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加更)
  钟远踱步到二楼时,看到画室里,林巧儿与薛世绅坐在沙发上,他们轻声细语地说些什么,他听不大清。
  林巧儿怀里抱着那只猫咪,低着头听,薛世绅轻声又着急地解释着。
  钟远从孙磊那里听说两人发生了争吵,林巧儿跑去墓地看母亲,然后就一直等待孙百合下班,期间她一直在公墓附近。
  钟远问他们为何一直跟踪却不直接带她回家。
  孙磊无谓地摆摆手,“绅哥老觉得她跟其他人谈恋爱了,所以一直跟着,想看她去找谁。她还能找谁?也就百合了,我脚指头都想得出来,可绅哥不信,一定要自己看。”
  钟远冰封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动。他不知道薛世绅是怎么猜到的,但他渐渐从爱情中学到,相爱的人之间有某种直觉,可以触及到对方的情绪。
  生来理性的钟远也总是被这种感性的连接震撼着。现在他也不再惊讶薛世绅在猜测。
  至于薛世绅有没有猜到过是他,倒也不是钟远最在乎的问题。
  若是薛世绅和林巧儿以其他方式分开,他一定会去坦白。他现在不挑明的唯一理由就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迫使眼前这两人分手。
  他对薛世绅的愧疚是慢慢发展起来的,他已寻不到源头。就像后悔这个词未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愧疚这个词也未曾出现过。
  他们一起成长时,男孩子热衷于打架,玩闹得大了,伤到对方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钟远未曾有过愧疚,这种小时的打闹只是纯粹让他们的兄弟情谊更甚。
  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林巧儿时,他只觉得这情愫与众不同,是他与其他女人接触的过程中未曾接触到的。他没有对薛世绅感到愧疚。
  他们去佛罗伦萨旅行,事情发展如同电光火石,就这样把情侣间能做的事都做了,那时他也未曾浮现出愧疚的感情。因为他从未体验过。
  他在国内的那叁个月,薛世绅躲着沉雨馨,经常偷摸着跟钟远回他的公寓,他宁可睡沙发也不要回别墅。两人好似回到小时候,摊在沙发上看球赛、吃夜宵,讨论有的没的。
  薛世绅很习惯性地提起林巧儿,也问她在米兰怎么样。
  这才逐渐有一股奇妙的情绪侵入了钟远的大脑和心脏。他不敢多说,也不敢主动提起林巧儿。
  他虽然话少,但是对薛世绅是从来没有隐瞒过任何事的,他也不会撒谎。
  现在他却一直在隐瞒,他清楚知道薛世绅多爱她,他对自己唯一能确认的事只是:他也爱林巧儿。
  可是他不知他们叁人之间会如何发展。这是他第一次品尝到异样的苦涩,或许那就是愧疚。
  这情感但凡是发生在任何一个其他的女人身上,钟远都会去询问这两个兄弟。
  可这人偏偏是林巧儿,他似乎孤独地走在一片迷雾中,所有的体验和感情都是崭新的,他只能如此摸索着去体验,去学习。
  在米兰时,他与林巧儿像高中生一样学习谈恋爱。那种看着肥皂剧嬉闹、牵着手压马路的温馨场景又回到他的脑海里来。
  钟远也诧异,自己会这样频繁地去回忆以前的日子。他一直是个向前看的人。
  这份爱情改变了他许多,也让他学习了许多新鲜的体验。
  但有一件事是没有被撼动过的,就是他从未有过去争夺、去“独享”林巧儿的念头。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她快乐。但她看上去并不如此,这让他很心焦。
  他站在门口,遥遥望着这心爱的女孩。依稀几句话飘进他的耳朵,断断续续得,他也听不真切。
  “下午是我过分了,我向你道歉。巧儿,你知道我不会为钱与你计较。”
  “我知道……”
  “那你不要提分手了行吗?我知道这是气话。”
  “这不是气话。”她的声音小得似蚊鸣,“世绅,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真的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
  薛世绅苦恼地用手撑住额头。
  “我会收拾好行李,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她把怀里的猫咪搂了搂,“你把Latte留给我好不好?”
  这种小事他没什么好不答应的,他看得出来她有多喜欢这只猫。但他现在的重点不在于要不要留Latte,而是要留住眼前这个人。
  “不行,”他果断地说,“Latte习惯了这个家,离开了可能会得应激,对它不好。”
  林巧儿委屈地咬住下唇,把猫咪抱得更紧。她实在不舍得与它分开,可薛世绅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我知道我租住的公寓不会像这里这么好,但是我会好好照顾Latte的……”
  薛世绅的脑子转得飞快,语速也快,“Latte是我们一起养的,就像我们的小孩。你总该希望小孩在最优质的环境里长大。Latte要留在这里,你要想照顾它,就留下。”
  她明白他在用猫咪做挡箭牌,可她一时也想不出反驳他的话,她向来没有强势的态度。
  一想到可能与Latte分开,简直让她落下泪来。与薛世绅分开、与钟远分开都未曾让她这样不舍过。
  见她不说话,薛世绅知道自己这拖延的计谋短暂成功了,赶忙补充,“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我们明天谈。”
  “今晚我想去找百合。”
  “我去把百合接来,好吗?”他的余光瞥到钟远的门口的身影,于是起身,“我知道你生气,今晚让百合陪你。我明天来找你。”
  薛世绅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便快步走向钟远,“怎么了?”
  “大哥催你联系他。”
  薛世绅很不耐烦,但还是拿起一旁的手机。他对亲哥的感情就是这样,无尽的嫌弃与厌恶,却因着这层血缘总是不得不与他联系。
  他快步走下旋梯,看到孙磊正打算出门,“百合下班了吗?”
  “快了,我现在去送她回家。”
  “接她来这里,让她陪巧儿。”薛世绅说完也略感歉意,“麻烦她了,改天我送礼物给她道谢。”
  孙磊大咧咧地笑,“放心吧,百合很喜欢跟巧儿待着。”
  薛世绅看着他出门,才走到一楼的露台,悠悠然在阳台椅上坐下,点了支烟,拨通薛世勋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