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把修为压制到元婴境界后,叶舒带着顾浚通过隐玄境在南象海的入口,头一次见到了这个闻名遐迩的温柔富贵乡。
  崇山峻岭中,首先映入人眼帘的不是绿意森森、高崖绝壁,而是山路两旁雕金砌玉的石廊。在高达百丈的险峰上,凿刻得整整齐齐的石阶蜿蜒而下。石阶方方正正,几乎每一级都是一般大小。阶檐上雕刻着鱼虫花鸟,再配上石阶旁的长廊扶手,整座山不像是荒野的无主之地,倒如同皇家园林般极尽修饰。
  在隐玄境,这样的山并非少数。隐玄境的修士好享乐,讲究生活。他们拥有大量的财富和物产,因此就出现了这种每一寸土地都要雕饰完美的奇景。
  叶舒随着人流朝山上走去,身边的一个修士不停摇头:“如此奢靡,哪里还有精力和意志去修道。”
  这修士也是从九易洲过来的,隐玄境的入口每三个月开放一次。汹涌的人潮中,人、妖、道、魔,形形□□的修士来去匆匆。
  隐玄境少纷争,因而也禁止外来修士在此争斗。就算在这里遇见了恨之入骨的仇人,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得向其出手。有许多魔门修士在九易洲混不下去了,就想方设法逃进隐玄境,追杀的人也拿他们没办法。
  叶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穿越前地球上那个有名的销.金.窟,一样的纸醉金迷,也一样的无法无天。
  翻过高山,广阔的大泽如画卷般徐徐铺展。湖面上水波微澜,湖水清澈见底。萤石铺就的浮桥在大泽上延伸而去,遥遥不知尽头。
  半空中,悬浮着三座浮空岛,岛上楼阁耸立,檐宇层叠。四面八方的遁光落在浮空岛上,又有许多光华相继飞远。
  叶舒就像个初次进城的土鳖一样啧啧称奇:“三座浮空岛,这可值不少灵石。”
  不提炼造一座浮空岛需要多少灵材,要想让浮空岛运转自如,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洞玄天仙用法力将其祭起,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还是一种,就是用灵石中品级最高的元光灵石当做浮光岛运转的燃料,源源不断地抽取灵石中的灵气。
  元光灵石何其珍贵,九易洲每寻到一颗,都会引发修真界轰动。至于这种把元光灵石当煤烧的大手笔,土豪如叶舒也干不出来。
  “嘁,外来的修士就是寒酸。”
  顾浚回过头,冷冷地看了那出言讥嘲的修士一眼。那人是个锦衣罗裙的美貌少妇,原本正鄙夷地拿眼瞟叶舒。在那道让人胆寒的目光中,她情不自禁地颤了颤,才悻悻地把后半截话给吞了回去。
  “小浚。”叶舒拍了拍顾浚的手背,“稍安勿躁。”
  她早已过了会因为熊孩子出言不逊愤而炫富的时候,讽刺、侮辱、诽谤……已然无法在叶舒那颗圆融的道心中留下波澜,能够影响到她的,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罢了。
  这几人中就包括哭丧着脸的曹衍。
  想到那个不省心的小子,叶舒就觉得头疼:“也不知曲舟和他到底怎么了,问那臭小子,他也不肯说。”
  一时冲动之下可怜兮兮地找了家长,曹衍大概是觉得这种行为很丢脸,很快就掐断了和叶舒的联络。看他的架势,说不准是两个小家伙闹了什么别扭。
  叶舒本打算一笑而过,贺显却道:“曹小子以前失恋的时候不也没找过你,这次说不定不对劲,况且……”他挤了挤眼睛,“隐玄境可是个好地方,好多道侣都喜欢去那里。”
  叶舒秒懂,这不就是修真界的蜜月盛地嘛。想来也是,像隐玄境那种钱多景美还不允许街头打架的地方,偶尔去放松放松,也是很不错的。
  想到自己和顾浚恋爱后,两人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外奔波。叶舒又是个修炼狂魔,确实和顾浚相处的时间不多。
  叶舒见顾浚冷着脸,伸出两根手指将他微蹙的眉峰揉开:“好啦,不要生气,小浚这样就不帅了。”
  笑意慢慢爬满顾浚的黑瞳,他抓着叶舒的手轻声道:“师父,我可不是小孩子。”
  因为打着度蜜月的主意,叶舒这次一个电灯泡都没带。敖飞光抱着她的大腿嗷嗷直叫唤,也被叶舒狠心丢在了派里。斩仙则待在本体里生闷气,为什么主人要叮嘱自己别出来晃悠,主人是不是嫌自己碍眼?说来说去都怪顾黑脸,哼!
  可惜斩仙冲天的怨气也影响不到正在黏糊的两人,其时夕阳西沉,天光渐渐黯淡了下来。他们坐上一艘小舟,船夫一点长篙,小舟便在如织的船流中穿行起来。
  浮桥上的行人也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他们多数穿着鲜妍精致的衣饰,步履摇摆间,满眼锦绣。
  随着夜幕降临,湖面上亮起了点点荧光。每隔千步,那湖面上便安放着一座白玉雕就的灯盏,上置璀璨明珠,其上光华熠熠,流彩炫然。
  水波、灯影、星光……这一切便如同恍然的梦境。耳边传来喧嚣的嬉闹声,那声音却又好像被无形的力量隔离来开,只有顾浚牵着叶舒的手,慢慢看着银月将光辉洒满整片大泽。
  如此大好氛围,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叶舒正在暗自琢磨,忽然,胳膊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她翻手抓住那样朝自己飞来的东西,原来是一只小巧的香囊。
  “嘿!”叶舒循声转头,只见一个大红纱衫的美艳女子站在浮桥上,朝叶舒灿然笑道,“接了我的香囊,你今晚可要跟我走。”
  “那个……”叶舒指了指身旁的顾浚,“姑娘,你是不是砸错人了?”怎么看我都是个女人吧。
  “叫我云娘。”那女子飘了一个媚.眼,“我砸的就是你。”
  咔擦,叶舒好像听到了利刃被生生捏碎的声音。她僵硬着身体回过头:“小,小浚,我错了……”卧槽,我明明是无辜的。
  顾浚不说话,就在叶舒觉得他说不定要暴走的时候,他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叶舒的发顶:“我没有生气。”
  “真的?”
  “嗯。”
  叶舒长吁一口气,为什么自己会有被当场抓.奸,结果丈夫大度表示不在意劫后余生的感觉,她连忙催促船夫:“快走,快走。”
  “诶,等等啊!”云娘一路小跑,“我是认真的,你真的不考虑我?那个男人哪里好了,我比他有钱,长得也比他美!”
  顾浚冷哼一声:“可惜你长得再美,对师父来说也无用。”
  叶舒:“……”你刚才是在开.黄.腔吗……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痴.汉,叶舒还有些战战兢兢。不是说隐玄境的土著都很瞧不起外来修士的吗,刚来第一天就被表白是闹哪样。
  没等她松口气,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叶舒猛然愣住了。
  “怎么了,师父?”顾浚别过头,一看之下,他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你不是说他死了吗?”叶舒一脸懵然地指着不远处那个青衣男子,“或者那是谢琰的双胞胎兄弟?”
  ☆、199|5.11城|
  煌煌灯火中,那男子一袭青衣,眉眼带笑。叶舒仔细看了看,一时间又有些不确定。虽然那人的五官和谢琰几乎一模一样,观其举止神态,好像又并不是谢琰。
  她想了想,示意船夫靠近那青衣男子:“这位道友,敢问高姓大名?”
  青衣男子原本正站在浮桥上四处张望,闻言一愣,还是温和地答道:“在下程霄,道友是……”
  不是谢琰,叶舒立刻就下了结论。这男子虽然也是个元婴修士,但他身上的法力波动与谢琰完全不同。修士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年龄,甚至连整具肉身都换一换,但法力波动是不会变的。
  “抱歉,是我认错人了。”叶舒笑了笑。
  “想不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相似之人。”发现顾浚正盯着程霄,叶舒感叹了一句,“说不准谢琰与那人还有什么血缘关系呢。”谢家也是世家大族,大族里面,那种什么私生子流落在外的狗血事情可不少。
  “不过是无关之人,理会他做什么。”顾浚淡淡道。
  小船轻轻一荡,便离开了浮桥,朝大泽更深处行去。这片大泽广阔深淼,几乎有千里之遥。湖面上的小岛星罗棋布,因为大泽靠近隐玄境的入口,小岛上多是些客栈茶肆。五颜六色的灯笼垂挂在檐角,屋宇楼垣间都是来来往往的喧嚣人流。
  “船家,我们想找个地方歇脚,找家清净的客栈。”
  “好叻!”船夫一撑长篙,小船如同一尾游鱼,很快就停在了一座方方正正的岛前。
  那岛上怪石嶙峋,面积不大不小,整座岛上只有一栋建筑,正是一家客栈。客栈里的人果然不多,叶舒满意地点点头,付了船资,便带着顾浚走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打量这家客栈,迎面便走来一个着大红纱衫的美艳女子。她一见叶舒,立刻惊喜地瞪大眼睛:“你,你是追着我来的?”
  卧槽,叶舒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不是那个叫什么云娘的女痴.汉吗,我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顾浚将叶舒轻轻往身后一带,挡在云娘面前:“道友,请你自重。”
  “你是谁?”云娘挑眉道。
  “我是……”顾浚顿了顿,忽然转头看了叶舒一眼,“我是她的夫君。”
  叶舒正站在顾浚身后装隐形人,听到这句话,耳根子不由自主就烫了起来。什,什么夫君嘛,只是谈恋爱,我们可没有结婚。
  傲娇的叶掌门忍不住扯了扯顾浚的袖子,顾浚反手将她不安分的指尖拢在掌心,示意叶舒稍安勿躁,他冷声道:“希望你别再来纠缠我娘子。”
  娘子……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出口,叶舒顿时更羞窘了。这小子是不是早就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了?为什么宣誓主权的话说得无比顺溜。
  “你们成婚了?”云娘的视线在叶舒和顾浚身上游移来去,发现叶舒没有否认,她先是恶狠狠地瞪了顾浚一眼,继而朝叶舒笑道,“那又如何,我不介意做外室的。”
  叶舒:“……”
  顾浚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叶舒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拽着他朝楼上走:“算了算了,别和她计较。”
  她还记得在时之秘境的时候,因为一个路人甲向自己表白,顾浚当即下了杀手。云娘的行为虽然很无礼,但叶舒也不想她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
  叶舒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家徒弟的独占欲是不是太强了点?吃吃小醋的什么的叶舒也觉得很有情趣,但是砍人就……看来有必要给小浚做点心理开导,叶舒一边走一边琢磨。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关上了。接着,她就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顾浚将叶舒紧紧搂在胸前,拿脸蹭了蹭她的颈窝。青年的双臂坚实有力,叶舒听得到他的心跳声,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吸。
  “第二十三个。”
  “什么?”叶舒愣了愣,什么第二十三个?
  顾浚没有说话,他嗅闻着鼻端那丝温柔的馨香,只有在这种时候,将叶舒完完全全搂在怀里的时候,他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确实拥有这个女人。
  云娘是第二十三个当着自己的面向叶舒表白的人,谢琰、司修、江子安……还有许许多多叶舒早就不记得的路人甲,每一张面孔,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顾浚都牢牢记在心里。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曾经或直白、或委婉地向叶舒表达过爱意,而那些暗地里的崇慕者更是数不胜数。
  叶舒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是如此的耀眼。就像是最明亮的那座灯塔,总是吸引着人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
  潇真派的弟子,清河坊的民众,九易洲许许多多的修士……
  只要一想到还有人仰望着她,渴求着她,顾浚就愤怒得快要疯掉。
  你是我的,他紧紧地搂着叶舒。这句话就像是魔咒般缠绕在舌尖,黑暗的藤蔓从心脏生发,蔓延到四肢百骸、血肉肌理。
  只有我才能看着你,而你也只能看着我。
  有那么一刻,顾浚想,只要将她藏起来,就再也不会有人可以看到了吧。藏在只有我可以触及的地方,藏在任何人都无法逃离的深处……
  这么想着的时候,坐在黑暗的屋子里,他面无表情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是不能被伤害的,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顾浚。所以,那就把所有敢看她的人杀掉好了。
  “小浚?”发现顾浚一直沉默不语,叶舒有些疑惑地唤了一声。
  “师父……”她听到顾浚含含糊糊地应着,声音沙哑又低沉。
  湿热的舌滑上了叶舒的脖子,在她颈侧最细嫩的肌肤上来回舔.舐。慢慢地,那双唇含住了她的耳垂,如同一尾灵活的鱼,钻进了她的耳廓中缠.绵.吮.吻。
  叶舒觉得双腿发软,大手紧紧抓住她的腰,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顾浚急促地喘.息着,汹涌而来的情绪终于让他难以自制。嗤啦一声,他扯断了叶舒的腰带。
  “别……”叶舒抓住青年的手,她摇了摇头,“别……”
  说她保守也好,说她胆小也罢,虽然早就不能用她在现代时的标准来衡量这场恋爱,但叶舒还是希望不要这么快。
  “别……”对上那双暗潮涌动的眼睛,她又重复了一遍。
  “是我唐突了。”顾浚松开手,他理了理叶舒被弄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早些休息,师父。”
  “不是你的问题。”叶舒抓住他的袖子,“是我……”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顾浚对自己的感情是无可置疑的,但叶舒还是想给自己多一点时间,“我……对不起。”
  顾浚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他笑着摸了摸叶舒的发顶:“你永远也不需要对我说抱歉,师父。”他垂下眼帘,“我会等你的。”
  不管我需要等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