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上了车,我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早饭。
  刘老师是个心细的人,他看出来了,往我手里塞了两个奶片,让我先垫垫肚子。
  我看看奶片,不知道这玩意儿要怎么垫。
  .
  当伴郎我不是专业的。
  一整个上午,我全程挂车尾,车头往哪儿摆,我就往哪儿摆,两眼一抹黑,脑壳晕。
  别人跟我打听霍时安的情况就算了,和我合照的我真搞不懂。
  我又不是明星。
  考虑今天是陈老师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是同事,我就没甩脸色。
  到了酒店,我跟刘老师他们几个伴郎站一起,一直晃神,都不知道伴娘们长什么样。
  陈老师家里讲究多,男方都通通照做。
  譬如婚宴的菜单,冷菜多少道,热菜多少道,甜品多少道,怎么摆盘,新人入场时间,挑盖头配什么音乐。
  甚至连宾客的座位都按照女方要求的排了。
  大堂一分为二,面积稍微大点儿的右边是女方亲朋好友,男方都坐在左边。
  我是伴郎,等婚礼走完流程才去左边的桌上吃饭。
  一桌的菜,大家都没怎么吃,就随意的夹两口。
  小时候没得吃,现在是不敢吃。
  快散场的时候,男方家里挨桌发礼品袋,不是一家一份,是一人一份。
  一家来几个人,就有几份。
  袋子里有巧克力有糖果,还有烟。
  刘老师拿出烟,低声说,“软中华,一包最低六十五,结不起婚了都。”
  我夹面前盘子里剩下的几个秋葵吃,“排场可以搞小点。”
  “搞小点?怎么搞?没法搞。”
  刘老师把烟放回袋子里,“这年头已经不流行量力而行了,流行打肿脸充胖子。”
  我想不出词儿应对,干脆吃我的秋葵。
  刘老师一言难尽,“方老师,你从国外回来的,还不太了解国内这几年的变化,现在办个婚礼都发朋友圈发微博,亲戚朋友看多了,就会比较,你只能硬着头皮勒紧裤腰带上,没办法啊。”
  我看了他一眼,三十多弄的跟七八十似的。
  横着看是苦闷,竖着看是心酸,斜着看是沧桑。
  这也太惨了吧。
  我斟酌着说,“刘老师,你想没想过换个发型?”
  刘老师反应过来,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妹老早就让我剪头发了,她想要我按照你老同学的发型来剪,我觉得有点不合适。”
  我感觉霍时安无处不在,神了。
  盘子里还有两个秋葵,我一点胃口都没有的放下了筷子。
  下午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微博上炸了。
  原因是霍时安没在这时候安静如鸡,竟然更博了。
  他发的不是自拍,也不是广告,而是一棵老枫树。
  配字:看到没,又是一年秋。
  秋天来好些天了,早不发晚不发,偏偏这时候发,还配那样一句话,骚断腿了。
  我看了他微博底下的评论,粉丝们上午控评,下午研究是哪里拍的,研究那句话里的句号逗号,研究照片里的一小半篮球场,研究枫树,放大了看树上有没有刻字。
  还要一片两片的数地上的枫叶,猜测是不是摆了哪个图案,生怕错过什么信息。
  我心疼他的那些粉丝。
  自己追了个骚偶像,跪着也要追下去。
  我没去照片里的老地方,而是去了小公园,坐在长椅上吹风,看灰蒙蒙的天。
  从早上灰到现在,愣是没掉一滴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机响了,秦衍打过来的,问我什么时候请他喝茶。
  我靠着椅背,“过两天吧。”
  “心情不好啊?”秦衍一副知心哥哥的口吻,“说出来我听听看,我比你大十几岁,享的福吃的苦都比你多,兴许能开导开导你。”
  我拒绝的说,“不用了,谢谢。”
  “小朋友,有个事,”秦衍在那头挺严肃的样子,“我想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
  秦衍说,“我一娱乐圈的朋友说你那位老同学资源太好,有些人眼红了,今天这个事是个引子,过两天要集体对他开刀。”
  我控制不住的爆粗口,“操!”
  秦衍啧了声,“小朋友要文明点,不然就不可爱了。”
  可爱个屁!我站起来,在长椅前来回走动,开门见山道,“你那个朋友是哪方势力?”
  秦衍爽快的说,“第三方。”
  我停下脚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秦衍带着夸赞意味的笑出了声,“聪明。”
  我吸口气,喊了声,“秦衍。”
  秦衍愣了下,“小朋友,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我的太阳穴涨疼,“别掺和进来,行吗?”
  秦衍故作疑惑,“掺和什么?”
  我不跟他扯,“你就说行不行吧。”
  “你这孩子真是……”
  秦衍做出思考的姿态,“大叔年纪大了,没别的喜好,就喜欢听故事,喝茶的时候你给大叔讲一个,要是讲的不错,什么都好说。”
  “……”
  我心情焦虑的掐了电话,坐回长椅上发愣。
  为什要进娱乐圈啊……
  那就是个漩涡,不管是在中心,还是边缘,都被卷在里面。
  我的手机又响,这回是我等的电话,比我预料的要晚。
  那头是霍时安对着外人的冷淡声音,“给我打电话了?”
  我单手扒拉头发,“昂。”
  霍时安不出声了。
  我也没有。
  就这么过了两三分钟,他从鼻子里出音,“没话说了啊?没话说就挂了。”
  我说,“那挂吧。”
  霍时安一改前一刻的冷漠疏离,委屈又暴躁的发火,“新闻你没看?不知道我受伤医院了?话都没得说?没话说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我平静的说,“叫完了?”
  那头只有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
  我抓了抓耳朵,“架子倒下来的时候,你干嘛呢?”
  霍时安半天才说,“想心思。”
  我伪装的平静四分五裂,“你怎么天天都在想心思?哪有那么多心思要想?”
  霍时安理直气壮,“我感性不行啊?”
  我,“……”
  静默了片刻,我试图跟他语重心长,“二十多的人了,别总是想心思,尤其是在外面,出意外的太多了,命就一条,没了就没了,你说是不是?”
  霍时安没吭声。
  我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应,“说话。”
  他蔫蔫的说,“这回是我倒霉,本来我要往另一边走的,架子倒下来砸不到我,当时我想事情,心不在焉的,走错了方向。”
  我听着他郁闷的语气,能想到他皱眉撇嘴,可怜巴巴的模样。
  “你当时想什么事情呢?”
  霍时安不耐烦,“想事情就是想事情,问那么多干嘛?”
  我翻白眼,“看你这么有活力,砸的应该不重,你歇着吧,我挂了。”
  霍时安要死要活,“什么砸的不重?我腿都折了。”
  我还没说话,就被他抢先一步,“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跟网上说的那样,只是砸到了脚趾吧?”
  他骂骂咧咧,语无伦次的,气伤了,“那种死逻辑闭眼黑的鬼东西你也信?你是傻子吗?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要只是砸了脚趾,会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给你打电话?”
  “我哪天不是白天一有时间就跟你发微信,晚上带你打游戏?看到你的未接来电立马打过去?”
  我哭笑不得的哄小孩,“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伤的重……”
  他打断我,“知道还不来医院?”
  我话到嘴边,又被他抢先,“我看微博了。”
  “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