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虽然严澹是担心过自己有自杀倾向,但自己既然做了保证,严澹应该不会在梦里还如此失态地担心了吧?
  那天和严澹第二次偶遇,是在公墓,陶清风心想:严老师此刻梦到,慌乱地喊着“别死”的,大概类似少年时失去的亲人这种角色?只有那种年纪,一把心事才会把人打回原形。
  陶清风并不敢多想,不去想刚才严澹喊了好几声“广川”,紧接着就是“别死”,陶清风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没有乱动,乖乖地任严澹抱着,还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背,希望严老师早点睡安稳。
  可是严澹这个抱着他睡着的姿势,陶清风原地不动一会儿,只觉得腰背都撑得十分吃力,毕竟是那么重的身躯,虽然严老师算是坐在床上,但半个躯体的重量全托进了陶清风的怀里。
  陶清风试图小心翼翼地,从严澹双手里,让自己脱身,对方的手却依然抱得那么紧,一点空隙都不放。陶清风又怕吵醒严澹,只好寻思着,找个角度,缓缓侧身倒下去,让严澹侧躺在床上,自己也只能侧躺在他对面了。
  只是这个侧卧的姿势,严澹好像更依赖陶清风了,他双手抄进陶清风的腋下抱得更深了些,仿佛找到了一块大型抱枕。严澹的头也从陶清风的肩上蹭进了他的怀里,靠着更暖和的地方。
  陶清风别无他法,严老师要把他当枕头就当吧,左右自己欠严老师的怎么都还不清,严澹要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除非——
  陶清风忽然一僵,严澹手上抱着,还没消停,他的双腿也八爪鱼般地缠上来,一条腿甚至试图挤进陶清风的腿间。陶清风本来是由他折腾,却不妨被某个火热硬物抵到胯间……
  酒,真是个祸害。
  陶清风满脸通红,被抱得那么紧他倒是无所谓,可是被那个东西抵着实在太尴尬了。可是如果现在挣扎摆脱,严老师肯定会被弄醒。
  严澹醒了之后明白这缘故,肯定更尴尬吧。陶清风不愿让对方再为难了,他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只好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躺着,任对方抱住,腿被那个抵着。心里默念:酒的效果一会儿就没了,一会儿就没了。
  结果过了一炷香,那个效果还是没消退。陶清风现学现用了一个刚理解不久的现代词汇:
  ——这,这不科学!怎么,这么久了,仍然……
  陶清风赶紧制止自己去多想,大概是因为严老师身体很好。他高高瘦瘦的,会那么重,该是身体比较结实的缘故吧。自然……
  陶清风又累又困,他喝酒虽然不醉,但刚才折腾这一大通,他着实有点累。但是他不敢闭眼睡着,生怕就着这个姿势若是睡着,严澹比自己先醒来怎么办?严老师一定会很为难。陶清风一直强睁着眼睛,想要等严澹松开后,自己悄悄起身。
  又过了不知多久,严澹还是搂着没放,那玩意也没有丝毫消下去的迹象。陶清风手足无措之间,咬咬牙,试图轻轻去掰开严澹勒在自己腰上的手。
  然而陶清风的手一动弹,严澹也跟着蹭,那玩意还顶着陶清风的腿根,陶清风一下子又僵得不敢动了。
  可是他不动,严澹仍然在动,不仅如此,严澹还翻了个身,把陶清风压住,头倒是从他胸口上抬起来了,却又对着他的脸凑下来,一副做梦要亲他的样子。
  陶清风骇得整个人都快窒息了,而且更令他大脑空白的,就是严澹那张脸,近在咫尺且越来越近,分明自己刚才还很有把握在心里划了区别的界限,为什么那张脸放大到眼前的时候,陶清风脑袋里就像被烟火炸空了似的,满心满脑都是燕澹生凑过来亲他的情景。
  不对,这是严老师。陶清风的理智在这样对他说。可是严老师又如何呢?严老师是他情义深重的恩人,他能怎么办?他难道像对待谢国珉那样一脚把人家踢开,给严老师难堪吗?严老师喝醉了,又不是故意的……
  算了算了,都是大男人,被亲就被亲一下,自己又不会掉块肉。陶清风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奇怪地放松,和梦见身体原主人被谢国珉强迫时,恶心欲吐的记忆不一样。分明现在他也动不了(虽然是他自己不敢动,不敢吵严澹醒来),却一点都没有抵触或恶心之感。只是有些……羞愧,或者说,羞耻。
  严澹凑过头,轻轻沾了一下他的唇,陶清风只觉得一点柔软触感,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带着酒香味道。凝眸交睫间,严澹朦胧睁开眼睛,低喃着:“梦里真好。”
  陶清风涨得满脸通红,一看到严澹睁眼睛,吓得七魂都去了六魄。他多么想让严澹再把眼睛闭上睡过去,醒来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然而严澹不但没闭眼睛,那双被熏得雾蒙蒙的眸子,还愈发清明了。眼眸中先是带着一瞬的茫然,愈发深邃。严澹那已经褪去了殷红的脸色,也逐渐发白。
  严澹一手扶着太阳穴,露出了头疼的神色,另一只手撑住陶清风的肩膀,把自己往后一推,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在昏黄的床头灯光线中,他的轮廓无端透出某种岑寂的味道。严澹的声音里,还有被酒熏过的沙哑:
  “怎么……回事……”
  陶清风赶紧起身,从床头爬下来,看严澹没怎么站稳,一副要倒的样子,还想去扶他,说道:“严老师,你没事吧?”
  严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他的目光流连在陶清风的嘴唇上,刚才的触感非常真实,虽然严澹其实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但陶清风由于脸红,也喝了酒,那嘴唇就显得尤其红润欲滴,好像被咬过似的。
  刚才睁开眼睛,亲到对方嘴唇上的那一下,严澹那时候已经醒了,他还以为是半醒半梦间,自己梦里延续的景象,但是眼下已经心知肚明了。他又看到凌乱的床榻,以及自己身体那个没有消下去的……
  “我刚才在对你干什么?”严澹不但没有接住陶清风伸过来扶他的手,反而还后退了一步,音调中有种罕见的失措。
  “没什么。”陶清风赶紧摇头,祈祷严澹把刚才的事情当成做梦就好了。
  “没什么?”严澹观察着陶清风从床头起来的姿势,很明显刚才被自己压住了,床榻上有那么明显的皱褶。自己在梦里又是抱又是蹭的,对方却一直一动也不动。严澹还以为是做梦都按自己的意志来,严澹愈发脸色惨白了。所以其实,事情都是真的,刚才被自己一直抱着压着,任自己又抱又亲,是陶清风。
  严澹语气中有种莫名的怒意:“你怎么……怎么不反抗呢,就由着……”虽然他自己很尴尬,这些事始作俑者是自己,但看着陶清风那副想打圆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根本掩饰不了脸色的表情、想起半醒半梦之间,陶清风的身躯究竟有多僵硬,就气不打一处来。
  陶清风肯定是不愿意的,否则自己手间不会留着那种僵硬的反应和颤抖的触感。可是陶清风又完全没有动弹,脸也红了,明明不愿意却不反抗,这让严澹非常生气。
  偏偏陶清风还说:“因为是严老师,我不想把你弄醒。你也不会做什么,一会儿就好了……”
  严澹非常罕见的,嘴里吐了一句,平常绝对不会出现,发泄情绪的用辞。但他顾不得维持什么形象了,严澹简直要被陶清风气背过去,声音都有些抖:“不会做什么?你简直是……等会儿。”
  严澹闪身进了卫生间,重重地摔门关上,先解决那个源头的麻烦。陶清风也意识到,严澹这回气得有点语无伦次。陶清风似乎模模糊糊抓到一点线头,严澹为什么那么生气,是因为这种放任,其实也是一种冒犯?对于现代人来说,大概这种并不互相情愿的事情,吃亏的是双方吧,自己的不作为,其实是一种对不起严老师的表现?
  他并不知道严澹真正生气的是陶清风那句“你不会做什么”的不设防心态。严澹在卫生间里解决的时候真是一阵又一阵的后怕。那个梦再做下去,他就要把广川正法了……在这种事情上,男人喝醉了是没有理智可讲的,陶清风是不懂吗?
  等过了一会儿,严澹从卫生间里出来,脸也不红了,身体也自然了,但神情还是在生气,既是在生自己的气,也是在生陶清风的气。
  陶清风看到他出来,赶紧诚恳道歉:“严老师对不起。”
  严澹不怒反笑:“你在对不起什么?你知道我在气什么?”
  陶清风想当然说:“是,是不是,严老师其实不愿意,所以应该阻止……”
  “当然要阻止!”严澹听到他的这种理解,更是气得脸都白了,说话声音都有些抖,提高声音,“但不是我愿不愿意,是你!你不能!让我这样随便做什么!是我!该说对不起!”
  陶清风一愣,他有些迷惑地看着严澹,他想说其实没关系。恩义为重,严澹就算拿他半条命去,他也没怨言,亲几下又怎么了?
  还是说,这又是现代人约定俗成的不能触碰的禁忌?陶清风不敢贸然说话,害怕露出太多破绽。可他那一幅依然懵懂的表情落在严澹眼里,让严澹内心更是阴影面积增大了。
  严澹有点想当然地理解陶清风所谓的“不懂事”了,虽然他脑补了一个错误的方向,他黯然想:说不定谢国珉就是这样子才把小陶给……
  严澹从来不抽烟,但是此刻他忽然很想尝一口烟味,似乎这样才能把胸怀中的那股堵得难受的东西籍着烟圈吐出去。
  他定定看着陶清风,心里不知不觉叹了很多口气,说了句:
  “可惜你那时候遇到的不是我。”
  他意料之中看着陶清风听不懂,而对方也的确更迷茫地在咀嚼这句话的样子。严澹心中升起一股痛意。他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陶清风招招手,自己坐在了床边。
  陶清风走到严澹面前,严澹说:“低头。”
  陶清风依言低下头,和严澹大概有一尺远,严澹面无表情:“再过来一点。”
  陶清风如他所言,再低了些,都能闻到严澹呼吸间的酒气了。他却依然不明白严澹要对他说什么。
  严澹睁着的那双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陶清风,看得到清澈瞳孔里的倒影,自己还是冷静克制的样子,他顿了顿,道:“记住这个距离。”
  严澹一边摸索着,从床头柜顺手抄起台灯,教陶清风道:“有人喝醉时,越过了这个距离,要做坏事,就对着后脑勺砸。砸完了报警。”
  陶清风愣了愣才明白,严澹这是在教他该如何受迫时挣扎?
  陶清风不可思议,却抓住了重点:“所以严老师认为,我刚才应该用台灯砸你?”
  严澹言简意赅:“你如果真那样。我只会生自己的气,不会生你的气。”
  陶清风更不可思议,一时间觉得非常荒唐,尽管心想这可能是现代某种约定俗成的禁忌,可是已经超过了他的价值底线:“严老师,我不认为你喝醉了不小心亲我几下就是坏事。我觉得为了这个而伤害到你,才是我不能接受的。所以我不能听你的话。”
  严澹豁地站起,他的身躯散发出某种高大的压迫感,深深吸一口,爆发了:“你是不是非得让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是不是非得要我说明白什么坏事,说明白了男的喝醉了搂搂抱抱要干什么——亲几下,谢国珉只是亲几下?你教训没受够?!”
  严澹口不择言,说完才脸色惨白,他不小心戳到了小陶大概内心很痛的伤口。严澹露出了懊悔又内疚的表情,他刚想开口道歉,却看到陶清风本来一直安静在听,仿佛如一株秀气的青松,不发一言,此刻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平静:
  “严老师,请你不要把自己和谢国珉那种人相比。”陶清风除了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后,就没有那种受到创伤的脸色了。这毕竟是身体原主人的事,他唯有感慨。
  陶清风换了个方向去思考现代人的价值和喜好。他当然听得懂严澹刚才的话,严澹的意思是,超过了某个距离,男人喝醉了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会做出不该做的事。
  可是:子曰:食色性也。大儒也说过:明心见性。陶清风并不觉得,严澹这个反应有多么出格。陶清风虽然并没有什么经验,但依照他浅薄的理解,哪怕羞于展现,但起码不应该为此而痛苦。毕竟只是不小心亲到一下子,其他什么都没发生。
  “我知道严老师的好意,也知道严老师的警告。”陶清风一字一顿道:“谢国珉那种人,碰一下我都恶心。刚才的事……老实说,因为是严老师,我才不动弹的。其他人不会这样。我报答不了严老师,当然这也不是报答。但严老师真的不必自责或担心。刚才……”
  陶清风面色有些羞赧,但他觉得大家都是男人,说一下没关系,“……刚才,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我觉得……”陶清风声音越来越小,“接下来你不会……你大概就睡着了吧……很容易睡着的……”
  严澹内心五味杂陈,那股原始的,焦虑陶清风不会保护自己的怒火终于消下去,却升起一股有恃无恐、仗着陶清风什么都愿意给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这种态度的,更奇怪的怒火。他其实也分不清这到底是怒火、是焦躁、还是一种不该有的……优越感?
  ——陶清风对他,真的是这种,卖了还给他数钱的心思。
  严澹一想到万一刚才自己真没醒,仗着酒后生理冲动,说不定把陶清风给办了,陶清风还忐忑算不算报答的模样,就觉得空气太闷热,衣服勒得太紧了。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中,半响深深吐出一口气,以无比复杂的音调,对陶清风说:“万一没睡着呢……唉,还好,我醒了。”
  严澹边说着,边在脑海里回顾着梦中经历的事。一边狐疑地想:自己做了一个很逼真的,似乎喜欢陶清风的梦。梦快结束的时候,他主动去亲吻陶清风,身体也跟着反应了。
  虽然这大概只是酒后容易被催化的反应,只是生理冲动。但严澹深深觉得,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能从那样的梦境中醒来后,立刻克制而清醒地告诫陶清风,他实在是太——严澹自夸时从来没有不好意思的念头,他只是不表露这种骄傲而已——太正人君子了。
  另外,梦中逼真的情景,和许多翔实的细节,还有他隐约觉得可以和历史对的上号的事件,深深让严澹觉得,疑窦丛生,暗自在脑海中,把梦详细回顾了一遍。
  第48章 悠悠我心
  严澹在亲吻陶清风之前做的那个梦, 从皇陵开始。
  他认得这是大楚十六皇陵的景区大门, 皇陵修建在离都城二十公里的山区。大楚开国皇帝设立了因山为陵制度, 棺椁都埋在山腹中,以山道为神道, 两边修建一对对的神兽垂首。在尽头以坚固的白膏泥封住神道,能有效防止盗墓。盗墓贼要么从上面挖穿整座山,要么从四周或底部凿穿几十厘米厚的, 火烧不烂、水渗不进的白膏泥。
  这也是大楚皇陵中,有几座迄今为止仍未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原因。严澹去旅游时,曾经跟随导游, 沿着一座曾被盗发过,后来改成旅游路线的墓道, 一直走到了一座皇陵的山腹中。盗墓贼以火药强行炸穿了墓门, 露出了直通山腹中心的墓道。走在这条狭长逼仄的墓道里时, 严澹曾经错觉,好像是沿着一条时空隧道, 往黢黑幽邃的远古而去。
  而此刻他的梦里, 严澹在一座封闭了神道的山陵入口旁边。真是奇怪,明明是死人的地盘, 周围却走来走去那么多活人, 都穿着大楚布衣寻常装束。
  严澹看着自己从一副深色布衫里伸出来的, 依然白皙的手,握在一只缰绳上。自己身边有一匹棕色的骏马,自己正在取下马笼头上面的黄金羁勒。
  严澹在梦里清楚地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守皇陵一切从简, 不能穿华贵的绸衫,也不能让马佩戴贵重的鞍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整个家族,还有另外两个大姓氏族,都被发配来看守皇陵了。
  这是燕国公自请的,还捎带上了全家。来到皇陵之后,他们一律换下了官服、富贵子弟的衣衫,穿上了寻常布衣。每天执帚,一丝不苟地在皇陵劳作清扫。
  严澹在梦里知道:燕国公眼光异常毒辣。两朝肱骨的眼睛,那是在油锅里炼的。以这种方式,远离了风雨欲来的大楚朝廷,任那位新帝在朝堂上作死。带着全家来到先帝陵墓躲避风雨。
  这几天不断地接到消息,新帝又把一批“党谋”遣下狱中,又发出了巡捕令,京城里哪些家族又受了牵连……听起来愈发人心惶惶。在皇陵避难的亲朋之间都相互告诫:一定要忍着,一定要远离,一定不要回去淌那滩浑水……
  可是严澹一边给棕马背上,换上一副皮质普通鞍具,一边心里想的是:不行,他必须回去看一眼。因为他今早得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新帝批捕了鸿儒徐棠翁,并对他的门生实施连坐。严澹呼吸一窒,在梦里双手颤抖,他记得那个人的丁忧满了三年,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这段时间返回京城……
  如果能拦下他就好了。
  还好“燕家”迁过来时,有自己的马匹。
  严澹刚跨上马背,就看到一个年龄约莫四十上下的管事跑过来,非常坚决地拦在他面前,哀求道:“小公子!公爷再三叮嘱,不能去啊!”
  严澹听到自己年轻气盛的声音,举鞭前指,呵道:“放肆!让开!”
  然而下一瞬间,他背上忽然卷来一阵剧痛,被一条藤绳抽下马来,火辣辣地痛,那藤绳还把他给绑了两圈。严澹艰难抬头,看到他家大哥,换了一套粗布葛衣,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一只手直接提着严澹后背领子,拎到马厩角落,言简意赅地传达了不容改变的决定。
  “不许去。”
  严澹在梦里一声不吭,他知道面对他家大哥,说话是没有用的。
  他家大哥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叹了口气,罕见地,又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你那边有很多朋友……但已经……来不及了……”
  严澹在梦里感到心脏被贯穿般的剧痛,他闭上眼睛,浑身血液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自己没在马厩中,而是在一个漆黑的山洞里。
  令他诧异的是,陶清风在他身边躺着,睁着眼睛,安然地看着自己。他身上穿的还是那套长袍广袖的君子衫,整个人看上去清瘦苍白。
  严澹在梦里是不会去思考逻辑谬误的不可能之处,他只是惊喜地一把搂住了近在咫尺的陶清风,难掩激动的喜悦之情:“广川!你没死么!”他还摸了摸陶清风的头,确定是安在脖子上的。
  陶清风没有说话,像是一尊人偶般,静静地任由他搂抱着,偶尔眼睫毛眨动一下。
  严澹于是捧着他的脸问:“你是活人?你还是鬼?我呢?我死了吗?”为了验证,严澹把头贴在陶清风的心口,他听到了规律的心跳声,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虽然陶清风依旧不发一言,也不动弹,但严澹已经激动得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