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
  “然而我已经答应了苏先生,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重信守诺是我做人的原则。”他一摊手,“恐怕你这一趟,要徒劳无功啦!”
  陆仁瞥了一眼腕表,指针嘀嗒着飞快转动,得抓紧时间了。
  他倾身向前,直视西尔维奥的眼睛,“波塞利诺先生是个爽快人,我就不兜圈子了。苏先生许诺的任何好处,我都可以翻倍追加。”
  西尔维奥笑着摇头,“这可不是拍卖会,我的承诺也不是价高者得。再说,苏先生要给我的是一幅……噢具体是什么我就不说了,总之是我寻觅良久——”
  “江臻。”陆仁用两个字打断他。
  西尔维奥还没有会过意来,头摇的更厉害了,“不不不!苏先生对江大师的画向来保护严密,一幅也不许外流,又怎么可能出手?他给我的当然不是江臻,不过也——”
  “他的确不会,”陆仁不以为忤地笑着再次截断他,“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一幅江臻的画。”
  西尔维奥眯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几秒,骤然爆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噢上帝!这不可能,江大师的画迄今没有任何一幅流传出来,连求学时期的画作也都被苏先生一一收回,你怎么可能有?”
  又陡然沉下脸色,“年轻人,不要妄图欺骗我!”
  随着西尔维奥的断喝,两旁凶神恶煞的几名手下都绷紧了壮硕的肌肉,上前一步,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陆仁仿佛察觉不到气氛的紧张,面色丝毫不变,在手机上调出一张照片,调转屏幕方向,“总有漏网之鱼。”
  见西尔维奥凝神研究,他接着道,“不瞒波塞利诺先生,早年苏先生与我姑姑曾有婚约,只是苏先生一直反对,后来另娶了江女士。我姑姑……对此接受的并不太好,几次试图破坏江女士的画家生涯。”
  “波塞利诺先生大概知道,江女士的画室曾经遭遇过一次火灾——”见西尔维奥投来鄙视的眼神,陆仁解释道,“不,火灾的确只是意外,并不是我姑姑纵火,她没那个本事。”
  “不过姑姑的确派了人去搞破坏,趁乱劫走了一幅画。这幅画一直被认为是没抢救出来,在火灾中烧成了灰,其实却是被搁置在我家的阁楼里,直到前几年才被转去日内瓦的保险库。”
  陆仁微微一笑,“至于真假与否,相信波塞利诺先生见到实物,一鉴别便知。”
  他压低了声音,眼神语气中满是蛊惑,“想想看,一件世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的孤品,可以独占独赏……”
  西尔维奥瞳孔微张,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不同于那个附庸风雅同时也是想洗/钱而买到赝品莫奈的笨蛋表弟,他是真的爱画。多少人对江臻的画作趋之若鹜却求而不得,眼前就有拥有一幅的机会——很可能是唯一的机会,这样的诱惑……
  “用他老婆的画来贿赂我,你不怕苏先生会雷霆震怒?”
  陆仁面色不改,“波塞利诺先生会让他知道吗?”
  西尔维奥:“………………”
  不!不会!!老子捂死了也不会让苏远山知道我有他老婆的画啊!!!
  不然他分分钟会抢回去!说不定还要顺便弄死老子!!还能不能好能不能好了!!!
  第58章
  -chapter 58-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 西尔维奥勉力挣扎,“既然有这幅画, 你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苏先生?说不定他一个高兴,就把女儿许给你——”
  陆仁心道,把画拿过去, 勾起岳父对姑姑和爷爷的恶感,顺便再坑自己一把么?这种蠢事我才不干呢!!
  那幅价值连城的画对于他来说, 十足是一块烫手山芋,在苏远山的有生之年, 恐怕都得捂得严严实实的。
  既然如此,不如拿来换西尔维奥一个承诺, 同时给他的内心种下一份深深的忌惮——忌惮被苏远山知晓, 从而打从心眼里想要尽量避开与他合作。
  当然这些西尔维奥就不必知道了。
  陆仁沉下脸,不快道,“我的妻子对于我而言, 是无价之宝,岂能用区区一幅画去交换?这是对她,也是对我的侮辱。”
  西尔维奥愣了一下, 随即拍着椅子扶手, 朗声大笑, “好!都说我们意大利男人风流多情, 擅长甜言蜜语,可我得承认,你也不赖!”
  又摇头直笑, “敢用‘区区一幅画’来形容江大师的作品的,恐怕也只有你了。这句话,你实在应该说给苏小姐……啊不,是陆太太听!保管她感动得至少会给你一个火辣的热吻。”
  这个“陆太太”的称呼让陆仁想起苏爽叫嚣着“打不死你我就跟你姓”时那美眸莹亮的娇蛮模样,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谢谢,不过比起口头的甜言蜜语,我更乐意用行动让她感受到,她是我的无价之宝。”
  西尔维奥突然觉得牙有点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这时,陆仁顺势抬腕看表,起身告辞道,“与波塞利诺先生的会面很愉快,我还有些事,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西尔维奥伸手,“那画……”
  陆仁挑眉,“相信我已经展示了足够的诚意,接下来,就看波塞利诺先生的诚意了。”
  西尔维奥眯了眯眼。所谓诚意,无非是要他彻底撕毁先前对苏远山的承诺,尘埃落定,这小子才肯把画给他。想到自己根本连画的毛边都还没摸到,他不禁有一种被空手套白狼了的感觉。
  陆仁察言观色,适时补充,“当然,欢迎波塞利诺先生去日内瓦的保险库里看画,具体接应事宜我可以着人安排。”
  看归看,没有主人的同意,带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西尔维奥也熟知这一点,不过可以私下面对面近距离欣赏到这幅画——
  “再说,那幅画以后就归波塞利诺先生所有了,何必心急呢?”
  说完,陆仁冲西尔维奥点了点头,转身步伐沉稳地大步出了房间。
  ……
  陆仁坐进车里,吩咐下属直接去机场,伸手松了松领带,呼出一口长气。
  一句一个蛊惑,步步诱引,西尔维奥终究无法不心甘情愿的入了瓮。
  当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西尔维奥再小心低调,这幅画总还是有被苏远山得知的可能。不过即使到了那一天,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手机终于恢复了信号,一封邮件先跳了出来,是他吩咐盯着余慕依的人。
  邮件中汇报,余慕依去了市中心一栋豪华公寓中,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据查证,江景就住在那栋楼中。除此之外,余慕依一切正常,只在朋友圈发了一句“有时候,眼前所见不一定是真实,心中所想也不一定是虚妄”的感慨。
  陆仁皱紧了眉头,实在看不懂这神神叨叨的感慨是什么意思。
  他指示道,“继续盯着她。”
  ……
  余慕依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明明是夏天,却仿佛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无处不冰冷。
  这种时候,楚小雨还在不断地打电话给她。不停重复的单调铃声令她烦躁得像是要爆炸,她忍无可忍的接了起来,劈头嘶喊道,“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
  “……”楚小雨噎得一顿,好一会儿才道,“我就是问问你,看到网上的那个了没有?她居然是江山拍卖行的大小姐……”
  是又怎么样?还不是个跟自己表哥乱伦的下贱货色!
  ——一句话就要冲出口,余慕依险险咽了回去。
  楚小雨还在继续念叨,“……真是亏了啊!早知道她这么有背景,咱们当年一个寝室的,怎么着也能混个江山拍卖行的好工作啊……她怎么就那么能装?”
  越想越可惜,“她那个体重、那个个性又交不到朋友,对她好点肯定很容易就抱上大腿了。咱们当初都在想什么呢?”又有些埋怨余慕依,“你说你干什么老针对她?连累得我也……”
  “所以都怪我是吧?”余慕依冷笑,“要不是我,你就能当上苏大小姐的跟班,就能得到享不尽的好处了?”
  楚小雨有些恼了,“那你总不能否认,是你先带头针对她的吧?!如果不是你带节奏,我们也未必——”
  “是是是,是我错了,我该死可以了吗?”余慕依突然爆发了,“要不要把我捆起来,押到苏大小姐面前请功啊?说不定人家一高兴,会重重有赏,封你做第一狗腿呢?”
  这就差直接说她卑躬屈膝谄媚跪舔了,楚小雨面子上当然挂不住,直接丢了一句“简直有毛病”,就大力挂了电话。
  余慕依点开相册,翻出刚才拍的照片,面沉似水。
  要不要揭穿这对狗男女……
  她又想起那句“鱼目”和“珍珠”的议论,忍不住自嘲一笑。
  鱼目混珠……呵,原来是这么个混法啊……
  门铃突兀地“叮咚”一声,将余慕依从思绪中惊醒。她扬声问,“谁啊?”
  “余小姐是吗?有你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余慕依想起自己前两天的确网购了东西,不疑有他地起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快递公司制服的男人,棒球帽的帽沿压得有些低。见她开门,递过来一个小纸盒。
  余慕依接过盒子,下意识地低头查看盒子上贴的快递单上的信息,冷不防对方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往后一推,便挤进了门,又一把将门甩上。
  她大骇,奋力挣扎,盒子啪地掉到了地上,却只能被拖着走。
  ……入室抢劫??
  她吓得魂飞魄散,被捂住的口中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呜声,试图用眼神求饶,祈求对方不要伤害她。
  来人看都没看她,毫不怜香惜玉的直接把她拖到沙发边,顺手丢下,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盘胶布,把她的嘴巴和手脚封上。
  紧接着,这个男人四顾张望了一番,看到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起来,放到她手边。
  “解锁。”声音普通,没有什么特色。
  余慕依抖着手,顺从地解开了屏幕锁,就见男人在里面翻看了一下,又问她,“传给过任何人吗?云存储备份呢?”
  她猛力摇头,表示都没有。
  对方又低头在手机上按了一阵,接着拿过桌上的马克杯,倒满水,把手机浸了进去。
  “江总有句话要转告你,”男人一边做着这些,一边凉凉道,“他说,‘知道你蠢,但希望你别那么蠢。做什么蠢事之前,想想你的弟弟。’”
  余慕依倏然睁大了眼睛。
  男人又在她的包中翻检,找出一把钥匙,举起问她,“还配的有别的吗?”
  余慕依木然摇头。
  对方似笑非笑地打量她,“没撒谎?”
  她再次忙不迭地摇头。
  对方无趣地啧了一声,“就这么点胆子,也敢挑拨陷害大小姐,也敢惹毛江总……是谁给你的勇气?”又自娱自乐的笑了,“哈哈哈,我猜是梁静茹吧!”
  余慕依:“………………”
  浸了水的手机和钥匙都被收走,男人留下一个同型号的新手机,又丢下一句,“胶布你自己多蹭蹭,蹭个二三四五个小时的,就能蹭掉了。看你技术喽!”
  之后悠悠然地离开了。
  男人的身影消失,直到听到门被关上的响动,余慕依才浑身一软,仿佛劫后余生一般,软软地瘫倒。
  她机械的活动着手腕,试图把手腕上缚着的胶带蹭松,摩擦带来的疼痛令她忍不住皱眉,泪珠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
  拍到的证据全部被毁掉,即便去网上发帖、去找媒体说,又有谁会相信?
  他还用她弟弟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