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佟氏听说人就这么被打发回来了,心里郁闷非常,一面怪这房下人不够精明,没有眼力劲儿,在椿树胡同留不下来,一面又怪石咏“不知好歹”,这长辈之赐,竟然也敢硬梆梆地推会来。
  当晚她与富达礼安置的时候,佟氏便提起这茬儿,想在富达礼跟前上点眼药,省得他成天念叨石咏这个侄子有出息。
  岂料这天富达礼不知为何心情很好,听了佟氏的抱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地对妻子说:“你既然送了下人过去石家住不下,不如你在外城买个院子送给石家呀?”
  佟氏一呆:啥?
  她拨一房府里的家生子儿过去石家,惠而不费;可若是按富达礼说的,再买个院子……她,她哪有那么好心?
  佟氏登时苦了脸,抱着富达礼的胳膊抱怨:“老爷,您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外城一个三进的院子要多少钱您知道不?眼下府里上上下下的花销这么多,我可是恨不得一文钱都掰成两半来花,哪这些闲钱来看顾已经分出府的亲戚,还说要买个院子……”
  富达礼哈哈笑着说:“既舍不得,那就啥也别送了吧!”
  他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躺下就睡,着枕头没多久,就已经鼾声大作,睡着了。
  佟氏却窝了一肚子的心思,望着床顶想了又想,一会儿记起幼子讷苏这才刚进石家族学,跟着的小厮就和族里的子弟打架了,一会儿又想到讷苏的才学夫子也是夸的,将来铁定能胜过石家那个小哥儿……如此想了又想,才悻悻地吹了灯,睡觉不提。
  康熙皇帝迈进永和宫的时候,统摄后宫内务的德妃乌雅氏赶紧放下手中的册子,起身相迎。
  康熙瞥眼见了,颇有些意外:“这是什么?”
  “启禀皇上,这是南边江宁织造送上来的织料名录。”德妃恭敬答道。她管着后宫内务,夏时刚至,却已是到了后宫中人裁秋衣的时候。
  “名录?”康熙没听说过江宁织造有过这种先例,好奇之下,随手将德妃面前的册子接过来,翻了几页。
  这种“名录”册子大约两尺见方,按种类共分“织锦”、“刺绣”、“缂丝”三册,册中每一页都端正贴着一幅花色织料,旁边则写着一行小字,写明此次进贡这种织料的花色名称、数量,甚至织工与负责官员的名姓也用极小的小楷列在一旁。
  康熙打开的是“织锦”一册,随手翻过“黄地织金凤莲妆花缎”、“墨绿地缠枝莲地凤襕妆花纱”、“蜜红织银团纹妆花缎”这几页,点点头,说:“这名录,看来倒是便宜,不用你再抱着成料一匹一匹看过。”
  以前到这种时候,永和宫往往摆满了一匹一匹的样料,样料上有标签。日常样料倒也罢了,若是南方贡上了什么新鲜的料子,宫人们不认得,就非得按着标签上的编号对应贡品册子,才能将名字和实物对上号。
  德妃笑道:“确实如此,便宜多了。没想到江宁织造竟还有花了这样的心思。”
  康熙不由得轻轻冷哼一声,心想:这江宁织造陆文贵,不是那等愿意轻易改变成法的人啊。
  江南三大织造,都是皇帝耳目,陆文贵接受江宁织造一职已有数年,算是一直兢兢业业,可康熙本人也不当真愿他真的在“织造”的事务上太用心。此刻见到陆文贵送了这个“名录”上来,康熙当即打算在回复江南密折的时候敲打敲打,看看陆文贵对此事有什么说辞。
  时至仲夏,石咏这边,便找了个由头约贾琏出来喝茶。
  他一来是关心一下朋友,看看这位琏二爷是否已经将媳妇儿哄好了,二来则是想委婉地提一下自家的事儿,看贾琏能不能帮着打听一下二婶王氏的身世。
  贾琏气色不错,见了石咏也是一派欢欣,连声道谢,眼里透着笑,显然与媳妇儿已经冰释前嫌,两人如今感情不错。
  听了石咏说了石家上一辈的麻烦,贾琏先是吃惊,然后便有些不信。毕竟王家在杭州织造任上也已经做了两代人了,一直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说能做出这等遗弃血亲的事儿,也着实匪夷所思。贾琏甚至有些怀疑,石家上一代,是否也是为了想让王氏抬旗的缘故,才想出认这么一门亲,结果被王家断然拒绝了。
  但是石咏提出的要求,只是打听打听真相而已,并不是要贾琏帮王氏认亲。贾琏沉思一阵,之后便拍了胸脯,提起自家一直与杭州有往来,他完全可以派人往南边送节礼的时候去打听。
  石咏则请贾琏打听这件事的时候务必要小心谨慎些。一来这涉及上一辈的阴私,二来石家已经和王家交恶了一回,石咏可不想弄巧成拙,令两边再次翻脸。那样,最受伤的,不会是旁人,只会是他那位二婶儿,和二婶膝下独子石喻。
  贾琏觉得石咏这话在理,自然应承下来。
  他想了想,抬头望着石咏,说:“不如我到贵府上拜见一下令堂与令婶娘吧。如果令尊留下书信中所说属实,按辈分算起来令婶娘该是拙荆的姑母,我这做小辈的便去拜见一下,也是应该的。”
  石咏觉得贾琏说得在理,便没犹豫,引着贾琏到了自家,只说是平辈的好友,便请石大娘和二婶王氏出来见了见。
  待从椿树胡同小院里出来,贾琏便锁着眉头,对石咏说了他的观感。
  原本贾琏还不肯相信石咏所说,王氏是杭州王家的血亲,可待到亲眼见到王氏本人,贾琏才惊觉,石咏的二婶王氏,长相确实与自己的媳妇儿王熙凤颇为相似,都是一双丹凤眼、柳叶吊梢眉,脸型身段也像,只不过王氏性情柔弱,平素不言不语,与熙凤相比,相貌虽似,但是气质天差地别。
  贾琏听着王氏那柔柔的南边口音,心里有数:石咏说的那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这件事,要劳琏二哥多多费心了!”石咏郑重拜托贾琏。
  “好说,好说!”贾琏心里记下石咏所托,又说:“对了,茂行,上次的事儿,着实该谢你,那本子你嫂子看了也说好。她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整日在家中将养,闲得发慌,正在寻思着找些什么事儿做。你……你有什么主意么?若是你也没什么好主意,我就点头让她帮着二婶去管家。”
  石咏随口便应:“管家?管家不能算是打发时光的好法子吧!”
  贾琏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说现在咱们夫妇两个手上都不算宽裕,为将来计,手里头总要攥着点儿银钱。”
  石咏“哈哈”一声笑:“管家能帮你们夫妻两个攒下钱?我可不信。管家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你们家这种大族,从上至下根根绊绊多得很,四方照顾不周反倒还容易将自己的体己赔进去,何必呢?”
  贾琏自小在贾府里长大,庶务上也算是留心,自然知道石咏说得有道理。他迟疑片刻,伸手挠了挠头,说:“可是你嫂子说她一旦管起家,自有赚钱的法子。”
  石咏也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省过来,问:“琏二哥,嫂子不会是想放印子钱吧!”
  “印子钱”这三个字,一下子唤起了石咏初来时那最气愤也是最无奈的回忆。他记得很清楚,石大娘当时借了五钱银子,在短短几天之内滚成了二两的债务。这印子钱简直就是个贪婪的吸血恶魔,一旦沾上了,很难不落个倾家荡产的下场。
  石咏记得,凤姐私下里放贷,红楼原书里有过侧面描写。凤姐的做法很简单,就是月初的时候将贾府上下众丫头的月钱都从账上支了,然后私下里借贷,等到月尾的时候再收回来,这一个月时间的利钱,自然添了做凤姐的私房。据说这放贷的利钱,一年不到,便有上千两的银子。无它,这就是在喝像石家当初那样孤苦无依的穷人的血呢!
  “这私下里放贷,重利盘剥,这是《大清律》明令禁止的。你们家是有爵的人家,查出来被人弹劾,该怎生是好?”
  石咏难掩惊异,贾琏也吃了一惊,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凤姐最近重用的一个媳妇子旺儿家的,外头那位据说就擅长干这个。
  “怎……怎么会查得出来?”这话贾琏自己说出来也没什么力道。放印子钱总有文书凭据,万一这些凭据被人查到,他贾家就一定落不着好。就算眼下贾家在朝中有姻亲故旧,能将这些事儿遮掩下去,可是将来呢?
  “琏二哥,实不相瞒,你也是见过我家在红线胡同那时候的情形的,那时候我家就真的被放印子钱的坑惨过……”
  石咏态度诚挚,老老实实地将他初来时那段经历,因病服药,不得已借贷之事,一五一十地讲给贾琏听。
  “琏二哥,嫂子平日里怕是不读书吧!”石咏话里并没有嘲笑之意,“嫂子也是为家里着想,想要为儿女攒一些体己,将来日子能过得舒坦些。只是这《大清律》上命令禁止的营生,真的不能沾啊!”
  石咏苦口婆心地劝。
  贾琏挠挠头,如石咏所言,王家的女儿……都不读书。然而贾琏却也没想过媳妇儿不读书竟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做起违法乱纪的事儿来,也会无所顾忌。想到这里,贾琏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点头道:“茂行是好意才会这样劝我,我知道了,回头一定会向你嫂子好好解说去。”
  贾琏当晚回去,就寻了凤姐儿一番长谈,凤姐儿开始还觉得丈夫嫌弃自己目不识丁,偏她自视甚高,觉得就算是不识字不念书,凭着自己那一万个心眼子,在这宅院里照样吃得开,讨各处的欢心没商量。听贾琏这样教训她,凤姐儿很是忿忿不平了一阵。
  贾琏无奈,只得将石咏的亲身经历改头换面,当个故事给凤姐儿说了,凤姐想到此前刚没了的那个嫡出姐儿,眼圈登时一红。
  “听话,咱就不做这种有违天理的营生了,算是给咱的儿女积德行善!”贾琏低声相劝。
  凤姐洒了泪,这才下定了决心,说:“都听二爷的!”
  可是,根子上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用什么来给凤姐打发时间,顺便满足她攒体己的心愿呢?
  没多久,贾琏又来寻石咏商议,凤姐手上原本有个陪嫁的商铺,想要开个布庄和成衣铺子。他知道石咏随贺元思南下三大织造见识过,才过来请教石咏,看他有没有什么主意。
  贾琏这么积极地给媳妇儿“找事儿”,生怕媳妇闷着,这份殷勤也触动了石咏的心事——他也想给母亲和二婶儿找点事做做,打发时间。
  石大娘和王二婶这两位,平时都是活不离手的。可是自打石家家境稍稍宽裕些之后,这两位就再也不用每天忙于生计了。但这两位习惯了做女红,就算石咏反复要求她们爱护视力,不要再做那么多的绣活儿,可是母亲们哪里肯听。
  加上现在石咏当差,石喻上学,两位母亲如今多出来大把的时间,着实闷得很。
  贾琏找到石咏,两人登时一拍即合,石咏说:“我娘和二婶时常将缝制的物件儿送到布庄成衣店去的,不如去问问我娘她们吧!”
  岂料石大娘她们听说了贾琏的打算,却不赞成。石大娘的理由很靠谱:在这京里,布庄生意竞争激烈,而做成衣则更是没有优势。京里人家多是显贵,家里大多养着针线上人。即便有些人家不用家里的针线,也会通过布庄直接联系像石大娘这样做惯女红的媳妇,定制织品衣物。
  贾琏听了,虽然觉得有道理,可多少却有点儿悻悻。
  石咏想了想,突然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中秋节之前,前门大街上一间商铺修整完毕开张,是一间布庄,名字叫做“织金所”。
  这名字很有意思,“织金”据说是江南织造的招牌工艺,皇家御用织品里不少都用这种工艺的,而“所”这个字,与那些“局”啊“处”啊之类的字眼一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御用机构的名称。
  这间布庄的开业的时候不显山不显水,并不怎么引人瞩目。可渐渐却在京中高门大户的夫人太太那边赢得了口碑,只靠了一本“织品名录”。
  这间新开的布庄主营的是江南所产的丝绸锦缎,专做大户人家女眷的生意。客人头回上门,掌柜的必然奉上本季的“织品名录”,请来人带回去。大户人家女眷,亲自出门采买的机会几乎为零,拿到这本名录,只见上面每一页都附着一小幅布料实样,下面清楚表明了市价,厚厚的一大本,装帧精美,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止是带回自家来看,哪怕是送人一份,也是极为体面的。
  除了布庄所售各种绫罗绸缎之外,这织品名录的最后,还附上了一些时令衣料的搭配建议,多是颜色与面料的搭配,例如宝蓝色为基调的秋令氅衣,做什么花的边饰,搭什么样的镶滚,配什么色的挽袖。
  京里大户人家的衣饰,自有一套不见于文字的“规矩”,弄错了是要闹笑话的。且这种规矩也只有在京中适用,南边知道的人不多。这“织金所”,在名录后面所列的“建议”,却也紧随京中规矩,没有半分错处,令人信服。
  这本名录,一下子让那些平素困在内宅,没有机会亲自上街采买衣料的太太小姐们有了亲自拿主意的机会,加上价码公开,便于女眷们量入为出。当然了,那本名录的最后也不忘了加注一句“量大价格从优”,留了些讨价还价的余地和空间。
  “织金所”刚开始赠送这种名录的时候,不少同行曾经观望着,拿不准主意要不要跟风。可是这份“织金所名录”做得实在太财大气粗了,每一页上所附着的样料,足可以取下来做个荷包、绷个扇面什么的,厚厚一本,成本不菲。因此其他布庄大多暗中取笑这“织金所”背后的金主人傻钱多,却没想到,就在他们观望嘲笑的时候,织金所已经顺利打开局面,在京里打响了名号。
  这“织金所”背后的东家,自然是贾琏与凤姐这一对夫妻。贾琏本就精于打理各种庶务,张罗筹备之事,他并不在话下。
  凤姐长于杭州织造府,自幼见识各种珍奇的绫罗绸缎。她手底下还有几个从娘家带来的织造府老人儿,便稳稳地控着“织金所”的货源和账目。
  然而凤姐的这些人都隐于幕后,所有在“织金所”店中招呼客人的,一水儿都是讲着京片子、能说会道的媳妇子。这些人全都是通过石大娘和王二婶的人脉寻了来,她们精通布料与花样子,擅长搭配,又懂得和大户人家女眷打交道,晓得各种请安规矩的。除此之外,织金所名录后面所附的当季搭配建议,也是石大娘和王二婶儿两个一起琢磨出来的。
  为此,贾琏很慷慨地答应给石咏一成干股。石咏没要,但是贾琏因石家人帮了不少的忙,执意给了石咏一成分红。
  只不过事情走到这一步也不乏曲折。要知道,石咏当初劝他的母亲与二婶出山,可是费了好一番口舌的。
  石大娘与王二婶迟疑,主要原因就在于她们妯娌两个是寡居,不好意思到外头来抛头露面。
  可是石咏却不希望两位长辈被那些世俗规矩束缚住了。他觉得母亲与婶娘既然平时喜欢看看新衣料,琢磨琢磨花样子,织金所正好是个可以让她们发挥专长的好地方,既帮了贾琏凤姐儿夫妇的忙,又能挣一份收益。
  可是石咏说什么都似乎不怎么管用,石大娘看着明明早已心动,可总也不肯点这个头。
  石咏实在没招儿了的时候,他的荷包出了声:“咏哥儿,这回我来帮你劝劝你娘可好?”
  是西施。
  “你……你又怎么劝我娘?”石咏颇为奇怪,若是他没弄错,这世上只有他一人能听见荷包说话,否则恐怕早就有人将这只会说话的荷包当做“妖物”取了去捉妖去了。
  “你还真是个傻哥儿!”西施娇笑一声,“这世上可不止你一人感知得到我哦?你还记得不,当初从南往北的水路上,邻船有那么一对师徒,她们扶乩的时候是我降的坛!嘻嘻……那个做徒弟的小姑娘心气儿实在是高……”
  “啊?”
  石咏压根儿不知道这回事,摸着后脑支吾了一阵。他只道妙玉师徒神通,能扶乩请到西施降坛,原本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可是……我娘不会扶乩啊?”
  那边西施愣了一愣,立即笑了起来,银铃似的笑声响个不停,直笑了半天,将石咏笑得面红耳赤了,西施才将将收了笑,说:“咏哥儿,你将我这荷包,搁到你娘枕边,不就得了?”
  石咏恍然大悟,原来西施说的,是入梦,入梦啊!
  第72章
  石咏果然趁母亲不在卧室中的时候, 将随身的荷包藏在母亲枕下。没过几天,石大娘便点头同意了出山, 打算帮着贾琏凤姐夫妻俩料理料理“织金所”的生意。
  石咏故意问起石大娘转变心意的原因, 石大娘面上似是有些迷惘, 却又带着一点坚定, 说:“咏哥儿,娘这几天,都总梦见个天仙似的女子, 过来提点一些织品上的事儿。所以娘在想, 这是不是天意……老天爷不想让娘这么偷懒儿。既是如此,娘还有啥好矫情的?”
  石大娘想想也是, 这“织金所”的运作, 又不需要自己抛头露面,不过指教那些在店里招呼生意的媳妇子, 并且想一想服饰搭配和时新的样子而已。她本就擅长和喜爱这些, 儿子又支持, 为何不去试一试?
  “说来也奇,梦里那个美人儿,说起那些织品, 一件件如数家珍, 懂得比我还多,”石大娘谈起自己的梦境,脸上浮现神往,“那么美的人儿, 那么巧的心思……偏偏她说过的话我一醒来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咏哥儿,你说这若不是天意,是什么?”
  石咏嘴上附和,心里在想:不愧是西施啊!
  西施本是浣纱女出身,对于织物恐怕有天然的敏感,经过这漫长的两千年,又长了不少见识,更何况,此前她在苏州织造府那种地方待了一段时间,这织物配色搭配上面,肯定有自己的心得。眼下竟是借助石大娘,才将自己的这些心得都表达出来。
  石咏不得不赞这西施的心思确实是巧。
  他趁母亲不注意,去将那荷包取回来,郑重谢过西施。西施柔柔地笑道:“咏哥儿客气了,这有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也是头一回尝试入梦呢!”
  石咏“啊”了一声,突然省过来:早先西施在船上那次降坛,是有人扶乩;自己能与西施对话,大概是因为西施留下的织物是自己修复的关系;而母亲能梦见西施,则是因为荷包发掘了这个新功能。
  石咏挠挠头:没想到啊!母亲能在梦中见到西施的真容,并且描述为一个天仙似的女子,这真是令他羡慕不已。反倒是他,平日里只能听见西施的声音,却从来看不见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