠见此番宝玉已无事,又有姐妹们并一干丫头看着服侍着,保管比甚仙丹灵药都见成效,遂正待悄声离开。却见一旁煦玉正立于宝玉屋内的一方案前,案上摆放着各式石钵、石槌、纱布、牙筒等物,其中盛着的正是胭脂水粉等物,此外一旁的地面还有正在澄清的红蓝花汁。煦玉见状本是好奇,便向贾珠问道:“这些是何物?看起来似是胭脂……”|
  贾珠见状心下一沉,只道是宝玉如此行事便是又为自己挖坑了,此番便是贾珠有心为宝玉隐瞒了去,也不知能以何言去支吾,遂只得踟蹰地答道:“怕是宝玉房里的丫头们做的胭脂吧……”
  煦玉闻言反问:“丫头们做的怎放于此处?”
  “这……”
  贾珠正不知如何应答,便忽闻宝玉榻边的湘云回过头来,闻见一旁珠玉二人在谈论胭脂一事,性子爽直的姑娘遂张口便道:“这些啊都是平日里二哥哥带着我们做的。”口音中还带着咬舌音。
  此言一出,贾珠便叹息一声,湘云说完这话尚且不自知,随即便又转向榻上宝玉,殊不知这边煦玉闻言面上神色喜怒各色俱转了一遍,最终竟是怒极反笑,道句:“见罢宝玉此等富贵闲情之状,想必他是无从知晓古人所谓‘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的道理。大抵读书的确是清苦了一些,于他而言总归是富贵已从天而降,又何必再去费心苦求……”
  一旁贾珠闻罢则辩解道:“玉哥何必如此说?宝玉毕竟年幼,家中老太太太太宠着些,令其承欢膝下,也算是替着我们做儿孙的尽些孝心……”
  煦玉则道:“珠儿此言差异,我尚且还记得你年幼之时便是一门心思只为进学读书,彼时年纪较我还小,却从不以年幼作为推托的借口,如今怎的竟为宝玉寻了这等理由?”
  贾珠:“……”
  “何况长兄如父,教导敦促弟妹乃兄长分内之责,此番弟弟为父母责罚,本便是兄长敦促不力之过,若非失于管教,怎会坐视宝玉在房中与一干女儿家的捣弄胭脂水粉?!”
  听罢煦玉这话,虽非以疾言厉色道出,然话中指责贾珠未尽兄长之责之意却是尽了十分。一时之间各种念头顿时纷纷涌上贾珠心头,他只道是煦玉向来为人直率,仗义执言,眼中揉不得渣滓,见罢不满之事便欲宣之于口。此番见罢宝玉如此不思进取,当是不会姑息。然转念又想,此事确是宝玉不对,而家人无人不晓,可又见谁数落他?那喜好胭脂的性子乃是天生的,难不成靠他贾珠念叨两句,宝玉便能从此改过自新?!若是如此还需要轮到煦玉你一外人前来念叨?若是宝玉真能洗心革面,从此奋发图强,他贾珠还需如此独自拼命努力?!如此念着,只道是煦玉尚且与己一道长大,此番却也无法理解贾珠周遭的形势吗?遂低声反问道:“玉哥之意是说宝玉如此行事,倒是我的不是?”
  煦玉听罢贾珠这话,只觉其声幽咽,分明透着万分委屈,刚想开口分辩两句,便见元春一面向二人行来一面说道:“两位哥哥在说何事?”说着便佯装拿眼扫视了一番案上胭脂等物,便接着道,“哦这些胭脂啊,乃宝玉专程做了为着孝敬我这做姐姐的。大哥哥下场不久,平素又是公务繁忙,对这事恐是不甚明了。何况宝玉素昔都是跟着我念书的,我念在他此举也是一片孝心,便也没有制止他,由着他做了些。如果林大哥哥欲向大哥哥打探此事,怕是无法得偿所愿了。”小小一番话便将此事全揽在自己肩上,与贾珠卸了个干净。
  煦玉听罢自是乐得拾阶而下,遂对身旁贾珠作了一揖说道:“原来如此,珠儿请恕玉哥未曾明了此事个中缘由便胡说乱道,玉哥此番便对珠儿赔个不是,我的好珠儿此番可是千万要宽恕哥哥之过!……”
  贾珠见罢煦玉之状早已哑然失笑,遂对曰:“我亦非那小气之人,计较什么。”
  煦玉见贾珠说话间神色已恢复如常,遂也展颜一笑道:“如此说着,此番我又吟成了一首诗……”一面说着一面便于己身之上翻找折扇,却发现折扇被遗落在了贾珠的书房之中,遂忙又叫上贾珠一道前去题诗。而贾珠跟随在煦玉身后步出宝玉房间,匆忙间亦不忘回首对身后目视他二人离去的元春使了一个眼色,又暗地里拱了拱手,感激她方才出言相助。元春见状嘴角弯出一缕微笑,亦对着贾珠福了一礼以示回敬。
  而待珠玉二人回到吟风赏月斋,只见煦玉的折扇正被撂在案上。煦玉随即撑开折扇,又从笔架之上取下一只小号湖笔,就着砚中所剩残墨便挥笔写下一诗:
  “破晓摘花露湿衣,
  淘去黄液始成汁。
  王孙公子制胭脂,
  曼妙淑女对镜妆。”
  写毕搁笔,墨迹未干便递与贾珠赏鉴。此番贾珠见罢此诗,面上尚且平静如常,内心却是止不住汗颜,只道是煦玉此番可是将宝玉混迹內闱又喜胭脂水粉之事记在了心上,今后要令他对宝玉的印象改观却是谈何容易?宝玉你自求多福吧,今后你若有心追求林妹妹而她兄长却万般不允之时,可莫怪为兄的未曾助你,为兄尽力了,只怪你自己挖坑太大,已填补不上了……
  ?
  ☆、第二十七回 开垦祭田生财有道(一)
  ?  却说上回宝玉挨打受伤,之后半月均需卧床将养不得出门。又因了众姐妹并丫鬟均时常伴于宝玉榻边与其聊天解闷,宝玉倒也并不因了此番卧床无法外出而烦闷无聊。而此番更因了贾政怒笞宝玉而为贾母很是数落了几句,遂在这之后贾政便也只得放任了宝玉混迹内闱,将那劝学读书之事通通都暂且咽进了肚中。
  而另一边,因了此番宝玉受伤,贾母便也心疼忧虑不已,每过几个时辰便命丫鬟拿些去火散热解毒的外用药给宝玉涂抹。却说那名本叫珍珠的丫鬟乃是贾母派遣与湘云供其使唤的,此番见宝玉受伤,便也自告奋勇地数次为宝玉送药传物。回来之后又将宝玉情况回禀于贾母,还分外细心地将宝玉想吃的想喝的东西告知与贾母,令贾母正好命人为宝玉准备。
  此番贾母见珍珠竟如此贴心,知晓自己最忧心之事,又特特地为自己分忧。想来宝玉身边又尚缺一个如此尽心尽力的丫鬟,便令珍珠从今往后便只管去往宝玉那处专职照料宝玉。而珍珠又道曰她本是老太太遣了照料史大姑娘的,若是自己此番前往照料宝玉,在府中作客的史大姑娘又当如何是好。贾母闻罢这话只道是这丫头果真心细如发、尽忠职守,对这珍珠便更是另眼相待,随后便将自己的一名唤翠缕的丫鬟替了珍珠送与湘云,而吩咐珍珠只管前去。
  而待珍珠前往照料宝玉之后,宝玉亦感其忠诚,念及她本姓花,遂将前日里看过的“花气袭人知昼暖”的诗句中的“袭人”二字挑了出来,遂回禀了贾母将这珍珠改名为袭人。这袭人并其家人因此乃主子赐名,便也欢天喜地地受了。而在此之后,待宝玉年事渐长,贾母亦觉宝玉身边人手尚缺,另一边的贾珠尚且有四名大丫鬟入室侍奉,便又将自己的一名唤麝月的丫头与了宝玉,此乃后事,此番按下不表。
  之后贾珠照例是每日里前往翰林院当差,日子过得忙碌,多不得清闲。加之他所跟从的孝华本便是身兼两职之人,孝华若是忙不过来之时,均会将公务分担与贾珠并须洲,由此他二人除却平日间跟随习学以应付朝考之外,便也跟着孝华做了不少助理的工作。而到底因了此番身在朝堂之上,这信息便也较从前来得更为迅速充分,朝堂耳目众多,便是随意两位官吏私下闲磕牙之时无意之中透露的消息亦往往有其价值。
  那一日,贾珠照例于翰林院中的藏书阁中帮忙整理书籍,话说翰林院本便是当时中国最高的学术机构,以海量藏书著称,乃彼时世界上最大最古老的图书馆。由此较于他处,贾珠倒也喜好于此阁中林立的书架之间徘徊逡巡,宛如参观古籍一般欣赏见识各类古书的孤本、底本,而每每念及若干年之后的庚子国难翰林院被焚毁事件,便会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
  彼时贾珠正于百家杂览丛架前随意浏览,话说兵法军事类书籍倒是最得贾珠之心,遂他便常待于此处。而此番只见两位户部的官员一道步入此间,因了贾珠正立于书架之后,遂并未目见贾珠。
  二人一面关门一面闲谈:“话说这段时日上头也是催得紧,尚书大人常言他最近须发为此均愁白了一半!”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是?近日来地方缕有上报曰江南地区因之前的洪涝之害,大片土地颗粒无收,致使饿殍遍野,大量灾民流离失所,遂上头也很烦恼,圣上此番号令朝廷上下节衣缩食,为赈灾筹款……”
  贾珠见状正欲上前询问他二人来此是为何事,可有需他协助之处,毕竟他如今亦算是行着“图书管理员”之职。不料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在贾珠刚觉察之时便已伸过来一把捂住贾珠嘴唇令他噤声,另一只手则随之揽在他腰间制住他。贾珠心下一凛,慌忙间偏头一看,只见此番惟离自己面庞不过寸把长距离的是张俊朗面容,一双剑眉飞斜入鬓、一双凤眸晕杀含情,不是五皇子又是谁?贾珠认出该人身份,虽不知此番这人来此做甚,然也随之镇静下来,惟一动不动地与五皇子保持此姿势静立于此。亦不知五皇子是何时进入此处待于此地的,然却丝毫未令自己觉察,不禁感叹这五皇子身手颇佳,绝对在自己之上。只是贾珠此番却发现自己的心跳正默默地加速,只觉耳后五皇子的呼吸如细柔的丝线那般丝丝缕缕地缠绕在自己的肌肤之上,肌肤上不禁随之泛起一阵麻痒之感。
  此番正值贾珠心猿意马之际,便听先前那人又道:“说起这筹款之事,在下等人昨日方才将众位王爷王公等所捐募的款项数额统计出来,其中除却万岁爷并几位殿下,便是忠顺亲王所募最多。今日太子殿下还亲自向下官过问此事,见罢忠顺亲王所募款数,很是欣慰了一番……”
  正是这话中所提的“忠顺亲王”四字,将贾珠的注意力顿时吸引了过去,随即便忘却了身后立着五皇子一事。贾珠当是记得书中这忠顺亲王乃是贾府的一方大敌,搞不好后来贾府遭遇抄家灭族之祸,便与这忠顺亲王难脱干系。而听这话的意思,怕是这忠顺亲王实属太子一党,太子可是日后的万岁爷,也无怪乎这忠顺亲王之后的势力如此之大,看来今后需得小心行事方是。
  之后那二人开始互相询问顺带吹捧各自募捐了多少,其间还佯装着哭穷:“此番朝廷赈灾,圣上体恤人民,带头募捐,下官等又如何能够推辞。尽管下官这些年亦是宦囊羞涩,奈何亦需扎紧了腰带紧跟其上方是……”
  另一人亦道:“可不是吗?可知下官在城外的庄子今年收成亦是颇为寒碜,如何能应付一家之人的日常所需开销之类的,若说赈灾,下官那处亦需上报方是……”
  随后二人相顾大笑起来。而这边贾珠闻罢这话,不禁于心中狠狠翻了一计白眼,心下只道是瞧你吃得那肥头大耳之样,从头至脚的有何处像是灾民?不料正如此想着,却忽闻耳后传来一声压得极低的带着些许魅惑的嗓音在道:“不知贾公子此番在思虑何事?方才还紧张难安,现下却又是魂不守舍的~”
  贾珠闻言大惊,忙回过神来,正待回答“未作他想”,却闻见书架之后的两人又相携一道出了此屋远去了。五皇子见状方才放开制住贾珠的两手,贾珠忙转身对身后之人行礼道:“学生拜见五王爷。不知五王爷来此有何贵干,可有学生能相助之处?”
  五皇子听罢却是问道:“如此说来,贾公子可是经常来此查阅群书?遂对于此处方才如此熟稔?”
  贾珠则答:“学生喜好此处藏书,自诩不通文墨,便常来此处,盼望着能学得个一知半解。对此处略为熟悉,但愿能有助于王爷。”
  五皇子听罢露出略感兴味的神情说道:“不想你亦喜兵书?”
  贾珠道:“不才曾读过些许。”
  未想五皇子闻言微微一笑,转而说道:“本王从兵部归来,本想于此寻些书册典籍,不过此番却是忆起了一件更为有趣之事,遂现下便欲离开了。告辞,”说罢便也径直负手而去。
  贾珠见状忙又欠身施礼:“恭送王爷。”过了片晌方才直其身子,心下对五皇子此举不甚明了,但更不欲知晓,可知有时候知晓越多越难抽身,遂只得默默拭了一番冷汗。
  ?
  ☆、第二十七回 开垦祭田生财有道(二)
  ?  另一边却说荣府东面的宁府,因了贾敬尚在府中居住且贾敬原配邹氏仍在,遂待贾珍出生二十余载之后,邹氏终于再度诞下幼子,此番是一女儿,正是惜春。孩子虽诞下然邹氏自己却因年老生子,由此能诞下此女已是万分不易,随后便因身虚难撑,紧跟着去了。由此甫一降生,惜春便成了个没有亲娘的,贾母念及于此,对此女同情怜悯之心顿起,加之自己素昔又疼爱女儿,只道是自己膝下养再多女儿家的都便得。遂与贾敬商议一番,道是自己这府里姐妹多,宁府里都是兄弟侄儿,到底冷清了些,不若来这边府里跟着其他姊妹一并养着。贾敬闻言思及贾母亦算惜春至亲之人,加之其教养女孩很有一套,倒也无需忧心惜春被带累坏了。而荣宁两府相隔不远,若是思念女儿,欲见上一面亦非困难之事,由此便也同意了。
  一月之后宁府因了惜春出生照例需请满月酒,然由于此番邹氏新丧,遂不便宴客,荣宁二府之人便在自家屋中中堂内院各摆了几桌,权当作是普通家宴之席地庆了一回罢了。|此番宁府家宴,荣府一干人自是必到,此番贾敬、贾赦、贾政领着贾珍、贾蓉、贾琏、贾珠并一陌生贾家宗族之人一桌,内院贾母则领着贾赦续弦邢夫人、王夫人、贾珍原配俞氏并元春、迎春、探春、湘云、宝玉坐了两桌。此间因了贾珠所在这桌坐了一生人,遂该人上桌后便也自我介绍了一番。
  原来此人是居于原籍的族人,名贾珰,不久之前正逢其叔叔贾敜病故。贾敜本是金陵城中专管贾家原籍宗庙祭田之事的人,此番身故,身后又无子嗣得以继承,遂贾敜家人方才遣了其侄贾珰千里迢迢地上京,将贾敜之事并宗庙祭田管理之事与贾氏本族之人相商。此番在宴席之上,众老爷们又一道谈起此事,众人俱是面上聊做几分对贾敜亡故的哀思悼念,却对在此之后具体如何处置贾敜落下之职无甚主张,惟道句此事再行安排人手管理便是。之后众人又谈了些别事,吃罢饭后各房之人便也悉数散了不题。
  而贾珠在此期间虽未曾参言,然却一直密切观察席上诸位老爷的情态,只见文字辈三人是谁也不肯接管此事,包括长房的贾敬。贾珠心下暗喜,只道是祭田一事于族人甚为重要。因为即便今后贾府阖府被抄,却也抄不到金陵,若非贾氏一族将原籍产业悉数带往了京城,而原籍之地惟用于停放掩埋逝者。金陵原籍之地无人经营料理,致使其荒废无用,贾家何至于在抄家之后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这等认知便连宁府日后的孙媳妇秦氏亦能明了,然贾府众爷们却浑然不觉,不得不令人纳罕。
  而如今,于贾珠而言,原籍的祭田不仅是日后贾府被抄后族人的最终后路,更是目下贾珠的首个生财之法。可知他不久前得知的此番金陵遭灾,大片土地荒芜,难民流离失所的消息。只道是若是现下购买土地、雇佣农民,却是较丰年之时更为划算容易。此番先行雇人将自家祭田耕种起来,秋收之后令农民按例交租便是。大可便仿效了现代的家庭联产责任承包制,划下一定的地租比率,按率交租,届时农民亦有积极性,而地主亦无需担心农民劳作之时缺乏积极性了。此外他还欲效仿一条鞭法的原则,即令农民上交银钱以取代实物地租。不仅是因了贾珠目下并不缺农产品,最需之物反倒是银钱,有了资本方可以利赢利,再行投资其他领域,扩大产业规模与投资范畴。而且上交银钱的形式可令农民在生产和销售两个环节上尽心竭力,方将收益提升至最大化。
  主意既定,贾珠所需思虑之事便是如何向本应负责接管祭田的作为族长的贾敬提出此事,并令他同意此番由自己来接管这份祭田的工作。贾敬毕竟是宁府之人,若此事是贾政负责,他便也无需忧心了,径直向贾政索要了该职便可。此外贾珠还需考量此番到底遣谁代他前往经营管理这个产业,他首先思及之人便是千霜,可知千霜跟随赖大习学已逾二三载,正可借了此事考查一番千霜本事。只是除却此事他尚有别事需要千霜,不可能从此便惟令千霜专管此事。由此另择一适宜可靠之人在千霜之后接手便是至关重要的了,只是此人贾珠目前还未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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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回 无心插柳柳自成荫(一)
  ?  上回说到贾珠欲接管了金陵原籍贾家祭田一事,正兀自烦恼该派谁跟随千霜前往料理此事,以便今后可留于此处经营而令千霜得以返回京城。虽未曾寻思出个结果,然到底需先向贾政禀告一番,在求得贾政同意之后,再行前往面见贾敬商议此事。而若是迟了,贾珰随后便会返回金陵,届时贾珠与贾珰交接一事将变得麻烦。念及于此,贾珠当即便前往贾政处商议。|
  此番前往贾政之处道明来意,贾政闻言眉头微蹙,神情不悦地说道:“此本是原籍中人之事,即便此番原籍专司此事之人亡故,亦应再择原籍中人管理此事,何需我等在京之人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