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和敬大公主已经人近中年,容颜趋于富态温和,她笑着打量着盈玥的容颜,不由一怔,“你如今……甚好。”
  很显然,和敬大公主从她的眉宇间找到了孝贤皇后的几分痕迹。
  盈玥忙客气地请她上座而居,暗暗一扫现场,这些个公主们,除了最年幼的九公主,也都到齐了。
  盈玥笑了敬了七公主馥苏里一杯,低语道:“九妹今儿这是不来了?”
  馥苏里尴尬地点了点头,低声嗫嚅道:“嫂子别置气,九妹有她的难处。”
  盈玥灿然笑了:“有你来,就足够了。”
  随着她与令贵妃关系恶化,九公主早就不与她来往了,这回不来,她反而觉得高兴呢。
  生日本就是高高兴兴的事儿,谁都不愿意添堵。
  和敬大公主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有些蹙眉,“令贵妃与你的关系……”
  盈玥嫁给永瑆,和敬大公主原本还指望着令贵妃魏氏帮着月娘支应一下、应对皇后呢,没想到——和敬露出几分不悦之色,便对馥苏里道:“你额娘如今真是大忙人了。”
  馥苏里忙垂下了头,低声道:“大姐姐也有些日子没去天地一家春了。”
  准确点说,是自打令贵妃封了贵妃之后,和敬大公主便没主动去见过令贵妃,顶多在太后那里偶遇了几次。
  盈玥心里门清,和敬大公主与令贵妃生疏,可不是因为她!
  而是因为令贵妃如今是贵妃了。
  大公主再尊贵,终究是晚辈,若是见了寻常嫔妃,随便问个好也就是了。可令贵妃都是皇子公主们的“贵母妃”了,若见了面只随便问了好,就是在是太失礼了!
  可是在和敬大公主的面前,令贵妃想摆“贵母妃”的架子,却又太不知所谓了些!谁不晓得,令贵妃当年是孝贤皇后的宫女!当年伺候过元后,也没少给和敬端茶倒水!这身板是无论如何都硬不起来的。
  无论是乾隆陛下还是太后,要求和敬大公主把令贵妃当“贵母妃”般敬着……这样的话是委实说不出口的。
  对于令贵妃的“贵母妃”身份,和敬大公主见了也难免不自在。若是以礼相待,她自己拉不下身价,可若还随便打个招呼,又显得她失礼!
  碍于这点,和敬大公主一直极力避免与令贵妃打照面。
  因为二人少见面,对于盈玥与令贵妃日渐敌对的关系,和敬大公主之前也一直没有察觉,此刻方才看出不对劲儿来。
  盈玥笑着说:“七妹是极好的。”
  这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和敬大公主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七妹极好,九妹与令贵妃却有些不佳。
  和敬大公主蹙了蹙眉,“我倒是听皇玛嬷说,你与皇后娘娘关系不错。”
  盈玥点头:“皇后只是脾气直了些,好歹不是个背后算计的人。”
  和敬大公主眉头皱得更深了,盈玥的意思已经够直白了:令贵妃背后算计过月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敬大公主忍不住想要细问,正在这时候,太监小乐子捧着一只朱红锦盒走了进来,道:“福晋,这是荣王福晋命人送进宫的寿礼。”
  盈玥一愣,五福晋作为一个丧期未满的未亡人,自然是不便出席的,没想到竟还叫人特意送了寿礼来,盈玥点头:“五嫂真是有心了。”
  看着那份寿礼,咏絮突然走上前来,拉了拉盈玥的衣袖,低声道:“月娘,我有话要跟你说。”
  盈玥一愣,咏絮这架势,分明是要说悄悄话。
  和敬大公主忍不住嗔了咏絮一眼,自己也想说话呢,倒是被宝贝女儿给抢先了一步。
  咏絮吐了吐舌头,嘻嘻笑了。
  盈玥一看场面,早已是觥筹交错,对面的清音阁戏台上也已经唱了起来。
  坐在她身旁的永瑆道:“反正已经开宴了,稍微离开片刻也无妨。”
  盈玥点头,正要起身与咏絮去偏厅。永瑆又笑着冒出一句:“别人顶多以为你们是酒喝多了,人有三急。”
  盈玥黑线了,这般打趣她也就罢了,咏絮可是你的晚辈!
  果然咏絮黑了小脸,一副咬牙切齿的恶狠狠模样:“十一舅舅!”
  盈玥也嗔了永瑆一眼:“咏絮可是你亲外甥女!”
  永瑆哼哼道:“是啊,这丫头是爷外甥女,却连一声‘舅母’都没叫过你!”
  咏絮鼓着腮帮子道:“我从小便是唤月娘的!才不要改口!”
  盈玥飞快点头,她也不想莫名其妙长了一辈,“就是,别理会他,咱们去偏厅!”
  “哼!”咏絮趾高气扬瞪了永瑆一眼。
  永瑆:这个没规矩的死丫头……永瑆朝着和敬大公主抱怨:“大姐姐,您也管管她呀!”
  和敬大公主掩唇笑了:“你想让我管谁?咏絮还是月娘?”
  永瑆一噎,大姐姐岂会看不出她指的是谁?这分明是打趣她呢!
  第二八九章、顺容遗书
  才走出两步,盈玥忽然顿住,回头咬牙切齿警告永瑆:“这回可别喝醉了!”麻蛋,上回喝醉了,差点把姜含栀当成她给睡了!一想到这事儿,盈玥就恨不得揍人!
  看到小福晋这幅恶狠狠的模样,永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放心,这回十二弟没来。”
  可不是么,十二阿哥没来,十二福晋孤零零的,跑去给三福晋凑了一桌。也正好二人还是亲戚,都是博尔济吉特氏。
  十二阿哥不来,人家有最正当理由:读书呢!
  如此,也好,省得见了也是尴尬。
  永瑆醋劲儿太大,十二阿哥若是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给弟弟脸色瞧,所以那次才生生把自己给灌醉了!
  点了点头,便携着咏絮的手去了安静的小偏厅。
  “你到底有什么事,还要特意避人耳目?”盈玥难免有些疑惑。
  咏絮机警地扫了一眼四周,忙叫贴身侍女去外头守着,这才道:“月娘,你还记得承恩公府的周姨娘吗?”
  盈玥一怔,“自然记得。”周姨娘,可是顺容的生母啊,母女俩原本一齐在妙法庵修行,顺容死后,她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
  咏絮压低了声音道:“顺容自尽的风波才刚平静了些,这位周姨娘便偷偷将一封信送到了我府上医官的家中。”说着,咏絮将一封有些发皱的信件递了过来。
  盈玥只看到那信上,赫然写着“月娘妹妹亲启”六个字!
  “这是……顺容的字!”盈玥心头一震,是顺容的遗书吗?!
  咏絮点了点头:“那周姨娘说,这是顺容死前不久写下的一封信。”
  盈玥心头一凛,莫不是顺容早料到会有人想取她的性命?!
  这信蜡封完整,咏絮并没有打开看。
  盈玥二话不说便撕开了信件,里头果然是顺容清秀的小字,足足写了三页,盈玥飞快扫视,脸色愈发冷峻,愈发阴沉。
  咏絮看在眼里,虽然好奇得如猫爪挠,但还是忍住了没打扰盈玥看信。
  片刻后,盈玥咬牙将信塞回了信封里,塞进了自己袖中。
  咏絮忙问:“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盈玥看了咏絮一眼,才道:“我曾经问过顺容一个问题,她当时没有回答我,如今这份信里给了我答案。”
  而这个答案,着实令她心惊!!
  这个答案,也足以表明到底是谁杀了顺容!
  这背后的隐情,才真真是令人胆颤!
  “这信中所言,涉及内廷,所以……”盈玥看着咏絮,实在不愿让咏絮掺和进来。
  咏絮郁闷地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正在这时候,偏厅的被咚咚敲响了,盈玥心头一紧,谁?!
  咚咚!!
  “是我!”想起的是一个熟悉温吞的声音。
  “额娘?”咏絮眼珠一圆。
  可不是正是和敬大公主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和敬大公主快步走了进来,问咏絮:“悄悄话说完了?”
  咏絮茫然点了点头,额娘这是来寻她的??
  和敬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回宴席上吧。”
  “哦!”咏絮呆呆应了一声,抬腿才走出两步,却发现自己额娘竟已经坐在了她方才坐的那张椅子上。
  咏絮眼珠一圆,这是什么情况?
  和敬大公主见女儿呆在了哪里,不由摆了摆手,笑道:“还愣着干什么?出去吧,顺便把门带上。”
  咏絮那叫一个郁闷啊!合着额娘不是来寻她的,而是来寻月娘的!而且还嫌弃她碍事了!
  盈玥忍俊不禁,眼瞅着咏絮耷拉着小脸气哼哼走了,她倒是还算听话,真的把门给带上了。
  “好了。”和敬公主敛了那副调笑之色,正色道:“且跟我说说,你跟魏氏到底是怎么了?”
  盈玥也晓得,这事儿总要与大公主说的分明才是,“她是母妃长辈,若非她对我下手,我岂会与之为敌?”
  和敬公主容色一沉,“她是我额娘宫里出来的人,怎的会与富察家的格格为敌?”
  盈玥淡淡吐出四个字:“今非昔比。”
  和敬沉默了,她何尝看不出,令贵妃见了她,早已不复从前的谦恭之态,虽然说这也是应该的,毕竟都是贵妃了……
  可一想到这点,和敬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坦,若无额娘与富察家,焉有令贵妃今日?
  “当初,魏家蒙难,咱们都是袖手旁观的,想必那时候令贵妃心里已然有些不满了。”盈玥徐徐道。
  和敬眉心一沉,有些怒了:“那是他们魏家不检点!贪污巨硕、欺上瞒下,桩桩件件都不曾冤了半分!何况汗阿玛已经从轻处置了,她还有什么资格不满?!”
  盈玥莞尔,“因为今非昔比,她当时就已经是妃位,如今更是贵妃。身份非比寻常,自然就有那个底气了。”
  和敬大公主一噎,“就算她心里有所不满,也不至于针对你吧?你是十一福晋,她是贵妃,你们之间应该并无利益冲突。”
  “您确定,真的没有利益冲突吗?”盈玥笑着看着和敬大公主。
  瞬间,和敬脸色一青,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她打算让十五弟——”
  盈玥轻声道:“十五阿哥虽幼,但比十一阿哥也小不了太多,汗阿玛身子骨又十分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