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慕容恪起身,长身玉立,他有慕容家一贯的好皮囊,一身蓝袍越发衬托的丰神俊朗,但是那双眼睛却让人时时刻刻觉得不舒服,阴冷,冰寒,蛇一样的眼睛。
  他亲自端了一杯酒,倾身道:“宁小姐,听卿一袭琵琶语,真让本王想起了不少事。”他神色倏忽一闪而过冷意,转瞬笑道:“这第三杯酒,本王敬你,宁小姐有情有义,实乃司马将军之幸啊。”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已经什么都知道。
  也是,毒是他命人下的,她如此风尘仆仆而来,他当然知道,只是他如何知道她和司马之间的关系?又为何这般直接?宁卿按住心中的惊诧,点头道:“王爷,宁卿前来正是听说,月将军乃是巫圣医手,所以……”
  月尧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慕容恪微抬酒杯,宁卿无法再推辞,勉强浅饮了一口,薄酒润湿了她的红唇,娇艳如新,慕容恪将酒杯随手搁在亲卫的托盘里。
  “宁小姐,本王虽然西疆偏僻之地,但是也听到一点传闻。听闻三哥和司马将军都对宁小姐倾慕有加,却不知道宁小姐如何考虑?”
  “三王爷人中龙凤,天纵之资,然司马将军对宁卿有恩,当日冰河狩猎,宁卿不幸失足,是司马将军舍身相救。”
  “哦?”慕容恪眼角挑起。
  “本以宁卿待罪微薄之身,贱籍泥淖之地,实不应该心存妄想,但是司马将军待宁卿却是有再生之恩,宁卿无以为报,不敢奢求其他,但求一世相随,为奴为婢罢了。”
  慕容恪扯起一边嘴角:“三年不见,宁小姐还是这般的‘知恩图报’‘善解人意’。”
  这是慕容恪第二次提到三年前。
  三年前的宁卿不过豆蔻之年,懵懵懂懂,却是实在不记得何时见过这位慕容四皇子。
  “不知王爷所指何事?宁卿实在没有印象?”
  “你当然没有印象,那时候,宁小姐是丞相爱女,贵妃娘娘的胞妹,在宫中行走,何等骄矜。一旦身有不恙,那更是山呼海啸,万人关怀呐。”
  宁卿这才想起三年前她进宫陪伴姐姐,结果却不知如何生了一场大病,整日消瘦枯睡,水米不进,当时姐姐着急万分,召集太医院所有的大夫诊治,也不得结果,最后还是一位已经告老还乡的老太医给了一个法子,这才有了起色。
  但是这事,和慕容四皇子似乎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吧。
  她疑惑的看向慕容恪。
  下一刻,慕容恪话锋一转:“所以说,这人呐,此一时彼一时,到何处坡,放何处歌。当日为官家贵女时,宁小姐身娇肉贵,成女闾新贵时,也是自得其乐。本王听说,三王爷训练女闾新贵,颇有一套手法,倒是很想见识一番。”
  他直白的目光看向宁卿衣襟,宁卿猛然一惊,后退半步:“四王爷。”
  慕容恪很满意她的反应。
  “想清楚了,一夜,换一颗解药。”他的笑意从唇边荡漾开来,那张俊美的脸写满了恶毒。
  宁卿咬住了嘴唇。
  沉静中,她听见月尧漫不经心的敲着玉石桌面,清脆的滴答声好似幻音。
  一只手握住袖中的匕首,终究放开,她抬头迎上慕容恪的目光:“可是,我如何相信你?”
  慕容恪哈哈一笑:“本王做事,言出必行。”
  “可是,我不相信她。”宁卿转头,手指遥遥指向月尧,“除非月将军的药在司马将军身上试用有效,宁卿,自会如王爷所言。”
  月尧手指顿了顿,复又继续饮者醇香的拂衣酒,恍若未闻。
  “本王答应你。”慕容恪一扬手,一个贴身亲卫过来,在月尧处取了药,送下云阶,交给一个暗骑。
  以慕容恪的身份,自然不会在这样的事情玩弄花样,宁卿松了口气,听的慕容恪继续道:“现在,宁小姐手里的刀可以放下了吧?”
  被一条蛇盯上的滋味真不好,对方仿佛将她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宁卿显出顺从的模样:“宁卿还有一事相求王爷。”
  “宁卿的弟弟幼今当日发配西疆,可否让宁卿一见?”
  “当然可以。”慕容恪笑意更深。
  “来人,送宁小姐下去沐浴更衣。”他吩咐道。
  第35章 来情去意
  宁卿在亲卫的带领下离开昭元殿,五个暗骑肃立云梯之下,她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其中一人,其捧着一个锦盒走过来。
  宁卿吩咐:“速速将此药送至司马将军处,亲自交给他。”
  暗骑领命,立刻上马离开。
  宁卿看了其余四人,一片沉静,淡淡道:“几位请先下去歇息吧。”
  西疆风燥,烈风过处,她似乎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慕容恪的亲卫立刻伸手相邀:“宁小姐这边请。”
  她缓步跟在后面,高高在上的昭元殿是依山势而成,在宏伟的昭元殿后面是一排密集的殿宇,这是西军中高级将军和慕容恪的住所。也是他们此去的目的地。
  不知道是不是连日赶路,宁卿只觉得身上一阵阵虚汗,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之意。
  她使劲在脑子里面记住去路,但是亲卫显然在绕圈,同样的建筑和标示她已经看见了两次,宁卿不动声色,面上依旧是亲和的笑意。
  终于,过了一处金柱转角,亲卫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处寝殿并不显眼,但是细看下去,无论玉石装饰还是金米分图案,都显得更加低调奢华。
  亲卫站在门口,点头:“宁小姐自便。”说罢,自去了。
  宁卿颔首致意,直到亲卫消失在转角,她才转身推开房门,拎起衣摆走了进去,细细的沙漏被衣摆挡住,她悄无声息的将沙漏口转了个圈。
  这是一处宽阔到略微空旷的寝殿,单调繁复的浅白纱幔包裹着殿中的巨柱,沿着墙壁一排是雕金嵌玉的烛台,另一边是各式各样的珍奇玉石,有的还裹着外坯。
  侧耳听去,一排巨大的屏风后面有清脆哗啦的倒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