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陈节一直呆在迎风阁没离开,他肋骨有伤,走多了就疼,现在猛然一下回过神来,顿觉肋骨火辣辣的。
  “我……咦?林武,你怎么在这里?”
  ‘还真不好意思啊,我一直都在这里’。
  陈节面前站岗的郡兵没好气的腹诽。
  见陈节回了神,贺穆兰也放下了心。
  她抬头看了看燕飞楼的楼顶。
  刚刚潇洒过了,现在该轮到她魂不守舍了。
  狄叶飞在花木兰走后就陷入了一种不安。
  他和花木兰毕竟并非像是陈节那样长久相处的关系,自他调入皇帝的宿卫军中后,除非有大的战事,否则他们很少见面。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一种默契,而他和花木兰,有时候缺乏的正是这种默契。
  也许是因为“过去的花木兰”印象太过深刻,猛然间几年后再见,狄叶飞都已经有些不敢相认的错觉。现在的花木兰一举一动、一抬手一投足都是过去那个花木兰的样子,可她的想法和处事的态度,却切切实实的和以前有所不同。
  是因为卸下了身份的包袱、性别的成见,所以变得更为豁达了;还是太在意如今“普通人”的生活,变得不再有当年的拼劲呢?
  狄叶飞的不安不是来自于别人,正是来自于自身。
  他只要一想到对于自己如今权力地位的自得、对于得到太子重视的喜悦,以及对于即将获得庞大财富的兴奋,就有种迫不及待对别人炫耀的冲动。而他最想炫耀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如今想要“安宁”的花木兰。
  这样的生活和花木兰想要的生活差的是如此之远,以至于他越发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花木兰。
  他可以借着素和君的安排轻松得到拓跋晃的信任,也可以借着自己的“美貌”接近袁放,商议最难得到回应的“通商”之事,甚至连那位被暂时关押起来的袁家少主,他也有自信可以说服他,让他倒向他们这一边,从此真正成为袁家的重要人物,不需要对他叔叔可能成婚育子的将来而担惊受怕。
  但他没办法说服花木兰。花木兰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这就像一个愣头青突然获得了地位、名望、权力,并即将迎来人生中最高峰的时刻时,却发现最想要与之面前表现的那个人,其实是完全不在意这些的。
  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爱的大概不是花木兰,而只是需要寻找一个目的让自己飞的更高、变得更强,就如同站在河边看着自己的倒影自怜,却以为自己是爱上了别人一般。
  但当花木兰说出“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方式,为了生存和壮大自己做出的举动,从来都谈不上卑鄙”时,他才赫然发现,他爱上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狄叶飞一直坚信自己能在花木兰这里得到某种救赎,就如同她过去那么多次替他守住了帐篷,让他能够彻夜酣睡一般,他一直追求的,恰恰就是那句“我理解”和“我相信”。
  而他却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不会辜负这种信任。
  争权夺利中的可怕,在这么多年里他已经见了太多太多。有时候就如同素和君的一句话,某一次的因势利导,局势就能变得完全让人瞠目结舌。
  他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
  他的心无比迷茫。
  “狄将军。”一个白鹭在狄叶飞耳边小声报道:“花将军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大胡子男人。”
  退!
  退个球!
  狄叶飞“噌”的一下站起身。
  她不声不响跑了,丢下他在这里左思右想差点把自己逼成怨妇就算了,居然还敢带个野男人回来!
  “我把陈节带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惊天动地的大笑声从陈节的嘴里欢快的溢出,完全不顾脸色铁青的狄叶飞是什么心情,陈节笑的简直就如同发了癔症:“哈哈哈,靴子……靴子……哈哈哈哈哈眼线……那眼线什么玩意儿……哈哈哈哈啊,指甲,指甲……”
  昔日在军中揍得他们这群新兵整夜整夜哀嚎的“血腥美人”居然也有今天!
  穿着翘头的靴子,画着猫儿一样的眼线,涂着……涂着……
  哈哈哈哈哈!
  让他先畅快的笑一会儿。
  “陈节还是像以前一样,一遇见事儿,就哭着喊着让木兰你救命啊。”狄叶飞的嘴巴可不是闲着的,“如今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要让其他人擦屁股。”
  “啊哈哈哈,那也比,把脸画成屁股要好吧?”
  看那可笑的胭脂!
  狄叶飞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脸色几次变幻之下,贺穆兰生怕狄叶飞一个失手把陈节给砍了,连忙将已经笑成蛇精病的陈节提了起来,像是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一把丢了出去。
  陈节被抛到门外,索性继续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笑个痛快,完全不不顾屋外守着的白鹭是什么表情。
  “那啥,家教不严……呃,好像也不算。总之,陈节被卢水胡人关的有些缺心眼了,你莫怪他。”
  听到外面震耳的笑声,贺穆兰也有些尴尬。
  天知道她对狄叶飞发泄出不满后跑出去已经够尴尬的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狄叶飞咬牙冒出一句。
  咦?
  这是在骂她也是个缺心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