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体一轻,脚下传来瓦片的声音,舒无隙已经把他带到了酒肆对面的房顶上了。
  “哇……这里真是看热闹最好的位置!”
  路小蝉坐了下来,撑着下巴。
  他的眉头蹙起,闭着眼睛用力嗅了嗅。
  “我怎么闻到了……味道了血腥味?”
  在酒肆之中,胡涂已经身首异处了。尸身被大卸八块,五脏六肺到处都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而王大勇,竟然趴在地上,如同野兽一般,啃噬着糊涂的尸身。
  壬二娘就倒在窗台边,本来是要爬出去的,但是她的胳膊却被屠刀给剁住了,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惊恐,已经昏了。
  地面上,王大勇带着獠牙般的影子随着乡亲们的火把的亮光,不断晃动着,像是随时会从地面上涌出来,把现场所有人都撕碎。
  胆子小的,已经扔了火把跑走了。
  最前面的只剩下掌柜,他不甘心自己的酒肆就这样被毁了,高声说了句:“请仙君快快驱邪除灵!”
  他身后的百姓们也跟着请求。
  “仙君,我们鹿蜀镇太平了几十年!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不能任这邪灵在我们鹿蜀镇胡作非为啊!”
  “求仙君施法!仙君救救我们!”
  坐在高处的路小蝉也觉得奇怪。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从来没有过邪灵光顾我们鹿蜀镇啊!”
  “那是因为鹿蜀镇原本有一道御邪大咒,邪灵不侵。”舒无隙回答。
  “什么?御邪大咒?哪里?哪里?”
  “阵子东面的汇绝石壁、西面的菡萏河,南面的絮语林,北面的壶口,再加上阵子中央的百年老槐树,连成一气,便是医道的御邪大咒——太凌清源咒。”
  路小蝉听老乞丐说过,天下修仙门派众多,道也有所不同,除灵驱邪的方式也不同。
  佛道擅梵语、玄门剑宗用的是剑阵,而修医道成正果的只有一个门派,那就是太凌阁,他们的弟子如果遇到了邪灵,用的就是咒。
  路小蝉一拍大腿:“糟糕!那个假仙君出的馊主意!他叫陈家把老槐树砍了!做成棺材板儿了!”
  “所以御邪大咒已经破了。鹿蜀镇对于那些饥饿的邪灵来说,就是一顿大餐。”
  路小蝉顿了顿:“是不是……从此以后鹿蜀镇都不会再有安宁了?”
  “没有邪念和不该有的邪欲,邪灵自然没有入侵的道理。”
  舒无隙的意思,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他人。
  仙君站在酒肆门口,头皮发麻。
  他一眼就看出来,王大勇身上的邪灵戾气极重。
  王大勇是被妻子和妻子的相好合谋毒害,恨欲与怒气冲天,此时邪灵“冲冤”的力量十分强大。
  他向后退一步,一转头就是乡亲们用火把围着他,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要他把这邪灵驱走。
  他此时若逃,只怕愤怒的乡亲们会把他痛揍至死。
  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何方邪灵!竟敢在此作祟!快快报上名来!”
  仙君壮着胆子,吼了一声。
  路小蝉差点没给自己的唾沫呛着。
  “有邪灵会自报家门的吗?不是要靠你们这些有道行的人去辨别它是什么吗?”
  正在大快朵颐的王大勇忽然站直了身子,擦了一把嘴巴上的唾沫,一双浑浊的眼睛陡然变成了黑色,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
  他一步一步走向仙君,而仙君也一步一步后退。
  “嘻嘻嘻……仙君可知道,我是吃什么的?”
  此时说话的,已经不是王大勇那莽夫般的声音,而是尖锐而扭曲的声音。
  “胡涂被邪灵附身的王大勇砍死之前,必然对杀死他的王大勇,以及壬二娘充满怨恨。”舒无隙开口道,他就像个完全的局外人,如果不是路小蝉要看热闹,他可能连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所以邪灵吃下了胡涂的怨念,又变强横了?”
  “嗯。”
  路小蝉心中一凉,忽然想到,如果邪灵再告诉所有的乡亲们,仙君是假的,再杀一两个乡亲来证明仙君根本没有伏邪的能力,其他人必然会对这个仙君怨恨交加!
  到时候这邪灵再血洗鹿蜀……
  简直就是酒足饭饱!
  路小蝉想要去扯舒无隙的袖子,舒无隙明摆着没将这邪灵放在眼里,如果他出手,这邪灵就无法作祟了。
  “你……你就这么眼睁睁看它越来越嚣张?”
  “你既然喜欢看热闹,就让它越来越热闹吧。”舒无隙不为所动。
  万物生死,他根本不在乎。
  如同路小蝉所料,“冲冤”摊了摊手,在猎猎火光之中走向那群乡民。
  “你们——知道这位仙君是假的吗?”
  乡亲们愣住了。
  “你们知道,正是因为他跟陈家的人说砍掉凝聚了三百年精气的老槐树,破了你们镇子的御邪大咒,我才能进来吗?”
  王大勇的脑袋歪成了扭曲的姿态,脖颈的肌肉都快崩断了一般,脸上的表情诡异而狰狞,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牙齿之间都是血污。
  仙君肩膀一颤,正欲逃走,却被乡亲们给堵住了。
  “仙君!你还不出剑!怎么能让这邪灵如此嚣张!”
  此时,“冲冤”舔舐着自己满是血迹的双手,他就要出手弑杀乡民来激起怨恨了!
  路小蝉紧张的就要起身。
  “他们都死了不是正好?”舒无隙开口道。
  “你说什么?”
  “哪怕是馊掉的饭食,宁愿倒掉,也不愿给你。你不恨他们?”
  “我眼瞎,没有劳作,所以没有收获。人家看不惯我,所以不给饭吃,也是正常啊!”
  “那屠户当街殴打你,差点让你殒命,没有一人为你求情。你不恨?”
  “我和他们平日里本就没什么交集,我与他们没有情份,他们不管我的闲事,也是正常。”
  “明明手中阔绰,却要你将仅有的东西施舍给别人来成全他们的善意,你不恨?”
  “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既然如此,你乖乖看着就好。”舒无隙抬起了竹枝,把站起来的路小蝉给摁了下去。
  路小蝉真正舍不得的,是因为他在鹿蜀长大,不忍心看这里被邪灵肆虐之后,成为一个死镇。
  “别担心,你听。”舒无隙说。
  路小蝉蹙起眉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听到了一阵潮汐起伏,翻涌而来的声响。
  夜空之中,一道身影御剑而来。
  “是……是江无潮?”
  鸣澜剑刺破沉闷的夜色,直落落刺向了“冲冤”。
  “冲冤”正拎着一个村民的脖子,要将他徒手拧断。
  鸣澜剑的剑尖灵光一闪,一道剑阵张开,“冲冤”扔下了村民,一声咆哮,恨怨从口里冲了出来,将那剑阵给堵住了。
  江无潮催动鸣澜剑,瞬间就结出三个大阵。
  四周气流如同沸腾的水,路小蝉身下的瓦砾颤抖,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地面上的砂石就像是被那三个大阵吸引了一般,相互碰撞,发出沙沙声。
  村民手中的火把噼里啪啦作响。
  这些声音逐渐融合成一体。
  “是‘灵哮’阵。他应该是凌念梧的弟子。”
  路小蝉一听就来劲儿了:“你也知道凌念梧?我听人说,他有一千三百年修为……”
  “一千三百年也不过‘借势’的境界。”
  舒无隙的声音很淡,凌念梧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
  路小蝉不由得盘算着,舒无隙到底有多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舒无隙:你不乖,需要教育。
  路小蝉:教育什么啊!
  舒无隙:以后不听话,就扔你去喂邪灵。
  路小蝉:……你扔吧!快扔吧!舍不得扔的是小狗!
  第17章 最好看的手
  此时,江无潮的剑气凝聚而成三道剑阵,一道困住了了“冲冤”的脖子,另外两道困住了“冲冤”的手脚。
  江无潮手握鸣澜剑,向后一退,“冲冤”龇牙咧嘴,一个踉跄被江无潮拖拽了过去。
  邪灵在王大勇的身体里似乎十分痛苦,扭曲挣扎起来。
  江无潮手腕一转,又是一个剑阵,如同水的波纹四散开来,大浪拍岸的声音响起,震得路小蝉的耳朵都要聋了,一阵天旋地转。
  而那“冲冤”则被最后那道剑阵冲溃,江无潮飞剑而去,剑身穿透了王大勇的身体,将一团邪灵狠狠钉在了酒肆的墙壁上,接着便沿着剑身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