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清白
  两个人僵持着,李如月没有丝毫妥协,冷澈的眸子盯牢了薛骁:如果你不去,押也要押着你去。
  一来一回,两人的视线如战场上的烈火,绵延不断的烧到对方阵地上。好,算你狠,爷爷的事我认了,但是我们走着瞧。薛骁银牙几欲咬碎,握紧的拳头却慢慢松开,眸子中迸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缓缓坐下。
  陈玉梅心里还在攒着劲,没想到就这么松懈了,忙不迭的送给高老三一个鄙视的目光,咯咯一笑,又阴阳怪气的说道:“我怎么记着谁带来的家养丫头也参于了此事,恐怕有人也洗脱不清自身的嫌疑吧?”又装作恍然大悟,道:“哦,难说不是有些人知道了老太爷的意思,给下了套,好安安生生提前坐到这个位子上呢?”
  樱兰本就是李如月心口隐隐的痛,她可以自责自己管教不严,但绝不容许别人污蔑自己的人格,愤然道:“二嫂,如月自知不才,深恐胜任不了这个当家的位置。但既然今日坐在了这里,就请二嫂自重!说话做事讲得是一个证据,一个理,而不是凭空捏造。如月的清白,自有官家证明,不劳二嫂费心。还有,请记住,不是所有的人都觊觎权力。”
  陈玉梅侧了头,笑微微道:“二嫂不象你,还请过先生教过几天,懂得多,还得你这个当家人多多包涵才是!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稀罕坐在这个位置上,哼,若是我坐到了这里,我也会拣这样的便宜话说。”
  李如月面容掠过一丝痛楚,若得到的权力是驾驭在牺牲了老太爷生命的份上,她李如月情愿这辈子都不要,只求老人家能活过来。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她不能活在过去的回忆中,只有面对现实,轻轻道:“人之品德生来俱有,后天自身雕琢,与学识无关。二嫂说如月说的是便宜话,请问二嫂,知道什么是权力吗?”
  陈玉梅甩过高朝辉拽她的手,撒着绢子,撇嘴道:“嘁,这全天下谁不知道权力是什么,有了权力就能整治人,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就能……你老拽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李如月看着二少奶奶满眼眶子里都是欲望星星,正色道:“在如月心里,权力只代表责任,代表自律,代表仁爱,代表施善与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这朝你治人,他朝被人治,人的贪欲一旦张开,永无止境。试问这天下有多少财富是你能囊括的完的。”
  陈玉梅扑哧一笑,接口道:“能弄多少弄多少呗,我还不信还有不爱财的人。你敢说爷爷不爱银钱,那这份家产又如何而来。”
  李如月点头道:“不错,谁都喜欢银钱,如月也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京城乃至天下,哪个不知爷爷秉承的是做人在先,取财再后,兼济天下之心。这世道,把利字摆中间的商人太多了,唯有我们高家,只有爷爷能做到这一点,如月也希望将这家风代代相传下去。从明日起,除过以往晨起请太太的安,如月将在辰时,三房议事厅候着。”
  没有人再说话,李如月明白,烦乱错杂才刚刚开始,她今后面对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人的挑衅。她弯弯上翘的唇角,从此时起,并不再代表笑的含义,那是高老太爷赐予她的力量,薄薄青烟笼水袖,她没有锋芒的锐角是最好的利器。
  孙忆芝的头疼病又犯了,她丰腴的手臂撑不起那份痛,淡淡绽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儿,道:“哎,爷爷的眼光总归是好的,太太的想法始终是对的,如月的能力也是有的,忆芝说得对吧。”
  除了自家相公朝轩点点头,没人理会她这番墙头草的自言自语。
  李如月这个大伯子,身为长子的高家的大少爷,终于站了出来,说道:“既然爷爷有了这样的决定,我们自当遵从老人家的遗愿,明日前去指教。”
  如月福身一礼,落落大方,没有任何拘泥,道:“指教不敢当,如月年纪小,做事欠妥当时,请大哥一定批评指正。”
  梦恬虽没出阁,女儿家也不好说话,只能用行动支持三嫂,紧紧挨她一块站着。
  李如月感激的拍拍她,又福身一礼,道:“如月谢谢大哥二哥的支持。太太累了,明日的事,我们明日商议,如月告退。”
  等人一散场,太太嗯哼一声软在椅子里,怎么就生了这么两个孽种,看着痴痴傻傻的高朝智靠在椅子上打着酣,不禁悲中从来,竟然一个都指望不上。高德瘸着腿心疼的瞅着,蹦来蹦去不知道怎么安慰,等人走完了,执了太太的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太太楞楞的点点头。
  寥落的辰星拱着弦月,出了院落,陈玉梅拧着高朝辉的耳朵径自先走了。李如月捧着盒子,听到身后有急促跟着的脚步声,是大嫂孙忆芝,朝轩远远的等着。她揽着李如月的手臂,轻轻道:“弟妹看在大嫂的面上,不要太计较老三的事。他年轻不懂事,只怕是受了谁的唆使,才吃了熊心豹子胆,领了人回来的。”说完回头瞅了一眼大屋,笑笑走了。
  随后,高鹤飞和垂头丧气的薛骁才出来,高老三身子一拧一拧,像是在躲着高鹤飞的魔掌。走到跟前儿,薛骁冷哼一声,昂起头颅,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李如月忍着笑,心疼的瞅着瘦了一圈的他,默默跟在身后。
  薛骁猛转过身,手臂环抱着,咬牙切齿吼道:“喂,我不是犯人,你别跟在我后面行不行!”
  李如月哑然,难道不是一路的吗,怎么就叫跟着了,就提步走到他前面,薛骁又嚷道:“高家什么时候有女人走在男人前面的道理了?李如月你不懂规矩?”
  进退不得,李如月索性站住了,只瞅得某人浑身不自在,只听他哼道:“嘁,我倒要看谁敢管三爷我,我想去哪就去哪!”
  李如月捧起盒子,轻轻道:“不是如月想管,是爷爷的遗言要如月管。”
  “拿着鸡毛当令箭,李如月你也就这点本事!”薛骁的话颇有吃不到葡萄的味道。
  李如月不急不气,柔柔道:“鸡毛也好,令箭也罢,管得住三爷就行。这一个月,如月会陪着三爷尽孝道,三爷请去大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