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谈二都分不清三哥到底是怎样人了,反正小偏院里那个别扭讨嫌的小瞎子形相,已经彻底记不起来了。
  又几日后,杨氏死在了庄子里。
  正文 060争不过
  杨氏是自己上吊死的。
  沈令菡有那么一瞬间是吃惊的,不知道四夫人那样的人,居然如此有血性。
  据说四夫人被送到庄子上的时候,先被灌了碗哑药,这好像是大家族里常用的手段,为的是不让她乱说话,更别想抱怨。她那样的人,想来也受不得这份罪,余生面临的是不能说话,还要干一辈子苦活的日子,是个人都不大想活。
  但沈令菡还是认为,她没这个胆上吊。
  上吊也是需要点血性的,四夫人很明显没有,不过谈家人好像都信了,尤其是谈老爷,听闻相当难过,还要给杨氏厚葬。
  早起请安的时候,沈令菡见到的就是这幅全家集体悲伤的场面。
  “老爷,也是没有料到的事,我原想着把她送过去一段时间,等过了这阵子,再寻一处宅院安置她,谁知道她,哎,竟是钻了牛角尖。”
  谈夫人手里掐着佛珠串子,一脸哀恸。
  “我这心里也怪难受的。”秦氏在另一边劝道,“老爷,您还是得看开,既然四妹走了,咱还是得顾着后事为上。”
  “二姐说的是。”孟氏开口,“别的不说,小四郎没了娘,往后怪可怜的,我看不如,先到我屋里住几天,他跟阿逊玩的来,两兄弟在一块好彼此照应。”
  有关小四郎,这几日传了不少闲话出来,都说他不是谈老爷亲生的。
  四夫人的事瞒不过家里人,这种行为不检的妇人,谁知道是不是早就与人私通了,再加上小四郎生的像娘,跟谈老爷没什么相像的地方,闲话越传越玄乎。
  故而小四郎现在就是一根刺,谈老爷就算不信,心里也膈应,也懒得想他怎么安顿,孟氏主动提一句,倒是更省了心。
  “也罢,你好生看着他。”
  看着的意思,可不只是照料,一个乍然没了娘的娃娃,周围多是异样地眼光跟闲言碎语,最容易闹出事端,六七岁的孩子说懂事也懂事了,一旦闹起脾气来,那可不得安生。
  孟氏道:“您放心吧老爷,我不能叫他受委屈的。”
  沈令菡站了半天没插上话,这里头没她什么事,她更帮不上忙,问过安就走了,回屋的路上,正遇上了小四郎。
  “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要去找我娘!”小四郎哭闹着,旁边的乳母拉不住她,一见了沈令菡,更是怒冲冲地跑过来,将她推了个踉跄,“都是你们这对丧星害的,为什么要搬到我们院子旁边,你们一来,我娘就没了,呜呜……”
  沈令菡皱眉,看向一脸无措的乳娘,“怎么不照看好小四郎,让他听了这些闲话去?”
  孟氏说要照顾小四郎的时候,沈令菡还当这家里人尚有些人情味,竟然不知道出事后,首要该顾虑的就是小娃娃的情绪,只留一个纵容他的乳母跟着,竟是由着他在外哭闹听闲话。
  “三少夫人您可别乱说,我如何不尽心,四少爷他有手有脚,我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吧?”
  这乳母也是个糊涂的,怪不得把小四郎教成这样,往后再跟着个别有用心的三夫人,那就更没好了。
  “小四郎,我带你去学堂找二哥玩啊。”沈令菡弯下腰,笑眯眯看他,“要不我领你上街买好吃的怎么样?”
  “我才不吃你的东西。”小四郎只将她当洪水猛兽,仿佛跟她沾上点关系就能要了命。
  不过说起二哥,他心里有些动容,平日里就只跟二哥玩的好,找不着娘,找二哥也是好的。
  小娃娃遇上这种事,更多的是没有安全感,如果此时能有一个相对可以信赖的人,他会毫不犹豫地靠近。
  “三少夫人,大夫人吩咐过了,说暂时不让四少爷去学堂,您怎么还领他去呢?”
  沈令菡笑笑,“您都把他带院子里哭半天了,难道就是夫人吩咐的?还是说您有法子把他劝回去?”
  乳母不吭声了,她实在拿四少爷没有法子,但是她也不敢领他去学堂。
  “行了,我看着他,你去跟夫人说一声就是。”沈令菡主动解了她的围。
  “不行,我不跟你去,我要乳母令我去。”小四郎抗议。
  乳母面露为难,“四少爷,我得去跟大夫人说一声,您就跟三少夫人去,我一会儿就来。”
  着急去撇清责任,乳母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令菡摇摇头,众星捧月的小四郎跟无人问津的阿让,说到底也没什么区别,少了亲娘的庇护,家里依旧找不着能依赖的人,出了问题,只当他是累赘。
  小四郎心念着找二哥,把沈令菡甩在后头,“不用你领,我自己去。”
  他扭着小短腿在前头跑,沈令菡就在后面跟着,生怕他路上又听到什么闲话。
  “二哥二哥……”到了学堂,小四郎就哭唧唧的找谈逊,像是受了大委屈的娃,急着回家找人撑腰。
  齐先生正在授课,为了不刺激他老人家,沈令菡没进屋,就在外头看着。
  课堂里的人先是集体愣住,而后各有各的反应。谈韵只掀了掀眼皮子,便又低下头看书,还有些不高兴受到干扰的样子。谈二撇撇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后来注意到窗外的沈令菡,向她投来疑问的目光,大概想问她发生了什么。
  至于二哥谈逊,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了,先本能的皱眉头,后来可能觉得不太妥当,又恢复到讶异的模样,“你乳娘呢,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四郎揪着他的袖子,大概是想求抱,但谈逊却有些躲的意思,身体微微后仰,此时注意到窗外的人,表情有些不耐烦,估计在怨她多管闲事。
  “二哥,我,我害怕,想找你陪我。”
  “那也等我下课的,先生还在讲课呢,你要不也坐下来一块听吧。”
  “好吧。”小四郎很是听话地坐在他旁边,像是犯了错似的。
  沈令菡不知道小四郎是个什么心情,反正她挺寒心,这个家里,人人都只顾着自己眼前那巴掌大的地儿,谁也没有多余的情份分给别人。大房母子看起来面面俱到,其实哪里也没顾到实处。二房母女俩,一个八面玲珑笑脸相迎,一个清高自居,谁都不放在眼里。三房母子自私凉薄,骨子里的薄情时不时就会从脸皮底下渗出来,遮掩的漏洞百出。
  她现在倒是庆幸阿让没融入到这个家里去,没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