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第89章
  初一至初五, 石咏带着弟弟石喻各处拜年,贾琏薛蟠等人, 自然也有相聚。
  初五晚间, 李寿从树村赶回城里, 给石家上下带了半车的土产, 还不忘了替弟弟庆儿向喻哥儿捎话,只说是天寒了,外头掏不着野鸟蛋了, 让喻哥儿等开春了再过去树村。
  到了初六, 女眷们开始出门走动,已经嫁出门的姑奶奶大多捡了这天回娘家省亲, 初六之后, 各家往来堂会戏酒越发地多。因为石家如今声势壮些了,以前一些早已不往来的故旧也给石大娘递了帖子, 请她去听戏吃酒。石大娘大多邀了弟妹王氏一道出席。只是王氏却不善交际, 又懒怠出门, 因此推了的时候多,去的时候少些。
  等到正月十五,这年也将将忙完。石咏已经开始每日去造办处点卯, 石大娘则带着人将永顺胡同这边的院子收拾干净, 又去隔壁伯爵府富察氏老太太那里致歉,告知伯爵府她们将回外城“暂住”。
  石家商量好的理由,是喻哥儿的学业。因为喻哥儿的业师和学塾都在外城,石家便觉得住在外城方便点儿。
  伯爵府的女眷们一开始大多不理解, 也有出言劝喻哥儿入瓜尔佳氏族学的。可是石大娘提起喻哥儿当初是正儿八经行过拜师礼的,女眷们方才作罢。这个时空里的人大多尊师重道,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说,喻哥儿启蒙一年多,诸事顺逐,石家便没有给喻哥儿换师父的道理,众人都能理解。
  倒是伯爵府大太太佟氏起了好胜之心,叫了讷苏出来,要和石喻比比学问。
  两个小哥儿年纪差不多,又因为同出一脉,两人甚至长得都有点儿相似。但是一比学问,喻哥儿的优势立即体现出来,无论是背书还是习字,喻哥儿都比讷苏高了一筹。
  佟氏不服气,便让两人比对对子,讷苏聪颖,反应也快,当下扳回一城。佟氏的脸上便写满了得意,说:“喻哥儿肯用功,背书习字自然是好的!”言下之意,她家讷苏那是聪明,旁人总是再勤奋,没这份天生的能耐,那也是比不过的。
  石咏下衙回来,悄悄问过弟弟,喻哥儿小嘴一撇,满脸胜之不武的样子,在石咏耳边应道:“背书和写字那两项,我几乎都让了一半儿了,讷苏还是不成,我只能装着不会对对子。要不然讷苏三场全输,这大过节的,他岂不难过?”
  石咏见弟弟乖觉,伸手拍拍石喻的肩膀,说:“二弟,你行啊!”
  这小子,现在不光懂得谦逊韬晦,也晓得为旁人着想了。石咏不由得满腔欣慰——只不过,他也不能让弟弟的尾巴翘得太高,赶紧又将讷苏的优点夸了又夸,提醒石喻,要尽量看着别人的长处,以己之长,比他人之短,只能让自己渐渐落于人后。
  哪知石喻并不需要哥哥的提醒。石家一旦搬回椿树胡同,石喻便愁眉苦脸地赶功课,他那些同窗们年节的时候也没落下念书习字,到学塾里大家一比进度,石喻便晓得落后了,自然是奋起直追不提。
  石咏在造办处的差事,却远比弟弟的功课来得复杂。
  造办处一开印,便事务繁杂。众人都团团忙碌,着手准备三月的甲子万寿。
  以往这个时候,造办处的金银器匠作处是最忙的,画工、木器等处次之。然而今年,画工处正憋足了劲儿打算给圣上献一件“别出心裁”的寿礼,所以忙碌更甚于金银匠作处。
  然而石咏却发现自己在画工处渐渐被边缘化了。
  甲子万寿的寿礼这一项工程,被画工处的主事毛盛昌揽了下来,石咏算是个顾问,偶尔过问一下进度,讲解一下技术要点就行。
  可是渐渐地,石咏发觉自己已经从“顾问”,变成了“名誉顾问”,渐渐地离这项工作越来越远。毛盛昌自己揽下了大多数事务,在他手下的主力画工,也都是毛盛昌最青睐的几个,其他人都只是打打下手,做些简单重复的工作而已。
  “这个毛延寿,到底在想什么呢?”一位与石咏共同制作了太后万寿寿礼的画工陈开河忍不住冲石咏抱怨。
  “毛延寿”就是毛盛昌的外号。因为此人姓毛,又是画工出身,令人难免联想到那位传说中索贿不成、故意将王昭君画丑的毛延寿。画工处的画工们私下都知道这个外号,毛盛昌自己估计也知道,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石咏却大致能猜出这位毛主事的心思:上一回给太后的万寿贺仪,从前至后,都是石咏主导的,毛盛昌只挂了个虚衔。然而这次,毛盛昌却是自己主导。他生怕这一回又是只“担了个虚名儿”,也怕人背后指指戳戳,说他这个正主事是利用副手想出来的主意,为自己铺前程。所以毛盛昌这一次就故意排挤开石咏,好显得甲子万寿的寿仪,全是他一人之功。
  毛盛昌对手下画工也是如此,用的都是亲信,相反,上次曾参与过太后万寿贺仪画工,也有好几人被毛盛昌排挤出去,不但丝毫没能沾手,反而被打发去做了别的一些零零星星的小活计。
  陈开河就是如此,所以这会儿才拉着石咏不停地抱怨。
  石咏知道这就是所谓“办公室政治”的正常形态,他也挺歉疚,觉得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了这些画工。然而毛盛昌品级比他高,来这画工处已经好些年,甚至毛盛昌本人的画艺,也比石咏本人的高超不少。对于这事儿,石咏很是无奈,却也没有解决之道。
  不几日,郎中贺元思又来找石咏,反复套近乎之后,得知这次真正在主导圣上甲子万寿贺仪的是毛盛昌,而不是石咏。贺元思登时喜孜孜地弃了石咏而去,之后再没有找过他。
  反倒是毛盛昌,石咏有听过小道消息,说曾经在宫外见到他一人前往“醉白楼”饮宴。
  “醉白楼”是京里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饮馔精美,美酒香醇,陪酒的美人据说也是个个标致,足以令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但这是个极其昂贵的所在,不是像毛主事这样的京官小吏可以消费得起的。所以造办处里纷纷传言,说毛盛昌搭上了“大人物”。
  这个“大人物”也很容易被人猜到,“醉白楼”,据说就是九阿哥胤禟的产业。
  自从那次饮宴之后,毛主事便一直心情很好,走路都有些轻飘飘。他心情好了之后,十六阿哥胤禄的心情就立即变得很不好,每天阴着脸在造办处里转来转去,终于有一天来到画工处门口,老实不客气地叫石咏:“你,赶紧随爷出来一趟,爷有一桩要紧的差事要交代你!”
  石咏听胤禄说罢,吓了一跳,问:“要我带人去修……西华门?”
  是的,就是石咏每天上衙下衙,每天都要出入的那座——西华门。
  “可是……十六爷,”石咏不明白了,“修葺宫门,难道不该是……”
  难道不是内务府营造司的职能范围么?
  内务府下辖七司三院,其中营造司总摄宫苑营造与修缮。西华门是紫禁城的宫门,自然应该由营造司来负责。
  “可是爷现下没有人手,点了你去帮忙,怎么你也和旁人一样,爷来支使,都支使不动吗?”十六阿哥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这些话几乎都是从牙缝里说出来的。
  石咏从来没见过十六阿哥脸黑成这样,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卑职自然是听十六阿哥吩咐。修西华门是吗?卑职这就去了!”
  说着石咏起身,转身作势要走。
  “你给爷回来!”十六阿哥胤禄被石咏的这份实诚模样逗得笑了出来,“你知道要修哪里,怎么修么?”
  石咏赶紧转回来,老实地说:“请十六爷指教!”
  胤禄立即又被他气笑了,从腰间扇套里将折扇取出来,拿在手中扇着,一面扇一面说:“爷手下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傻小子?”
  他不得不承认,有石咏这个“实诚人儿”在跟前,他的心情当真是好了不少。
  “得了,刚才是爷心情不佳,胡乱责备你两句,是爷的不是。”胤禄轻咳两声,遮掩着道了歉,随后又对石咏发起牢骚:“还不是爷的那些好哥哥们,都想将那光鲜讨好的活计揽手上,见不着好的活计就都扔出来。这不,你们造办处的事儿,现在爷是管不了了,倒是营造司下面一堆着急的活计没人去做。”
  “石咏,爷现在手底的人都被抽走了,你若是再不帮着爷,也可就真的没法子了。”胤禄诉完苦,才将修缮西华门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
  原来这宫苑宫门向来是轮流修缮,十年一小修,五十年一大修的。后来内务府的差事接连在好几位内务府总管手中转来转去,这规矩便慢慢松了。西华门上次维修已经不知是在多少年前了,原本胤禄还想不起来,可后来守西华门的侍卫来报,说是门楼上一根副梁已经朽得不成样儿了,必须赶紧更换。胤禄便向上报了修整西华门,而且皇上也批了大修,可就在这当儿,胤禄才发现,他手下得力的人,竟都被调走了,去忙着甲子万寿庆典的事儿。
  “甲子万寿的庆典,就真的比西华门的安危还要紧吗?”胤禄格外不服气,“你想想,要是你们上衙的时候,到了西华门口,一抬头一看,‘哟’,门楼怎么塌了?你会怎么想,皇上会怎么想……”
  石咏见胤禄还要叨叨下去,连忙说:“十六爷,卑职知道了,卑职这就去勘察。只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该问的话问出口,“营造司到底还剩下多少人?有多少有经验的工匠?需不需要从其他地方抽调人手……”
  胤禄听他这么一问,便知道石咏已经决意揽下这桩差事了,当下点点头说:“营造司管事的是一个都腾不出来,所以爷才想起了你!”
  他原本曾打算到几个哥哥面前去哭一哭,诉诉苦,后来想这样可能也没用。再加上听说石咏最近在画工处被排挤赋闲,便打算将这个小子调出来用一用。
  “工匠倒是有几个,但是一切材料、进度,都需要你来调配协调。另外爷向四哥打了招呼,从皇上赐给四哥的圆明园那里调了两个有经验的匠人过来,你手下的人应该勉强够……对了,之后还涉及到给门楼重新刷漆绘彩,这里有些画工擅长这个,你去问一问,带几个画工过去。”
  石咏点头应了。
  胤禄见他丝毫没有推脱,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兴奋地说:“走,爷和你一起去西华门看看去。”
  西华门是紫禁城的西门,汉白玉须弥座上建有红色城台,城台当中是三座券门,券洞外方内圆;城台上建有城楼,城楼上铺着金黄琉璃瓦的重檐庑殿顶,正映着午后的耀眼阳光1。
  石咏与十六阿哥一道,先是出了西华门,两人一起,并肩仰头,望着高大的城楼。
  此刻的西华门,两侧用来遮蔽视线的现代“裙楼”还未建起,这座城门便在湛蓝的晴空之中傲然矗立,雄踞在紫禁城一侧。这天的风格外大,三座券门中唯一开着的那一扇发出响亮的“呜呜”风声,如泣如诉,一如石咏头一天到造办处当差的那日。
  十六阿哥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后悔了,后悔与石咏一起到这里来勘测西华门。虽说这日阳光甚好,然而这还是数九寒天呢,冷风吹过,这寒意就直渗到他骨头里去。
  “爷……有些明白……明白了!”十六阿哥有点儿明白为啥这是件没人愿做的差事了,“回头,回头爷……爷叫人给你捎……捎两件皮袄子……”
  石咏见十六阿哥来了这里就没说出过一句完整话,赶紧拉他到避风的地方,两人暖了一会儿,再另寻了路径,上城墙,进入门楼内部。十六阿哥指给石咏看那条已经朽坏的副梁,石咏点点头,说:“嗯,别的梁恐怕也要再检查一下,要是也朽了,便索性都换过。”
  胤禄点点头,说:“但只要主梁不坏,便不算是伤筋动骨的大修。”
  石咏却接着说:“门楼上的门窗地面全部需要清洗、檐柱上的漆画要重新画过,外面琉璃瓦有几片已经碎了,门楼上的吻兽有一具要换过,城台最好能上一遍红漆,城门门钉要是能用金漆再漆一遍那就更好了!”
  胤禄:……
  这门楼上的门窗有些漏风,胤禄即便是在门楼里面也冷得瑟瑟发抖,他忍不住伸手拍拍石咏的肩膀,说:“小石咏,爷知道……现在可不是修西华门的好时候……”
  他说着说着,也有点儿动情:“可是这些,总是涉及到不少人出入的安危和……颜面,因此总得有人去做不是么?石咏,爷答允你,你带人修这西华门,爷一定将背后的事儿都安排妥帖,决不让你有半点后顾之忧……”
  石咏却静静地立在这门楼内部,屏息凝神,似乎不敢说话。
  这座门楼,太美了,即便梁上有不少灰尘,檐下柱头的漆画也已开始剥落,可依旧色彩格外鲜明,在门外蓝天的衬托下,尽显这座建筑端严大气的美感。而立在门楼之中,仔细欣赏重檐庑殿顶的内部结构,再回想刚才所见那舒展如翼的大屋顶,石咏不得不为这门楼结构之精美,设计之巧妙而深深叹服。
  石咏以前一向是与小件的“硬片”“硬彩”打交道的,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刻,他的一颗心被这一处建筑给彻底征服。一座门楼尚且如此,整座紫禁城更是个庞大的建筑群,其中的经典之作,更是不胜枚举。
  石咏正在这边满心感叹着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胤禄已经冷得受不了了,一边缩着手呵气,一边说:“爷先回内务府衙署去了,你在这里……慢慢看!看完了再来寻爷哈!”
  说着,胤禄就自己猫着腰出去,留石咏一个,继续在门楼里发呆。
  石咏知道自己并不是古代建筑的专家,因此要完成这项工程,他必须有专业人士的辅助。因此石咏在去见胤禄之前,心里就已经盘算好了先后步骤:他打算先和从圆明园回来的那两位工匠先谈一谈,拟出修缮的方略,然后列出所需材料,再汇集人手,列好施工计划,准备开工。
  谁知道他跑去内务府见胤禄,胤禄兴高采烈地对他说:“小石咏,爷刚才查过黄历了,明日,明日就是黄道吉日,爷已经决定了,就明日,明日开工!”
  作者有话要说:  1西华门的建筑形式,参考度娘,有重述。
  第90章
  在十六阿哥胤禄眼里, 石咏是负责大修西华门非常合适的人选。他虽然年轻,可是身上已经有了个从六品的官职, 有足够的权威号令管理手下的工匠。此外, 石咏跟着王乐水主事, 与造办处上上下下都打过交道, 广储司等其他几个司的人也认识了不少,有益于大修的时候与其他司处沟通协调。
  最紧要的是,这小子做事透着责任感, 是那种一旦接下了事儿, 就一定要把事情彻底做好的人。
  不过,在胤禄看来, 石咏是个管事, 不必亲自动手做那些修缮的活计,只要盯着就行。
  然而在石咏自己眼中,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他不懂古建, 也不懂与之相关的修复工艺, 他并不认同胤禄的看法,他认为主管大修的人必须对整个建筑有充分的了解,做到胸中自有沟壑, 才能总领全局。
  因此听说胤禄要将整件差事交给自己以后, 石咏整个人都处在战战兢兢的状态下,到处寻找搜罗和西华门有关的文档资料。功夫不负有心人,石咏竟真的在内务府营造司的档案里翻到了西华门前几次大修与小修的修缮记录。
  “傅云生……”
  石咏念着上一任主持修缮的营造司司官的名字,心里一股子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这位傅云生,从康熙十二年就开始主持西华门的修缮,经过一次大修以及若干次修修补补。这名司官将每次大小修的过程都详详细细地记录在案,石咏从头至尾读过,悄悄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有章可循了。
  等到从圆明园调上来的两名工匠赶到石咏这里报道,石咏与他们一一谈过,心里更加有底:那两位对建筑构造都非常熟悉,说起重檐庑殿顶的构造头头是道,连西华门门楼上多少根梁多少根椽也大致说得出来,石咏登时放了心:总算有技术顾问了。
  按照十六阿哥算的好日子,石咏带着他手下的工匠们,当真在这“黄道吉日”的吉时举行了“开工典礼”,其实是一种祭祀,和以前人家自己盖房子上梁时的典仪差不多,都拜了香案供桌和神主位,石咏带着手下们,向据说是工匠之神的鲁班神位拜祭,求祖师爷保佑,能让这次修缮工程整个儿都顺顺利利的。
  接下来,工匠们取过长梯,将梯子支在西华门的主梁上,然后恭请石咏一人爬上去,将主梁上一只“宝匣”抱下来,这是仪式的固定程序之一。
  寻常人家主梁上的“宝匣”,一般都装着自家的“镇宅之宝”。因此石咏很是好奇,想知道这宝匣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
  等到他将宝匣抱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却又忍不住发笑:只见匣子里面满满的盛着一匣……铜钱。
  原来西华门的“镇门之宝”乃是铜钱啊,石咏忍不住想象——这可能是一座自带貔貅体质的宫门。
  “石大人,您……您身上带了铜钱么?最好是今年铸的。”
  旁边一名叫做吕百年的工匠问石咏。
  石咏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这城门每次大修小修,都要将修葺时候市面流通的制钱放进这“宝匣”,这也是一个变相的记录,记录了这座宫门经历过的各此大修小修。
  他忍不住起了好奇心,伸手在宝匣里拨了拨,见里面几十枚制钱,都保存得极其完好。石咏在里面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一枚永乐时的制钱——西华门就建于永乐年间,距石咏所处的年代,大约三百来年。
  石咏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取出一枚造币局新制没多久的“罗汉钱”,这枚罗汉钱是专为贺康熙甲子万寿所铸的,铸币时多加了锌的成分,所以铜钱看起来金灿灿的,十分光鲜。
  “当”的一声,石咏将荷包里那枚罗汉钱掷入宝匣,算是也在这座宫门的历史上留下了小小的一笔,然后便将匣子一合,自己抱着宝匣,由工匠们扶着梯子,他自己则一步步地沿着梯子攀至主梁处,将宝匣往主梁上一放。
  将宝匣放下的那一刻,石咏的身体一震,扶着梯子在主梁旁边停留了一会儿,吕百年等人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在底下问:“石大人,您没事吧!”
  石咏摇摇头,“嗯”了一声,又盯着宝匣看了一会儿,慢慢扶着梯子一步一步走下来。
  适才他将宝匣放在主梁上的那一瞬间,耳边冒出一个声音:“你又来啦!”
  石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