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但这话眼下并不好直白地说出来。先前倒也罢了,如今陆晋失势,她若明明白白让女儿远离陆晋,倒显得她们趋炎附势,忘恩负义一般。而且如果嘉宜性子再倔些,或许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所以,沈氏只能委婉含蓄地劝说两句。
  这些劝说从表面上来看,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韩嘉宜搁置了去西山碑林的计划,改而询问陆晋:“大哥,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此刻他们在正房外。
  “嗯?”陆晋长眉一挑,“忙什么?”
  “就是,你是不是原本有什么事要做,但是因为我缠着你出门,你不得不委屈自己……”
  韩嘉宜话没说完,陆晋眸中就漾起了笑意:“我喜欢你缠着我。”他声音渐低:“你如果乐意缠着我,那我欢喜都来不及,委屈什么?”
  如今两人情意正浓,他巴不得她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怎么会觉得是“缠”着他?
  “啊……”他突如其来的话让韩嘉宜瞬间红了脸,下意识分辩,“我没有要缠着你啊。我就是问你,是不是有事要做。”
  陆晋笑容微敛,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提到这个问题,他认真回答:“没有。”
  至少目前没有。
  韩嘉宜轻轻舒了一口气,心想,甚好甚好,她没妨碍到他的事情。但转念一想,不对啊。人无事可做的话,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啊。不过娘好像不希望看到她时常和大哥一起出门,那不如找点其他的事情给大哥分散注意力?
  见她眼珠子骨碌碌直转,陆晋含笑问道:“怎么了?”
  “我想,既然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教你写话本吧?”
  “什么?”陆晋皱眉,“你方才说什么?”
  韩嘉宜已经拿定了主意,笑吟吟道:“我说,让你跟着我写话本啊。”
  陆晋有些哭笑不得,但看她兴致满满的样子,也不忍拂了她的兴致,点一点头:“好啊,那就有劳澹台公子教我了。”
  “好说,好说,都是小事。”韩嘉宜兴致上来,拉了大哥一道去书房。
  她让他在桌边坐下,主动帮他铺纸研墨,殷勤而细致。
  陆晋望着站在旁边的姑娘,心想:这大概就是红。袖添香吧?也难怪人人向往。
  韩嘉宜轻声介绍着话本子的写法,其实她也不在意大哥写的如何,她只是想让大哥有个消遣。
  陆晋垂眸,似是认真听着,手里的笔也跟着而动。
  韩嘉宜瞥了一眼,却不由微微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原来你们不喜欢四舍五入啊
  第79章 证据
  那纸张上并非他一闪而过的灵感,也不是故事的框架设计,而是人的画像。
  韩嘉宜定睛看去,那人不是她自己,又是谁?寥寥几笔,颇为生动。
  见她看过来,陆晋抬眸轻笑:“怎么?”
  “谁让你画这个的?”韩嘉宜拿起来,细细端详,“不过还挺像的。你学过么?”
  “算是学过。”陆晋回答的含糊。先时在锦衣卫,大家都算练过,简单几笔勾勒出嫌犯的大致模样。只是这话说出来,她未必会开心。他唇畔勾起笑意:“你喜欢?那就拿去。”
  “我当然喜欢啊。”韩嘉宜毫不迟疑,大哥画出的自己,怎么会不喜欢?她心念微转,想到他曾让她做香囊,她到现在还没送出手,不免有些心虚。她定了定神,甚是严肃的模样:“就算你画的好看,这话本也还得继续写。”
  看她强自严肃,陆晋也忍了笑意:“嗯。”
  “能写吗?”韩嘉宜忍不住追问。
  陆晋笑笑:“能吧。我先写一会儿,你看看。”
  “好啊好啊。”韩嘉宜应着,她小心收起了那简单的画像,在旁边静悄悄帮他研墨,也不多话,唯恐打扰了他。
  书房里很安静,两个人的呼吸声隐隐可以听闻。
  不知过了多久,陆晋搁下笔,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写了一点,要不要来看看?”
  韩嘉宜甚是期待,她凑到跟前,刚看第一句,就赞一声:“好,开篇出手不凡。”
  她既是要开解大哥,自然是以鼓励为主。当然,真细看下去后,她发现陆晋讲故事的水平还是不错的。他并不先介绍人物,而是由一桩凶杀案讲起。
  韩嘉宜不由地想,到底是在锦衣卫任职过,细节把控的很好。不过,这关于死者的描述也太像仵作的记录了吧。细致到这种地步,还让人怎么看故事?
  理了理思绪,韩嘉宜委婉同大哥讲起这一点:“不必这么写的,又不是仵作验尸……”
  她耐心细致同他讲了好一会儿,而陆晋含笑听着,时不时点一点头,表示了解。
  他这般配合,韩嘉宜反倒有些许意外了。当初大哥点评她的话本,指出与事实不相符合的部分时,她难堪、伤心,百感交集。而大哥看起来要淡然的多啊。
  韩嘉宜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写?”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意?
  “也没有,挺有意思的。”陆晋长眉一挑,眸中蕴藏着淡淡的笑意,“而且,你不是挺喜欢么?”
  因为是她所喜欢的,所以他也愿意尝试。
  韩嘉宜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她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又酸又暖:“我,我上次答应给你的香囊,明天就给你。”
  反正都已经做好了。
  “嗯?香囊?”陆晋轻笑,“我很期待。”
  次日避过众人,韩嘉宜将香囊悄悄塞给陆晋:“按照你说的,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我第一次给人做香囊,你不能嫌弃不好。”
  “怎么会嫌弃?”陆晋眸中漾起笑意,“你是第一次送,我何尝不是第一次收?在我心里,自然是最好的。”
  “既然是最好的,那你就天天戴着。”韩嘉宜叮嘱,“一刻也不许摘下来。”
  她这娇蛮的模样,对陆晋而言,新鲜又有趣。他如今看她,只觉得她一举一动都惹人爱怜,让他怎么也看不够。
  陆晋自收到香囊后,一直戴着,韩嘉宜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多瞧两眼,心中甚是甜蜜。她想,他们现下关系不同于之前了,或许她可以多做一些。这可就要她花时间精力去学了。
  说来也奇怪,她之前最不耐烦这些东西,但此刻却愿意做些小物件给他佩戴。为此,她还向雪竹讨教了一番,雪竹自然知无不言。
  很快又要到休沐日了,陆显傍晚从书院回来,有几分闷闷不乐,看见陆晋,也只是随意打了一声招呼。
  陆晋皱眉:“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陆显勉强一笑,“没不舒服,天热,提不起精神来。”
  陆晋略略放心:“那你好好休息。”
  陆显胡乱点了点头。他今日从书院回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平安郡王府。郭大告诉他,表妹的事情还没着落。他心里不免烦躁。
  此时看见大哥,陆显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没有把表妹失踪一事告诉大哥。——现在大哥手上没有权柄,除了增添烦恼,又能怎样?
  陆显这几天睡得都不踏实,回家也没能改善这一点。
  次日早饭后,他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却始终看不进去书。心中满是愁绪的他干脆走出书房,信步拐进了韩嘉宜所在的院子。
  头一次看见她桌上摆着的是针线筐而不是笔墨,陆显略感诧异:“嘉宜妹妹,你这是,学做针黹?”
  韩嘉宜有点心虚:“我就是随便做做。二哥过来了?坐啊。”
  她张罗着给陆显上茶,又悄悄收起了针线筐。
  “看二哥似乎有些精神不济,是在书院太辛苦了吗?”韩嘉宜把茶递给了他,“要注意身体啊。”
  陆显摇头:“也不是。”但究竟是怎样,他又不好说。
  韩嘉宜略一思忖,问起一桩旧事:“二哥,那天你说你要去庄子上看静云。她怎么样?还好吧?”
  听她提到表妹,陆显神色忽的一变,鼻腔有点发酸。要告诉嘉宜吗?说表妹已经失踪了?
  见二哥神色有异,韩嘉宜忽然有点心慌:“二哥,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能出什么事?”陆显摇了摇头,怎么跟嘉宜说呢?当初表妹之所以随姨妈出府,主要还是因为姨妈给嘉宜下药一事被发现。嘉宜没有迁怒静云,可是这跟嘉宜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韩嘉宜将信将疑:“那你怎么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我?怪怪的?”陆显打了一个哈欠,“昨晚没睡好。不止是昨晚,好些天了。”
  他眼下的青黑很明显,这一点倒也不是说谎。
  韩嘉宜点点头,诚恳建议:“二哥可以取些安神的香料,做成香囊,夜里放在枕下,应该有用。不过如果一直睡不好的话,最好还是去看看大夫。”
  陆显胡乱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心里记挂着事情的他,有点坐立不安,他随口问道:“你见大哥没有?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话一出口,他隐约觉得好像问的不对。大哥去哪里了,问嘉宜妹妹做什么?难道大哥去哪儿,还会特意跟嘉宜说一声?
  然而,韩嘉宜还真知道:“好像是去平安郡王府上了。”
  “郭大?”陆显皱眉,“大哥找郭大做什么?”
  韩嘉宜大致清楚,却没有直说,只含糊说道:“可能是有事情吧。”
  陆显漫不经心点头,他对此其实也不甚在意,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他并没有在这里久坐,匆忙告辞。虽然已经请郭大帮忙了,可他仍无法耐着性子干等,索性带着几个小厮,出门沿着从长宁侯府到庄子的路线打听询问,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今天休沐,陆晋去平安郡王府上拜访。这几天,他但凡出门,都是和嘉宜一起。不过今日,却是例外。
  ——当然,并不是说金姑娘的事情不能给嘉宜知晓,而是因为金姑娘在平安郡王府上。他还记得先前平安郡王私底下曾向嘉宜表达求娶之意。虽然嘉宜拒绝了,但不该有的来往还是越少越好。
  听闻陆晋来访,郭越有点意外。待他讲明来意后,郭越恍然:“哦,原来是找她。在呢,她就在府上。”
  数日前,郭越从长宁侯府门口把金姑娘带回府中,直接丢给管家,叮嘱好好看着,就没再多管。
  这几天他人在书院,同时也忙着陆二表妹的事情,几乎要把这个金姑娘给忘了。见表哥为了她特意登门造访,郭越才想起金姑娘那天说的话。他定了定神:“表哥稍等,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陆晋轻声道谢,随他去见那位金姑娘。
  因为王爷不曾讲明,管家也不清楚这位金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在如何安排她这件事上,考量再三,让她暂时住在离正房不算远的一个安静的小院子里,又派了两个会武功的侍女,名为伺候,暗为监视。
  好在这几天都没出任何异样。金姑娘老老实实一直待在房中。
  管家将他们带去后,就主动退下。
  郭越想了想,自己留在这儿好像也没什么用,就也跟着离开。
  金姑娘正坐在院子里,手摇着纨扇纳凉。看见陆晋,她眼睛一亮,放下纨扇,站起身来:“陆大人!你果真没事了。”
  陆晋挑眉:“咱们又见面了。我听说,你有重要东西要交给我?”
  金姑娘略一迟疑后,轻轻点头:“是,我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陆大人。但我不是白给的,东西给你可以,你必须得给我一个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