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谭无求说:“你倒是个有担当的。”
  谢则安笑眯眯:“那谭先生你可得给我好好说说,治什么病都得趁早,既然杨老先生说的条件陛下已经做到了,应该可以给晏宁治病去了。”
  杨老撩起门帘走了进来,直直地瞧着谢则安。
  谢则安的境遇和谭无求当年是相像的,但又截然不同。谭无求当年有许多选择,最终却还是应下婚事。谢则安不一样,他和谢家不是真正的血脉至亲,和太子的交情也只靠他自己去维系——他手里根本没有多少筹码。
  杨老冷笑:“还皇亲国戚,小心成了赵家养着的狗。”
  谢则安没说话,瞄杨老两眼,再瞄杨老两眼。
  那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儿让杨老看了就来气,硬梆梆地骂:“有话就说!”
  谢则安小心翼翼地说:“我发现杨老先生你挺爱偷听的……您放心哪,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杨老:“……”
  杨老看了谢则安几眼,叫小虾带上药箱和谢则安一起进宫。
  谢则安领着杨老去东宫找赵崇昭。
  赵崇昭怀疑地问:“你真有那么厉害?”
  杨老没理会赵崇昭的疑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地说:“领我过去。”
  赵崇昭气得不轻,咬牙说:“好。”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拉住谢则安的手:“三郎,我叫裁缝给我们赶了一套新郎服,特别好看,等会儿你过去和我一起穿一下看看合不合身!”
  谢则安说:“好。”
  赵崇昭说:“宁儿不知道能不能醒来,要是她醒来了我们就可以穿给她看啦!”
  谢则安:“……”
  醒醒,你妹要是醒来了就不用你代替她了。
  赵崇昭正在兴头上,谢则安没泼他冷水,任由他牵着自己往晏宁公主宫殿那边走。
  杨老和小虾走在赵崇昭两人身后,听到他们的对话时杨老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交握的手。
  杨老很快回神,径直跟着赵崇昭走进晏宁公主寝殿,然后把巴巴地站在一边的赵崇昭往外赶。
  赵崇昭想发飙,但被谢则安拉住了,不让看就不让看,屋里还有那么多人守着呢。
  赵崇昭骂道:“这老东西看着就讨厌。”
  谢则安说:“本领强的人难免有点怪脾气。”
  赵崇昭抓紧谢则安的手,沉默地低着脑袋好一会儿,说:“三郎,你说他真能治宁儿吗?他要真能治好宁儿的话,我就不骂他了。”
  谢则安说:“等他出来我们就知道了。”他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要是他出来后说治不好,我们就拿个麻袋套住他脑袋,炸他小叽叽!”
  赵崇昭两眼一亮:“就这么办!”
  两人正商量着,赵英到了。
  见谢则安和赵崇昭在外面候着,赵英问:“杨老过来了?”
  谢则安点点头。
  赵英望向谢则安:“你请过来的?”
  谢则安再点点头。
  赵英没再说话。
  杨老约莫过了两柱香才出来。
  看到赵英,杨老眼皮终于抬了抬,说道:“可以救醒,但没法完全治好。”
  赵英对杨老是很有信心的,杨老这样的人心中的不满再大,答应了的事都会做到。听到杨老说可以救醒,赵英悬着的心放下了,追问:“能醒来就是好事。”
  杨老吐出两个字:“十年。”
  照理说听到“十年”应该难过才是,赵英心中却一喜。
  无论找过多少个太医,他们说的都是活不到及笄,十年已经比那要长很多。
  赵英说:“那晏宁就拜托杨老了。”
  杨老说:“放心,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他估算了一下,补充道,“这几天我要先为她调理调理,大概是‘完婚’后两三天就能开始给她下针。”
  提到“完婚”,赵英脸皮动了动,最后还是平静地说:“辛苦杨老了。”
  赵崇昭见赵英都得对杨老客客气气,心里有了点懵懵懂懂隐隐约约的惊悟:即使当上了一国之君,好像也不一定能事事如意。
  赵崇昭感觉有张无形的网向他笼来,那张网仿佛想牢牢地将他困住,慢慢地他双手不能动,双脚不能动,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
  能做的事越来越少,能信的人越来越少,快活的日子越来越少——
  不自由,不自由,不自由……
  赵崇昭抓紧谢则安的手往晏宁公主寝殿里跑:“父皇我们去看看宁儿!”
  第67章
  晏宁公主的气色很差,和谢则安上次见到她时有着天壤之别。
  杨老已经走了,谢则安只能问旁边留守的太医:“杨老先生怎么说?”
  太医说:“杨老先生说殿下是受了寒,这我们也晓得,不过殿下身体弱,用不得重药……”
  谢则安点点头:“祸根还是在她娘胎带出来的毛病上。”
  太医说:“对,杨老先生是这么说的,他好像有法子可以治好殿下。”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这位杨老先生有点面熟,好像是上回在太医院门口和我们辩论的人——就是谢小官人你让我们留下的那个。”
  谢则安怔了怔,看来杨老对赵家不喜,却也是醉心医理之人,要不然绝对不会出现在太医院门口。
  谢则安笑了笑,说:“难怪你们看起来都对他挺服气的。”
  这时赵英迈步走了进来,见谢则安与太医似乎十分熟稔,招手让他过来问道:“你和太医也有交情?”
  谢则安说:“交情说不上,修《本草》时替殿下跑腿多跑了几趟,聊了几回。”
  赵英说:“修《本草》是你的主意,你向崇昭提这个肯定不光是想修本医书这么简单吧?”
  知子莫若父,要是谢则安只是让赵崇昭修本《本草》,赵崇昭肯定不会那么积极。
  谢则安说:“殿下想广寻名医,可您想想啊,名医大多心气高,光靠发点俸禄他们肯定不会过来!所以我和殿下才琢磨着给他们做点饵嘛……”
  赵英举一反三地拎出另一件事:“修《字典》是往士林里抛饵?”
  谢则安说:“父皇你可别把《字典》也栽到我头上,那可是姚先生牵的头!”
  赵英被他一声“父皇”噎得不轻,顿时不说话了,走上前去看晏宁公主。
  谢则安这次学乖了,赵英和赵崇昭没喊他他绝不逾越。他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晏宁公主受寒可能还和自己有关,晏宁公主生辰那天他们到外面看了眼花,后面又喝了挺久的酒,他和赵崇昭都不是细心的人,都没注意晏宁公主穿得够不够,觉不觉得冷。
  晏宁公主就更不可能有感觉了,人一旦高兴起来,往往会忽略自己身体是不是承受得了……
  谢则安略带愧疚地望向床上躺着的女娃儿。
  他一个成年人做事居然那么不周全,肯定是因为来到这边后太过顺风顺水,做起事来都不经脑了。
  三个人看望完晏宁公主,齐齐离开了晏宁公主的寝殿。
  谢则安和赵崇昭对看一眼,都默契地落后赵英两步,准备悄悄溜走。
  赵英看着他们鬼鬼祟祟地交换眼神,没好气地说:“回去吧。”
  赵崇昭马上拉着谢则安跑了。
  跑回东宫,赵崇昭对谢则安说:“你好像一点都不怕父皇。”
  谢则安说:“咱都喊他父皇了,有什么好怕的?”
  赵崇昭瞪大眼:“你也喊他父皇?”
  谢则安说:“我要和公主成亲了啊,不能跟着喊吗?”
  赵崇昭想了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是哪儿,只能说:“好像也不是不能。”只不过以前好像没哪个驸马那么大胆,张口就这么喊。
  谢则安笑眯眯地说:“那不就得了。”
  赵英听到“父皇”时的脸色多有趣,以后要是再说到什么不想提的话题,他只要喊这么一声就成了!
  赵崇昭没想那么多,拉着谢则安往寝宫那边走:“我们去穿新郎服吧,要是不合身得叫他们赶紧改改!”
  谢则安说:“成,走吧。”
  赵崇昭穿衣服永远有几个人伺候着,他挥挥手也让几个内侍帮谢则安脱衣服。谢则安没那么多讲究,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来。”
  赵崇昭说:“三郎你不喜欢他们?小德子,你去帮三郎脱。”
  谢则安:“……”
  张大德笑弯了眼:“三郎,你就让我伺候你一次吧。”
  谢则安没辙了,只能让张大德替自己把外袍脱掉。眼看张大德还要把他里头的衣服也扒了,他问:“里面的也要脱?”
  张大德说:“当然,里里外外都要换新的。”
  赵崇昭一直盯着谢则安呢,他已经把衣服扒得干干净净。屋里烧着火炉,又铺着毛毯,脱光衣服也暖烘烘的。他毫不介意地在谢则安面前遛鸟,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谢则安猛看:“三郎你不好意思吗?”
  谢则安:“……能穿上衣服再说话吗?”
  虽然他俩都才十岁,可一个坦蛋蛋露叽叽的家伙一直盯着自己,谢则安感觉怪极了。
  赵崇昭说:“我顺便尿个尿!”
  谢则安:“……”
  这家伙还真是不把他当外人!
  谢则安脱光衣服时,赵崇昭正好洗完手转过身来,一瞧见谢则安光溜溜的身体,立刻直了眼。他忍不住跑过去捏了捏谢则安白白嫩嫩的腰杆,夸道:“怎么这么白这么软!”
  谢则安咬牙:“殿下可以穿衣服了吗?”
  赵崇昭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在内侍的伺候下把新郎服一层层穿好。
  谢则安也在张大德帮忙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