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这样说,要指使更多的元素,就要使身体更加灵化,灵素是万物根本,随着修行,木系修炼者会让旁人产生澎湃的生机,火系会让旁人感到灼热,依此类推。但幕西山一深想,难免细思恐极,如果力量趋于化境,那修炼出来也不是人,而是灵素的分·身,化为万物根本,自然与天同寿,但若让旁人无法接近,这种“成神”,也无非是寂寞的“神”。
  所以后面灵素的衰退,魔法体系的出现也成为必然。
  物极必反,种种体系也不过是场轮回更替……幕西山这样想着,心中不免惆怅,合上书,出了会儿神,又摇摇头回到当下。
  既然已经走到历史的车轮下,若不能推动前行,唯有两种结果。
  一是:被前进的历史狠狠抛下。
  二是:被转折的历史一下碾死。
  他现在连自保的能量都没有,修炼灵素更是不知道能否到哪儿,想太早也未免可笑。幕西山翻开圣书的前一页,按着上面教导的方法,试着给自己摸骨和经脉,过了许久,幕西山慢慢皱起眉头,发现——他竟然有灵无根。
  皱着眉头又反复确认几遍,他的体内有原身的灵气,血脉里也有融合的木系灵气,但完全没有根,他不知道这是原身本就如此,还是他到来后身体同化的原因,但可以确认一点:
  他根本无法调动任何游离的元素……他之前种种忧虑,也都显得可笑了,因为他根本无法修炼灵素。
  于此同时的另一个方向,蒋峰带着一行人到达了侏儒所在的洞穴。
  士兵候在洞外,蒋峰打头引路,身后跟着内务部登记户籍的工作人员,爬进洞里时在里面活动的零散侏儒还后知后觉地发愣,蒋峰说明来意后,立刻引起侏儒喜悦的尖叫,那粗哑高亢的声音把摆桌子掏本子准备工作的人都吓得差点砸到脚。
  洞外的士兵探头看了看,还以为里面不是在登记户籍,而是动用私刑。
  等侏儒们相继从蜂巢般的洞里爬出后,登记人员傻眼了,连蒋峰也微微愣住。一个登记人员翻翻手下的章程,又看看眼前密密麻麻的侏儒,喃喃道:“文件上不是写着……只有几百人?”
  眼前这低低矮矮的一片人,把洞穴挤得满满当当,还有那无数站在楼梯上无处落脚的侏儒……这起码有几千了吧?
  侏儒们拉着衣角,互相看着又低下头,面色紧张。
  左旗走出侏儒群,目光左右漂移就是不敢看蒋峰,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知道城主是好心,咱们都该感恩戴德。但是……唉,你也知道,谁没三俩亲戚,咱们遇到了这么好的事,自然有几个管不住嘴的打电话炫耀,这一传十十传百,就过了一天外面就有人拖家带口地过来,那时都还刮着大黄沙,咱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外面遭罪。”
  说到这,左旗羞愧地垂下头……后面的未尽之语不说,在场的几位s基地人员也明明白白。
  这都是为了来蹭户籍连命都不要的。
  登记人员没了办法,只能看向蒋峰,蒋峰思考一下说:“这个我无法作主,必须去问问城主。”
  蒋峰刚准备出去外面的通讯站,就见左旗挡住他,吞吞吐吐地说,“不用跑那么远,咱这就有电话,还能连喇叭,也好让大伙都能听听城主的声音。”
  之所以吞吞吐吐的原因是,蒋峰虽然知道侏儒们都是能工巧匠,却从来不知道他们连电话都会做。不过他与侏儒相交,一个是异能者,一个是连奴隶都不如的黑户,不怪他们要多长点心眼。蒋峰没有表现出指责,若无其事地开始询问侏儒是怎样把电话站的线接到洞穴的。
  左旗小心翼翼地观察蒋峰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心存芥蒂,才偷偷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接到蒋峰的电话时,幕西山正准备吃饭,听到蒋峰说侏儒的人数涨了十倍,也充满意外,只不过是意外之喜——就像是别人因为看见垃圾山绕道时,他偷偷在垃圾堆里挖出越来越多的宝贝,无人可知,独自暗喜。
  但就是挖宝,也不能毫无底线。
  因此一个挨着一个紧张注视着听筒的侏儒,把手心的汗一遍遍搓到衣服上时,突然听见自制听筒里传来一个和缓的声线,通过喇叭响彻整个洞穴——
  “只要是在场的人,都可以登记入户。”幕西山这时一顿,话风一转,对工作人员说,“但是,你们要严格把关,做好道德户籍的登记,记录好原住址,向周边基地确定有无犯罪记录。”
  然后幕西山用严肃,甚至不留情面的语气,对侏儒们说:
  “现在我要告诉在场各位侏儒一句话——作为我们s基地的居民,人种不是问题,人数也不是问题,最终要的问题是:人品。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的基地作奸犯科,只要行恶,必会严惩!”
  幕西山掷地有声的话在洞穴中产生些微回声,侏儒们吓得寒蝉若噤,纷纷摇头表示绝对不会有坏心,一个登记人员看着底下被训成一群鹌鹑的侏儒们,与有荣焉又略带羞涩地对同伴说,“哎呀,你说咱们城主怎么就能这么帅这么帅,帅得我都想嫁给他了!”
  旁边的女同事看着说话者五大三粗的身材,眼瞎地移开视线,不经意看见蒋峰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毫无自觉的说话者,浑身一颤,一巴掌拍到白日做梦的同事头上,“瞎发什么春,赶紧工作吧,这么多侏儒呢,手都能写断了。”
  走到两人桌前的第一个侏儒被这话吓得一抖,生怕被人嫌弃,女同事“哎呀”一声拍拍头,脸上表情一变,温柔和气地说:“别怕别怕,咱们基地都是和善人,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侏儒挠挠头,粗哑着嗓子尴尬地说:“妹子,我都三十七了。”
  男同事扑哧笑开,女同事立刻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把登记的侏儒又吓了一跳。女同事立刻又在脸上扯出“温柔”的表情撒娇一样抱怨,“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男同事不忍直视地偏开头,嘟囔道:“你怎么一出基地就跟变了个人呢?”
  “我那不是怕给咱们城主丢脸吗?还不是为了维护咱们s基地亲切友好的形象。”女同事压低声音说,“自从接了这个任务,我为了保证不被侏儒们吓到可是专门去买了咱们城主的画像看了一个小时。”说着,女同事又看看侏儒们树皮一样的脸,叹口气可惜道,“你说咱们城主哪哪都好,就偏偏长得不好。”
  女同事刚说完,就感到芒刺在头,抬起脑袋对上蒋峰的冷眸,吓得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蒋峰看那两个工作人员乖乖闭上嘴没再乱说话,收回视线。先跟幕西山交代了一下侏儒的情况,就要挂断电话,左旗再次伸出手阻止了蒋峰的动作,没有底气地说,“我、我还有话,要跟城主说说。”
  蒋峰退开位置,左旗走上前道:“城主啊,我是——”
  不等左旗说完,幕西山的声音就从听筒传来,“是左旗吗?”
  “啊……您还记得我啊,您居然听得出我的声音,啊您!”左旗激动地脸色涨红,有点语无伦次,还差点想在地上蹦几圈,抬头瞟到蒋峰的冷脸,这才缩紧身子乖乖说道:“城主啊,那个变异蚕吐丝了啊,今早就开始吐丝了!”
  “这么快?”电话那头的幕西山有些惊讶,语气温和地道谢,“真是麻烦你们了,等到它们结茧后能立刻通知我吗?”
  左旗被这么温和地对待,心下又是一阵激动,手舞足蹈地又是摆手又是点头,再次语无伦次,“不麻烦不麻烦!嗯……肯定肯定!变异蚕一结茧,我就立刻通知您!”
  蒋峰眉头一皱,看不过眼地掐断电话,左旗立刻露出失落表情,惋惜地看着电话……好不容易有了归属,可以堂堂正正跟别人说,他们也是有了家乡的侏儒,这感觉就像流浪已久的孩子找到妈妈,自然会想和收留他们的城主多说几句。
  而让左旗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当十个户籍登记员同时工作,历经四个小时终于登记完两千余名侏儒,左旗以为基地工作人员准备走时,蒋峰突然抛下一句炸弹:
  “城主已经和盘龙基地洽谈过,从现在起,凡是在基地注册户籍的侏儒,皆可到盘龙基地进行生物认证,补充华夏居民信息。”
  蒋峰说完,不仅把侏儒们惊得反应不过来,被天上掉落的金炸弹砸晕过去,连工作人员都被炸晕了一片。
  “靠靠靠靠靠!城主太厉害了!居然连这个都能办到!”
  蒋峰没有解释自己在这件事中起到的关键作用,把所有功劳都披在幕西山身上,他不遗余力地为幕西山铺路,用一层层舆论与崇拜,铺垫威望。
  由于没想到侏儒有这么多人,蒋峰建议分批去,左旗却又从洞外的石头底下搬出不少藏好的自制车辆,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驶向盘龙基地。
  ☆、第24章 生物认证·萤火虫
  镜头回到s基地,时间稍微提前。
  幕西山听到左旗说变异蚕开始吐丝,挂断电话后就放下关于修炼灵素的事,回到现实中。快速用完午饭,提着一袋子檀木废料,敲响了基地唯一一家官方造纸作坊。
  原纸的制作非常简单,先浸泡檀木料,再高温煮料,然后洗料,最后在日光下晒白,碾成膏状研磨成纸张,在后世只用半个月制作完成,在当下的时代却需要至少一个月。
  然后就开始处理花材。
  速容丹原方的制作非常麻烦,要蒸馏的38种花料作基底液,12种提炼花液秘制成胶,18种研磨成粉作主料,主五脏六腑、七经八脉、皮肉血骨。剩下花材作为辅料不断添加,意味生机不断。所有材料要不眠不休熬煮三天三夜,把变异花朵熬成粘稠状,这时花料中的寒性和烈性成分已被中和,药性温和,最后把花浆放入模具中等待凝固,让药效进行最后的融合即可。
  107种花材只找到两种,一种需要蒸馏,一种需要磨粉,前者造访牧医师家,后者随便找了一家调料店。
  等幕西山先后处理好两种材料备用,蒋峰也带着侏儒到达北方第一基地。
  天色逐渐变暗,站在盘龙基地城墙上的守卫拿着望远镜看见蜿蜒的车队驶来时,也是倍感诧异,直到车队靠近,看见蒋三少从车窗冒出头,挥手,才赶忙让人开正中的城门。
  s基地方车辆太多,蒋峰跟守卫交涉后,决定全体把车停在基地外,步行入城。
  盘龙基地是隔空建起,入城门是一段斜坡,拔高的基地让常年身处地洞的侏儒们产生敬畏感。侏儒下车后,仰头看着雄壮的基地建筑,有看看高大的城门,有点畏首畏尾,一个挨着一个埋下头,不敢四处乱瞟。
  此时城门正在换班,赶过来的人一看准备入城的是群侏儒,交班的卫兵队长立刻大声斥责,“你们怎么做事的,连侏儒都给放进来了!”
  听到的侏儒们齐齐缩了缩脖子,退后三尺。
  一个卫兵正想解释,正在处理停车的蒋峰看到骚动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卫兵队长一惊,说话都不利索,“三三三少,您咋回来了?!”
  蒋峰指指侏儒,道:“这是我们基地的居民,今天中午刚和蒋城主交涉过,送来做生物认证。”
  卫兵队长被前半句惊到,又被后半句弄晕,挠挠头,奇怪地想着……“我们”?“蒋城主”?这一个又一个词蹦出来,怎么说得好像蒋峰不是盘龙基地城主的弟弟,反倒成了s基地的人一样。
  蒋峰可没时间理会卫兵队长的小心思,让他们赶紧交完班放行。在进去前,蒋峰走到胆怯的侏儒面前,皱眉说道:
  “不要表现得跟老鼠一样畏畏缩缩,你们现在是s基地的居民,就代表着城主的脸面,所以——不要给城主丢脸,抬起头!挺起胸膛!”
  等侏儒们进城之后,又引起居民的惊叫声和指指点点,到处都在议论着怎么让侏儒们进了城,听闻这是s基地城主的作为,开始议论纷纷:
  “天哪!我简直不敢想象s基地的居民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太疯狂了!怎么可以给这帮贼猴子入籍!那个基地城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自从听说他公然与工会作对,我就觉得他是个疯狂的人!”
  左旗沐浴着旁人居高临下的视线,纵使心中仍然下意识想要退缩,可想到依然顶着压力与反对声收留他们的城主,和城主曾经那番劝导他们的话,压下因自卑而产生的畏惧,挺起胸膛,抬起头来,直视着其中一个指着他鼻尖窃窃私语的妇女。
  苍老的脸和幽深的眼把妇女吓了一跳,拍着胸脯碎碎念着脏话。
  左旗首战告捷,扬起笑容让褶皱在脸上堆积,又吓到几个围观的人,然后笑出一口白牙,拍拍旁边偷看他的侏儒好友,道,“你看,比起我们害怕被瞧不起,他们更害怕我们的‘丑陋’?”左旗冷笑着,告诉身后跟随的侏儒们:“伙计们!都抬起头来,我们既然无法让他们尊敬,就让他们害怕我们!不要给咱们城主丢脸!”
  侏儒们小声喘着气不停在心里鼓劲,一个接着一个抬起头来,目光直视那些轻视他们的人群。
  看到一个又一个人被他们的‘丑陋’吓得倒抽口气,开始有人感到愉悦,甚至年幼的小侏儒开始热衷这种吓人的游戏,想要跑向热闹的人群,看着他们鸟兽四散喊着“怪物”被吓跑的样子。
  来到认证中心,已经有一批收到通知的工作人员等候在大厅。
  这些人都挂着慈善的笑容,礼貌地接引侏儒排队进去,侏儒鞋底的灰尘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踩出一个又一个鞋印,都没有受到指责。左旗作为侏儒的头领,带着一队侏儒跟着认证中心的负责人穿过大堂,由于负责人腿太长,步子迈得很大,侏儒们要小跑才能跟上,结果在转弯时,左旗不小心踩到负责人的鞋后跟,负责人的脚步微妙地停顿了一瞬。
  左旗满心惊慌,愧疚地道歉,弯腰伸手去擦,长相儒雅的负责人立刻露出不介意的表情,说着没关系转身继续带路。
  左旗看到负责人加快的脚步,突然站住不动,连带着后面的侏儒也都顿在原地。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
  左旗说完,带队的负责人和旁边跟着的工作人员立刻露出尴尬的表情,负责人重新挂起笑容,“你想太多了,我并没有歧视你们。”
  “当然不是歧视。”左旗用幽深的眼直视负责人,比起s基地工作人员打从心底的善意,眼前这帮人伪装到嘴角的和气,不过是一戳就破的假面,“你只是拿我们取乐,看着我们像小丑一样为了追逐你的步伐而跑动的样子很有意思,但是我们或许没有光彩的出生,但不代表我们的脑子也像地洞里的老鼠一样小。”
  侏儒们一个个脸色肃穆,让负责人也难堪地变了脸色:“你们到底要不要认证?”
  “认证!”左旗道:“生物认证是我们城主给我们争取过来的权力,我们不会为了一时之气就辜负城主的努力,今天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们并没有你们想想得那么一无是处,我们侏儒,每个人都有一个聪明的大脑和灵巧的双手——总有一天,所有看不起我们的人,会为了曾经的歧视而后悔!”
  左旗说完,负责人脸上又红又青,最后僵硬地转身,咬牙切齿地无声低咒:我等着,小杂碎们!
  而在负责人身后,侏儒争先拍上左旗的肩膀,开心地低语:“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左旗脸一红,低下头来,“我只是想到城主,如果他在这,会怎么做,然后就——”左旗捂起脸,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在模仿尊敬的城主。
  在侏儒们进行认证时,蒋峰带着植物液体去检验,又去了一个基地黑市低价收购了大量兽核,再把检验报告和晶核放回车上后,返回盘龙基地递交地图。走向办公大楼的路上有一条商业街,蒋峰路过一家情侣用品商店。
  橱窗里是一个漂亮的遮面头纱。
  蒋峰很想脸色平静地走了过去,但脚步就是忍不住定住,眼前浮现出幕西山的样子,鞋底就像粘在地上,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蒋峰驻足在店前的时间太久,久到连路人都开始频频侧目,越来越多的人认出蒋峰。
  “这不是蒋三少吗?”话者视线上移,抬头看到书写着“甜蜜蜜·情侣用品专卖”几个字样的店幅,疑惑道,“他站在这干嘛?是要给孙菲菲小姐送礼物吗?”
  蒋峰闻声一惊,提步就走,却下意识拐进甜蜜蜜的店面。
  “您要什么?”店员立刻迎过来,看到来人是因异能实力高超和后台强硬而闻名北方的蒋峰,愣了一下后热情地推销:“我们的商品都是当月新款,您是和孙菲菲小姐在一起了吗?您想买点什么?我们这刚到货了一批变异蚌壳吐出的野生珍珠,最适合像孙小姐这样的美——”
  蒋峰从走错地中回神,打断了店员滔滔不绝的话,“我要个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