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那你坐在板凳上,我给你绑一下。”
  ……
  片刻后,说完话正要告辞的李林听到院里突然响起一声嚎啕大哭,听起来很是伤心。
  李老头扭头看去,只见他二孙女顶着头上两撮乱糟糟的小辫子,闭着眼张大嘴坐在那儿扯着嗓子哇哇大哭,鼻涕眼泪弄了满脸,好不凄惨。
  而宋长兴手足无措地正站在旁边,脸上羞涩又歉疚,看起来想把人哄一哄又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李长江也在,不过他此刻正低头抖着肩旁,拼命压抑着自己快忍不住的愉悦笑声。
  “长兴,你干嘛了?看把小家伙惹得都哭了。”李林头疼地走过来,想抱起小女孩哄哄,然而李荷花根本不让他碰。
  宋长兴将手背到身后,支吾了一下说他没干什么,就是帮小姑娘扎了下头发,谁知她不满意,竟然张嘴就哭开了。
  李老头也过来凑热闹,听的发笑,家里其他大人伸出头看了眼,瞧见没啥大事就不管了。
  “你揪的我头发好疼,为了扎辫子我也就忍了,可是…可是你看你给我扎的啥嘛?呜呜呜,丑死了!”李荷花泪眼汪汪指着他哭诉,大声谴责。
  宋长兴瞄了眼对方头上他的杰作,额……确实丑了点。
  但是也不全然怪他啊,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嘛,手生了点,最重要的是黄毛丫头的黄毛太杂太乱太短了,完全没有发挥出他的实力。
  要是让另一个大点的小妹妹过来,他肯定能扎的又好看又漂亮。
  李荷花不相信,大哭着说他欺负小孩子,玩残了她的头发不负责,是个大骗子!负心汉!坏蛋!
  李林:“…………”外甥啥时候竟然成负心汉了?
  李老头:“…………”小孩子家家的从哪儿学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长江:“…………”荷花堂妹的花样儿依然如此清奇。
  宋长兴:“…………”咋办,总不可能真负责吧。
  负责是不可能负责的,因为扎坏了辫子就要负责,那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大人们首先就不会当真同意的。
  宋长兴最后拿出了那颗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麦芽糖,送给李荷花当赔礼,总算把小姑娘的哗哗流个不停的眼泪止住了。
  李婆子这个时候出现了。
  她在厨房看完了刚才的整个过程,到场后瞥了一眼鬼精鬼精的二孙女,好歹没拆她小丫头的台。
  李荷花眨巴着无辜的水汪汪大眼睛,悄然又快速地将手心里的糖果藏了起来。
  “我蒸了鸡蛋羹,正要给孩子们吃,让长兴也跟着吃一碗再走。”李婆子不容拒绝地将舅甥两人留下。
  大人们转过身时,李荷花凶巴巴地瞪了眼刚松口气的某个小屁孩。
  这个家伙不仅是个大骗子,还要吃属于他们五个的鸡蛋羹!!
  宋长兴噎了噎,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嫌弃,脸上顿时怪异地皱巴了一下,话说以前遇到女孩子他都挺受欢迎的啊,为毛大队长家的这两个堂姐妹看起来都挺排斥他的样子?
  荣锦此时坐在竹筐里咯咯笑起来,哈哈哈,所谓的男主光环想在她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宋长兴既然来到这里了,不管他是哪种剧情的男主,都得老老实实地在李家村窝着,好好干活,天天向上!
  鸡蛋羹最后被六个孩子分吃,除了新加入的宋长兴,其他五个人哀怨地看了看他,背地里齐齐哼了一声。
  等他们吃完,大人们的饭菜也做好了,今天李婆子亲自动手做的荷叶蒸饭。
  不同于老族伯想吃的荷叶蒸高粱米饭,李婆子用的是江米蒸的,比那个更香更好吃。
  本来江米是给荣锦准备的,其他人别说当饭吃了,尝个味儿都不行,那是他们家小仙女的专属口粮,旁人动不得,不然李婆子跟他急。
  但是现在嘛,情况特殊,因为前几天下雨,被她藏起来的江米泛潮生虫了,那肯定不能再给宝贝孙女煮迷糊糊吃了。
  但是扔掉又可惜,如今粮食在外面堪比黄金,精贵着呢。
  于是,李婆子筛罗筛罗,将米虫捡一捡,采来荷叶给做成了香喷喷的荷叶蒸饭,让家里人都翘首以盼,等着吃好吃的,别说嫌弃了,等到吃的时候估计争着抢着都要多吃一筷子。
  李婆子的灶上手艺没得说,轻易不下厨,下厨做出来的东西那必须得是让人直流口水的美味。
  比如这荷叶蒸饭,她刚起锅,荷叶和江米饭的香气就飘到院里去了。
  大人们还好,矜持地等着开饭,小孩子们全都眼睛一亮,呼啦啦围到厨房门口,叫喊着好饿好饿,要吃饭要吃饭。
  “一群馋猫子,吃了鸡蛋羹还不够,先到一边站着,让你们娘给盛去。”李婆子照常训了一句,先给李老头和一大一小两位客人端上三碗,其他的就不管了。
  赵凤仙妯娌仨立即接过了手,一个给大人们盛,一个给孩子们舀,剩下王月琴非常机智地盛好一碗给婆婆送去了。
  李婆子正在喂荣锦吃菜糊糊,实话说荣锦不想吃,喂了好几勺她才吞一口,让李婆子心疼又着急。
  “我的乖乖,先吃一点垫垫啊,奶奶很快就给你找好吃的去,啊,张嘴,再吃一口。”
  菜糊糊的味道实在不咋地,还不如寡淡无味的江米汤呢,荣锦最后只勉强吃下一小半,就死活不肯再张嘴了。
  王月琴过来送饭时看到,当娘的同样心里不好受,试探地建议道,“娘,不然去村里找点羊奶煮一煮给福娃吃吧?”光吃菜糊糊能顶啥事。
  早前鸡鸭鹅在村子里养起来后,慢慢的开始有人大着胆子悄悄养羊了,据说前儿个下大雨时有母羊下了小羊崽子。
  “福娃早先都不吃你的奶水,羊奶她会愿意喝吗?”李婆子犹豫,瞅了眼三儿媳妇鼓鼓囊囊的胸脯,她迟疑地道,“要不你先给她挤点奶水试试?看她现在愿不愿意吃。”
  “娘,福娃不吃,奶水……早没了。”王月琴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回答。
  李婆子瞥了她一眼,这么快就没了?要她何用啊。
  荣锦激灵了一下,扑腾起来指着地上的白瓷碗说吃吃吃,比起喝奶,她还是吃菜糊糊吧。
  李婆子和王月琴婆媳俩听了当即欣喜若狂。
  “娘,你听到没,福娃说话了!她刚才说了吃!”王月琴一脸激动。
  “是说了,娘当然听到了,我宝贝孙女就是聪明,来,福娃,喊一声奶奶。”李婆子笑容满面地说道。
  荣锦不肯吭声了。
  因为她忽然反应过来,如她这般聪明睿智的小仙女,转世投胎后说的第一个字竟然是个‘吃’!
  若是让以前的同僚知道了,百分百能成为她审判者任务历史上的一大污点有没有!!
  李婆子以及稍后得知这一喜讯的家里人却全都开心不已,欣喜于他们家的小仙女又长大了一步,开始说话了。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爬爬走走了?所以,吃食上一定不能马虎,万不能让她受这点委屈。
  于是李婆子决定去村里寻点羊奶来,做成宝贝孙女能吃的东西,但是还没等她出门,家里来了客人。
  王店那边来人了,想借粮。
  第48章
  王店是王月琴的娘家所在的村子,此次来的人正是她大哥, 高高瘦瘦还有点精明的王建业。
  “大哥, 你咋来了?”王月琴见到她大哥进院时还没反应过来,很是诧异。
  实话说, 由于王店距离李家村比较远,除了结婚时娘家人来一趟吃了点待客酒,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她娘家来人。
  “哥不能来吗?咱娘让我来看看你。”王建业瓮声瓮气地回道, 声音有点虚弱, 走进来的步子也轻飘飘的。
  他手上还提着一只破烂麻布袋,鼓鼓囊囊的装了东西, 从破洞处能看出来里面应该是些野菜。
  李婆子出来招呼亲戚时, 王建业把麻布袋交给了她, 说道家里没啥好东西,只带了点野菜过来。
  好歹没有空着手, 也是有礼数的人。
  李婆子知道外面现在都缺吃的, 能带来点野菜已经不错了, 她也没嫌弃,笑着接了过去。
  王建业见此松了口气,实际上出门时他老娘啥都不让带,家里也没东西可拿,他就空着手过来的。
  来的一路上,越靠近李家村, 野地里的草木越茂盛, 见到的野菜也多了起来, 有的树上还结了不少果子。
  他想到空着手走亲戚,怕是要给小妹丢脸,而且还要办那件事,空手去他也没脸开口啊,所以就一边走一边搜罗了些野菜提上,权当带过去的礼了。
  在他们村,野菜都已经难找了,村里村外的地皮不知道被大家伙扒拉了多少遍,能吃的基本连根儿都刨了出来,哪还能见到野菜的影子。
  所以,别看野菜在李婆子等人眼中是很普通的出去随手抓都能抓一大把的东西,但是在王建业看来就是能填肚子的好物,与粮食无异了。
  王月琴搬了板凳给她哥坐下,看他气吁吁地在那儿喘着气儿,脸色蜡黄中泛着青白,头上都出了虚汗,她忙问他咋了。
  “小妹,你……家里有吃的吗?”王建业艰难地开口问道,他实在是太饿了,走了那么远的路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有有有,我看人是饿的,我给他端饭去。”赵凤仙在一旁也看到了,替王月琴回了句,忙转身去厨房。
  晌午做的荷叶蒸饭吃完了,但蒸的饭多,还留了一点,赵凤仙赶紧过去跟李婆子说了声。
  李婆子唬了一跳,人可别饿坏了啊,立即让儿媳妇先给他弄点吃的。
  现做已经来不及,赵凤仙就将晌午剩下的江米饭用热水冲一冲,泡成一大碗米汤端了出去。
  王建业胃中绞痛难受,也顾不得窘迫和感谢了,见到有吃的,当即接过碗往嘴里倒。
  然而刚喝了一口下去,他人就皱巴着脸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地上被吐出来的白白的米汤里还有一些草根树叶青果子一类的东西,黏黏糊糊的不是多好看。
  吐出这一口后,王建业整个人都摇摇晃晃了,眼睛开始翻着白眼珠子像是马上就要晕过去,手里却还牢牢护着米汤碗。
  王月琴当真被吓了一大跳,她哥这是咋了?!东西吃不进去还、还吐了,脸色看上去更是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娘,娘,快来,看我哥咋啦?”王月琴都快哭了,哽咽地喊着找主心骨。
  赵凤仙就在一边,同样也被吓得不轻,她连忙想把碗接过来,谁知王建业把碗搂在怀里死死的,根本拿不出来。
  李婆子出来一看,喔嚯了一声,“人要厥过去了!赶紧的,赶紧掐人中!小湖你跑的快,快去找你林子叔过来。”
  李长湖哎了一下,麻溜地窜出门了。
  紧接着,李长江也被安排出去叫李老头爷几个回来。
  王建业这边被王月琴拼命扶住了,坐在凳子上头往后仰,眼睛翻着眼白,嘴里还冒出白沫来了,看起来很是吓人。
  李婆子雷厉风行地做好安排,先把荣锦坐的竹筐搬回屋里,担心那场面吓到了宝贝孙女。
  赵凤仙和钱春娥合力掐人中的掐人中,掰嘴巴的掰嘴巴,急的不行。
  掐人中没将人掐醒,钱春娥则是使大力气掰开对方的嘴把手巾塞进去了,防止他人事不省时咬掉了舌头。
  要不是人没疯狂地颤抖打哆嗦,他们都要以为王建业这是羊癫疯发作了呢。
  王建业仿佛还有点意识,虽然翻眼吐白沫,但看着一直在努力克制,靠在王月琴身上,高高的个子缩成一团,坐在板凳上显得可怜又无助。
  “他是不是吃了啥不该吃的东西了?”钱春娥瞅到地上那滩青青白白的秽物猜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