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简丛扫了狼狈的荀殷一眼,果断放弃再打他一顿的念头。“去养伤吧。你管她是谁的女人,如果喜欢,你也可以用。”他冷笑。
  什么?怪不得阿珑颠沛流离!简丛竟如此轻贱她,简珩呢,为何也要如此轻贱她?荀殷怒不可遏,“你把她当成什么了?你们祖孙俩简直禽兽不如!”
  他就是这样一个黑白分明的人,不在乎尊卑,更无视规则,连生死都置之度外,所以也会为一个身世飘零的女孩儿愤怒。
  简丛对他的指责充耳不闻,淡然道,“三个月后便是试炼,好好教她吧,兴许还能活着。”
  “你这个老变态!哎呀,滚滚滚,别拦着我,”荀殷气得跳起来,“简丛,你别走!”
  简丛充耳不闻,低低地咳嗽几声,越走越远。
  荀殷喊道,“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龌龊,我可不是你,她也不是——淳!安!”
  随着“淳安”两个字,天空迸出数十道闪电,紧接着响雷不绝于耳,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
  甚至有人因为过度无措而晕了过去。简丛立在电闪雷鸣的中央,阴鸷的转过身,冷冷盯着不知死活的荀殷。
  一个时辰后,还在极崇殿休息的简珩闻言震惊不已,竹清轻手轻脚的为他包扎好伤口,拧眉道,“岛主这回下手太重了,秀之先生当场晕了过去。”
  应该说没死算他命大。
  顾云风就这么一个徒弟,会善罢甘休才怪,此刻正在前厅与简丛面谈,说是面谈,其实窗户和门都碎了。最后还是靠顾云雾出面才平息。
  这样大的事不可能瞒住玲珑。
  她在竹屋待了两天,白日翻阅荀殷写的书册,顺便浇浇花,修剪枝叶,左等右等,等不到先生授课,多少就有些奇怪,好像自己是坐在这里养老的?
  可惜荀殷受伤的消息封锁的很好,知道的人不会乱说,不知道的也无从打听,况且极光殿也没人敢打听荀殷行踪,这本就是个飘乎不定的人。
  玲珑只好问含盈。这也是含盈最厉害的地方,她总有方法弄清楚大部分人不清楚的事情,从一开始,玲珑就没敢把她当成普通侍女对待。
  果然,一炷香后打听消息的含盈便返回。脸色有些严肃,凑近玲珑小声道,“先生……受了很重的伤。”
  什么!玲珑惊诧不已。发生什么事了?
  含盈吞吞吐吐道,“大概与极崇殿有关,要不,您亲自去瞅瞅吧。”
  这回伤势非同小可,于情于理玲珑都该过去探视。
  含盈备好马车,两人匆匆赶往极崇殿。极崇殿墨阳阁占地极广,光是花园就有一座三进宅子般大小,想要打听清楚荀殷具体在哪一间房子还真不容易。
  好在遇见老熟人竹清,含盈跳起来朝竹清挥手,竹清发现玲珑眼睛一亮,嗖地快跑而去。
  “阿珑,你终于来看望少爷啦!”竹清好感动,这样少爷应该会比较开心吧。
  “秀之先生在哪里?”玲珑问道。
  啊?竹清一愣,回答,“在蔷薇小榭,从这里一直往西就是,隔着墙头便能看见许多蔷薇花。”
  玲珑感激的朝他点点头,拉着含盈便要离开。
  竹清上前拦住她,“少爷很想你啊。”
  “你这小孩别乱说话。”玲珑心乱如麻,哪有心思与竹清饶舌。
  简珩想她,那也是想上她了。玲珑被自己心里的声音吓一跳,旋即用力挥开,很快就消失在竹清的视线里。
  竹清挠了挠头,喃喃道,“可是少爷也受伤了呢。”
  说罢,他一转身,吓得“啊”了一声,简珩正立在廊下,双手环抱,面对玲珑消失的方向,微微垂下眼睑。
  ☆、第54章 尴尬
  蔷薇小榭厢房这边,随从一手搭着外套,一手擎着腰带,追上荀殷,“先生,就当小的求您了,可怜可怜小的吧,您身子坏成这样,不能出去。”
  荀殷边走边捞过随从手里的外套,没好气道,“要不,我给你点上哑穴吧?”
  随从一张脸顿时比苦胆还苦,荀殷抬脚踏出里间,就跟立在门口等通传的玲珑撞上。原来荀殷正在气头上,侍候的人皆被赶出去,屋里就剩一个守门的侍女,且这侍女还去领热水了。
  玲珑只好与含盈守在门口,等侍女来了通传一声再进去,谁知荀殷就冒了出来。
  他只穿着中衣,胸/前绳结也没系,前襟大敞,露出一片白皙结实的胸/腹,也露出了脐上一块气势恢宏的纹身,纹着吴国荀氏的族徽。
  玲珑从未真正的看过男人的身体,简珩碰她的时候,她因为恐惧会紧紧地闭着眼,所以,就这样撞上荀殷的她,甫一看清什么东西,脑壳就炸了。恨不能当场晕过去才好。
  荀殷啊了一声,心脏险些停滞,迅速捂住玲珑的眼睛,另一只手也同时扣住她后脑勺,而玲珑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也抬手去捂脸,两个人十指纠缠,场面混乱。
  啊?这个,这个!含盈与抱着衣服的随从瞠目结舌。
  咳咳,荀殷面红耳赤道,“你,你怎么来了?”
  玲珑欲哭无泪,“先生,我自己捂就好了,你捏得我好疼!”
  荀殷视线里掠过一丝惊慌,讪讪地收回手,女孩早已鲜艳的绯红面颊随之跌入眼底,似五月的榴火,从耳根一直燃烧到粉色的脖颈深处。
  荀殷低头清了清嗓子,迅速合上衣襟,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半晌才道,“穿好了,进来吧。”
  进,进来?玲珑木着身子有些僵硬的迈进门槛,指着含盈手里的食盒道,“这,这是我炖的鸽子汤,能吃的,我尝过了。”
  含盈立刻将食盒奉上,荀殷身边的随从上前接了过去。
  荀殷两只胳膊搭着楠木交椅的扶手,心不在焉的哦了声。
  玲珑觉得自己的脸一直在冒热气,连乌黑的眼仁都被热气蒸腾的水盈盈的。她僵硬道,“趁,趁热喝吧。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先回去了。”
  说完如蒙大赦般仓皇逃窜。
  诶!荀殷抬眸喊了声,玲珑顿住脚,面红耳赤的微微侧着身,听候他的吩咐。
  “嗯,那个,”荀殷尴尬的抹了把脸,“我有东西给你。”
  玲珑乖乖走到他身边,眼睛看着别处,“别处”是一扇普通的窗子。
  “拿去吧。”他自腕上取下一个奇怪的东西。
  玲珑目光旋即落在他手心,这不是骰子么,却是两颗连在一起,轻轻扭一扭似乎还会动欸。
  “琴师并非去哪里都带着一把琴,这个可以替代琴,打开这里的机关,便可拉出七根特殊质地的弦丝,过些日子我会亲自教你。”荀殷转眸回望她,玲珑目光一缩,心突地乱跳,匆匆别开脸,殊不知她别开的同时,荀殷也触电般躲开。
  含盈非常警惕的上前两步,挡在荀殷与玲珑之间,“请让奴婢好好收起吧。”
  玲珑急忙点头,“对,对,快收好。”她竟不敢伸向荀殷的手。荀殷想了想,沉默的将骰子递给含盈。
  空气凝滞了片刻,荀殷既没开口让她走,又没有别的吩咐,玲珑搜肠刮肚在想借口,但见荀殷视线又落回她身上。
  “还不走?”他问。
  “啊?走,我走。”玲珑再次如蒙大赦,荀殷忽然笑了,对她道,“明天送素三鲜馅的扁食吧,口味清淡一点。”
  含盈刚要张嘴说“您喜欢哪位大厨的口味,奴婢给您通传”,瞬间就被荀殷瞥眸而来的锋利视线震慑,结结巴巴的闭上嘴。
  玲珑胡乱点头,压根就没听清荀殷要什么,已走到门外忽然听荀殷问,“你听清了吗,就点头?”
  “听清了。”
  “听清我说什么?”
  “说,说那个……”玲珑脸都憋红了。
  “素三鲜馅料的扁食,口味要清淡,会不会做?”荀殷问。
  玲珑点头如捣蒜,会做,会做。
  荀殷镇定的望着玲珑离开的方向,直到消失不见,才偏着头对木桩子似的随从道,“她有点紧张,我就是想让她放松下。”
  是是。随从不发表任何意见,冷汗涔涔地立在旁边,恨不能自己是瞎的。
  直到走出蔷薇小榭,含盈才气呼呼道,“身材好了不起啊,他瞪我呢!您瞧见没,好像我有多碍事似的。”
  “没事,你回去教我做顿饭给他吃,他就不嫌你碍事了。”玲珑安慰道。
  “哼,对了,我来做,您可千万别动手,您的手是留给少爷的!”含盈一急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而她家的少爷正立在廊下与顾明珠吵架。
  “说谁呢,话这么难听。”简珩抱着胳膊道。
  顾明珠生得珠圆玉润,多一分太胖少一分太瘦,简直就是跋扈版的薛玲珑。她一甩鞭子,抬脚搭在栏杆上,那姿势令人不忍直视,“老娘爱说谁就说谁,别以为老娘愿意嫁给你,我的心里只有他没有你!”
  “哈哈,谢谢!”简珩道。
  “妈蛋,你笑什么?”顾明珠火冒三丈,她不愿意嫁给他,他怎么可以笑,应该跪着哭才对。
  “笑你啊,八岁暗恋宋林,十岁暗恋我,十二岁暗恋宋林他叔父,如今十四岁暗恋我舅舅,啊哈哈,被你喜欢的人得倒多少血霉。”简珩才不怕顾明珠,在他眼里,这就是个任性妄为还自大的黄毛丫头。
  而那个被八岁的顾明珠暗恋过的宋林的妹妹宋姿早已满面绯红,楚楚可怜的睃了简珩一眼,“珩哥哥,表妹,表妹她……”女孩似乎想要替表妹说好话,又想请求简珩原谅表妹的无礼,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急的一张小脸如夏日的清荷,白里透粉。
  在顾明珠的衬托下,这位宋姿简直太可爱了。简珩嘴角上扬,“不必解释,赶紧把她弄走。”
  宋姿楚楚的目光一接触简珩,立时如受惊的小兔,慌忙垂下眼睫,却又忍不住回望了简珩一眼,才柔声劝着顾明珠。
  竹清哼了声,提醒顾明珠,“小姐,请别寻衅滋事,您不是要去探望秀之先生么?”
  躲在花树后面的玲珑与含盈面面相觑,按常理来说,她们应该光明正大的走过去,可是玲珑下意识的想绕道而行,毕竟世上有个词叫“节外生枝”。
  “她就是顾明珠,女学苑的奇葩啊,您可千万别招惹她,哦,不过招惹了也没什么,您现在是先生,她不敢打你。”含盈小声对玲珑道。顺便将顾明珠的黑历史也扒了一遍,根本就没考虑过玲珑想不想听。
  什么全世界都知道邵桐喜欢她,她却见一个爱一个,直到遇见简珩与荀殷才基本稳定。但简珩与她八字不合,逢吵必赢的顾明珠从来就没胜过,只好把目光放在脾气看上去很好的荀殷身上。
  “我觉得如果碰到一个比荀殷更好看的,她肯定会移情别恋。”含盈撇着嘴道。
  玲珑忍不住提醒含盈,“你能不能在八卦别人的时候注意脚下?”
  含盈一惊,急忙抬脚,“对,对不起,踩到您了。”
  玲珑拐着脚继续穿梭在狭窄的树行,那边也吵得不可开交,当然吵的人只有顾明珠,几乎听不见简珩的声音,顾明珠扯着嗓子喊半天,简珩才漫不经心冒一句,效果不亚于滚油泼在烈火上,整个极崇殿上空硝烟弥漫。
  此时的玲珑不得不承认,原来简珩对她还算口下留情的,面对顾明珠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吧。
  而顾明珠也忘记“探望荀殷”才是此行的目的,上前抓着简珩不给他走,“混蛋,不准走!你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不稀罕娶我!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竟敢这么说!”
  “阿珠,别生气了。”娇娇怯怯的宋姿几乎只会说这一句,急得眼泪都快冒出,却被顾明珠推的一个趔趄,栽进简珩怀里。
  简珩顺手一推,将宋姿重新推进顾明珠怀里。这下顾明珠火了,“你丫凭什么推我的人!我也推你的!”说完,一把抓过竹清,攥着他衣领狠狠搡了把。
  竹清手忙脚乱,既不能无视顾明珠的所作所为,又不敢真的碰她,“啊呀,好疼!关我什么事啊,你,你,这个……”
  “非礼啊,拿开你的爪子!”顾明珠反咬一口,是真的咬啊,咬得是竹清的手,竹清惨叫一声,“谁,谁非礼你了,我才多大,你多老!”
  “胖”和“老”这两个字一直是顾明珠的忌讳,谁让她天生圆润呢,说出这种话的竹清成功的转移了顾明珠对简珩的怒火。
  “啊啊啊,少爷救命啊!”竹清抱头逃窜,顾明珠甩着鞭子杀过去,宋姿对简珩欠身行了一礼,无耐地摇了摇头,也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