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白可树一旁自说自话,压根没注意到李得利的一张脸鼓气如球,面皮上的颜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最后变成猪肝赤。白可树每一句话都敲打在李得利的心头,仿佛白可树正拿了铁锹,在一锹一锹地刨他老李家的祖坟。终于,李得利的心火猛地一下扑了出来,胳膊抡圆,肥厚的巴掌狠狠印在白可树的脸上,让他的话音嘎然而止。白可树被李得利的一个巴掌抽得歪了一边,金丝眼镜横飞了出去,耳朵里仿佛钻进了无数只蜜蜂,嗡嗡乱叫,眼镜也迷糊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李得利犹不解恨,一脚狠狠踹在白可树的肚子上,这下,白可树彻底站不稳了,被踹得滚出老远。
  “给老子上,打死了,老子抵命!”李得利冲一众手下吼道。
  小王等也瞅见薛向了,知道李得利如此愤怒,所为何事。上次,误抓了薛向,小王就从老鸟口中得知了三哥种种传奇故事和不凡,早在心中视其为偶像。余众老虎皮均在东城混迹多时,薛向虽不见得识得他们,他们可对薛向熟悉得紧。这会儿,李得利就是不下令,他们也得叫白可树吃些苦头,知道只道天多高、地多厚。李得利话音刚落,众人就扑了上去,一阵拳打脚踢,直将白可树揍了个生死不知。
  众街坊虽都知道天桥派出所的老虎皮们最不是东西,也不过是见他们平日里混吃混喝,何曾见过这帮家伙如此恶形恶相,直欲草菅人命。几个实在看不下去的仁厚长者出声劝阻,众老虎皮只当放屁,无人理睬,埋头猛揍,看得姜大牙手下的众混混晕头转向。天桥的老虎皮们何时如此善战,简直他妈的是在浪战,人家白大少都已经这样了,还打!这是要杀人啊,如果个个警察都向你们这么个打法,这,这东城还能呆么?
  柳莺儿亦认出了这个满脸倒霉相的李所长,偷偷掐了掐薛向的胳膊。薛向知其意,出声道:“行了!”薛向话音刚落,小王那边的攻击立时停止。老头子们说破了嘴也没让众人罢手,让他轻飘飘的两个字搞定!
  众老虎皮停下手,就要过来见礼,被薛向挥手止住,他冷眼看了看正咬牙切齿的李得利,道:“李所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此问纯属多余。
  可是这多余之问,听在李得利耳中,不啻九天惊雷。他一个激灵从对白可树的憎恨中醒了过来,赶紧扎紧皮带,扣上领口的扣子,走到薛向跟前,一个立正,抬手正要敬礼,却被薛向拦住。
  “依法办事,速速离去。”薛向跨前一步,轻轻在李得利耳边说道。非是他不恼李得利,可他更不愿在柳莺儿面前显露真身,他知道这人间仙子心思细腻,异常敏感,一个多想,自己一番功夫虽不说付诸东流,若是生了隔阂,未免不美。再说,李得利什么德性他早已知道,这种人在基层虽不说已经泛滥,但也比比皆是,他也懒得多管。至少这个家伙眼色较好,经此一事,他对柳莺儿家也该另眼相看,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李得利也是个伶俐人,薛向的轻声细气让他马上明白对方的意图——这是不愿声张啊!
  再看看薛向身边的人间绝色,李得利哪里还不知道其中原由多与此女有关,白可树竟敢和他抢女人,那是找死,怨不得别人。思忖已定,李得利一挥手,众老虎皮拖着白可树、姜大牙和一众吓得魂不附体的混混儿,浩浩荡荡地去了,只留下一地披红挂绿的大箱、小包散落着。
  白可树和姜大牙被义愤填膺的李得利带走,自是没有好果子吃,收拾他们正好给三哥看,至于什么白院长,去他妈的吧。白可树和姜大牙都是一屁股屎的家伙,略略一查,臭气熏天,二人就此和王喜、钱大彪做了难兄难弟,同吃同睡,同唱铁窗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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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三章滚滚长江东逝水(求收藏啊)
  薛向昨晚翻来覆去,整夜未眠,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尽管他知道就在这个夜的凌晨一颗巨星陨落了,可按理说他来自后世,对今世的重大事件已经有了基本的免疫,不应该如此焦躁不安才是。可是种种愁绪和烦躁随着他的思绪此起彼伏,如同波浪一般涌上心头,搅得他不得安宁。薛向原以为自己经历了后世网络种种思潮的洗礼,不会再有对他的崇拜,可真正到那一刻来临的时候,薛向竟然发现自己的心在颤抖,是对神灵死去的不舍,还是对巨星陨落的哀痛?那一刻,他再也分不清了!他竟有种融入历史、见证变迁的厚重!
  一夜难眠,他干脆早早地起了,收拾收拾浣洗池中的衣物,打扫打扫家里的卫生,心绪竟然平复了很多,不觉间,时间从他指缝悄悄流过,东方刚刚发白的时候,大院的大公鸡打鸣了。雄鸡一唱天下白,薛向负手而立,遥望苍穹,东方天际的一抹红晕渐渐扩大,一缕缕红云向四周蔓延,每一丝寸进都是那么缓慢,这红云仿佛正承受着分娩的痛苦,慢慢地裂开一道缝隙,忽然,跳出一个崭新的太阳,放出万丈光芒。朝日初升,其道大光,他胸中一缕豪情陡升,昨夜的无奈与颓废消散了不少。
  薛向反身回到厨房,提了保温桶就出了大门。当他提着满满一桶豆浆和两大袋热气腾腾早点回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四十了。他不急着唤醒小晚三人,反而把买回的包子油条放进煤炉上的蒸锅里保温。他特意提了保温桶盛豆浆,亦是希望三小多睡会儿,因为今天是特殊的日子。
  薛向正给育英校园打请假电话的时候,小晚和小意的房间传出了响动。两小生物钟早已形成,到了时间就会自然醒来,倒是小家伙那边还没有动静。他心中苦笑:小家伙娇憨,心思也单纯,上学又怎会放心上,想必依旧酣然沉睡吧。
  薛向轻轻扭开小晚的房门,“小晚,再睡会儿吧,今天不上学了,我给你们请假了。”
  小晚正要折被子,被大哥的一番话弄得晕头转向,揉揉脑袋,问道:“今天不是星期四么,我又没生病呢,干嘛请假?”
  “都不去了,听大哥的就行!”
  薛向回了个微笑,小晚也不再问,渐渐地大哥完全成了她的倚靠,是兄似父,听从他,早已成了习惯。小晚倒没有拆开被子,接着睡,而是扭开台灯,准备温书。薛向带上门,来到小意这边,照例对他一番交代,小意是个闷骚性子,早烦了上课,平日里为了在大哥面前装好好学生的模样,总是学着姐姐一样在房间故作温书,其实他可羡慕妹妹了。凭啥她就可以不看书,不学习,整天那么快活、自在?薛向话音刚落,小闷骚男问都懒得问,哧溜一下,钻回了薄毯,打了个呵欠,闭眼睡了。
  薛向苦笑一声,摇着头回了房间,小家伙睡得正香,花格短袖睡衣的纽扣被扯开了,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侧着身子,肥嘟嘟的小手小脚正朝薛向这边抱过来,保持着攀附的姿势,粉嫩的嘴角晶莹一片,不知是又梦见了什么好吃的。薛向走到床边,轻轻把被蹬在一边的薄毯搭在她的肚皮上,又拿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孰料他刚替小家伙擦完,小家伙的大眼睛攸的一下睁开了,大眼睛眨啊眨地,忽然,笑了,月牙弯弯,嘴角浅浅,“嘻嘻,你开门的时候,人家就醒了,哈哈,我装的像吧?大家伙你都没发现噢,人家故意把被子踢掉,就是看你给不给人家盖上,嘿嘿,大家伙对人家真好!”
  小家伙边说边乐,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一会儿嘻嘻,一会儿哈哈,笑得得意极了。薛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笑道:“还要不要睡?今天大哥给你请假了,小宝贝可以在家休息一天呢,想睡就接着睡。”
  “噢噢噢,真高兴,大家伙,今天带人家出去玩儿吧,还要坐摩托车!”小家伙倒是一点疑问也没有,丝毫不问大哥为什么给自己请假,小心思满是脱得樊笼的兴奋。
  薛向摇摇头,温声道:“今天可不行,今天大哥陪小宝贝在家看电视。小宝贝,早餐我买回来了,要不要吃?”
  “哼,不出去就不出去嘛,要大哥端到这儿,喂我吃。”小家伙眼珠一转,想了个小小的惩罚措施。
  薛向笑着应下,回到厨房,用小家伙早先的奶瓶给她灌了一瓶温热的豆浆,用盘装了四五个肉包,返回房来。小家伙一见奶瓶,小嘴一撅:“拿这个干嘛呀,人家早不用呢,不好,要大家伙换我的小花碗装。”最初,薛向买回豆浆,大伙儿都用碗盛了喝,小家伙为了表示自己不走寻常路,不知道在哪儿把自己早先的奶瓶寻了出来,把奶嘴稍稍开大,装好豆浆,直接吸允,得意洋洋地在众人面前显摆。孰料,小意忽然哈哈大笑,笑话她还是吃奶的娃娃,这下,下家伙不乐意了,直接扔了奶瓶,冲小意就扑了过去,两小好一阵闹腾,方才收兵回山,自此,小家伙再不用奶瓶了。薛向这次用奶瓶盛装豆浆也是情非得已,小家伙毛躁性子,在床上就餐,端着碗喝豆浆,怎么看怎么不保险。
  薛向见小家伙立了小脸,笑道:“哎呀,这个奶瓶可是我用来喝豆浆的,用碗盛了,我可端不稳,容易洒在床上,小宝贝先吃包子吧。”
  小家伙一听,面露惊诧,小心思震撼莫名:你,你这么大了还用奶瓶!这,这…….小家伙贫乏的词库里找不到词来形容,她不明白大哥怎么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小家伙不知道这个词,我替她归纳)。
  薛向看着小家伙满是惊愕的小脸蛋,心中好笑,走到床前,坐下,把盛肉包的瓷盘放到床头床上,拿过毛巾给小家伙擦了擦手:“吃吧,小馋猫。”
  小家伙回过神来,觉得小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抓起一个肉包就咬了起来。薛向亦拿起个包子吃了起来,吃一口包子,喝一口豆浆,好不惬意,看得小家伙一阵心烦,小脸皱了起来。薛向故作不知,反把豆浆喝得滋滋有声,小家伙终于受不了,歪了脑袋,大眼睛直直盯着他,忽然,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把握住薛向手中的奶瓶:“这是我的,还我!”
  薛向哈哈大笑,把奶瓶递给了似羞似恼的小家伙,一顿欢快的早餐扫清了他心中的烦闷。吃罢早饭,他招呼三人在家看电视、写作业,自己出门去了。
  薛向返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中饭时间。上次,从老莫打包回来的西餐,小家伙吃滑了嘴,吵着还要,所以他顺道去老莫又打包了一箱西餐,胳膊里还夹着一卷黑纱进了家门。
  一顿丰盛的午餐过后,薛向依然没有什么困意,抱着小家伙,和小晚、小意一起坐在堂屋里看电视,电视上正演着《智取威虎山》的革命戏曲,尽管这三两套戏剧每天翻来覆去地放,小晚三人依然看得津津有味。一套戏剧演了三个多小时,突然,节目中断,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天宁门城楼的相片,停止不动了,接着,电视里传来阵阵哀乐。
  薛向看了看手表,四点多了,他知道尽管是异时空,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一颗伟大的巨星陨落了。小晚三人正看得有趣,电视突然换了画面,三人齐齐愕然地看着薛向,似乎要他这个大哥给个答案,毕竟,这种情况还未遇到过。
  薛向指了指电视,示意三人继续看电视,用心听就好。电视里哀乐奏完,接着念起了治丧委员会名单,此时,年长的小晚已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张大耳朵倾听。
  长长的治丧委员会名单念完,电视里画面依然未动,声音一转,奏起了国际歌,三遍国际歌过后,一道语带悲怆,动人心魄的声音响起了:“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
  “呜呜呜…..大哥,这….这…..不是真的…….呜呜呜…….”广播没播完,小晚早已泣不成声,薛向赶紧搂着她,不住地安抚,小意和小适眼中迷茫,不知出了什么事,姐姐怎么突然就哭了?
  薛向能理解小晚此时的心情,护卫整个国家的天神突然有天不在了,信徒心中的迷茫和不舍无论如何也难以排遣。他的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悲痛,反而有种置身历史长河的感觉,看着这条滚滚东去的历史长河,不停地奔流,带走一个又一个伟大的生命,留下一串又一串的传说。他不禁想到:有天我也会被这条河流带走,可我会留下属于自己的传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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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不意今朝效子猷(呼吁收藏)
  薛向正安抚着小晚,康桐、雷小天、朱世军三人满脸铁青、眼睛红肿着冲了进来,雷小天性子最急,刚跨进门槛,就哭丧着脸喊了出来:“三哥,老人家他….他去了!”
  薛向赶忙把小晚扶着靠上沙发,起身迎了三人坐下。他虽然没有多少伤痛,可完全能理解这帮骨子里还是gm小将的顽主们的心态,巨星的去世对共和国来说不啻于天崩地裂,那是精神世界某座神祇的崩塌,远超过秦唐大地震带给他们的震撼。薛向也不知道怎么规劝三人,他自己正茫然着呢,家里的小晚还在哭泣,两个小家伙也被众人突如其来的悲伤弄得郁郁寡欢,傻傻地坐在那儿,盯着电视,似要从这电匣子里看出个究竟。
  薛向正想办法安抚众人,耳边又起了一阵噪杂,接着大门轰地被推开了,一群人冲了进来。他抬眼望去,尽是军分区大院的熟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约莫三四十人,人人脸带悲戚,泪痕斑斑。他知道众人是来看电视的,尽管大多数家里都有收音机,可众人还是愿意看着画面听播报。
  见众人到来,薛向赶忙招呼康桐三人往外搬电视,他知道一会儿来的人会更多,这堂屋虽然宽大,却不是哀悼的地方。康桐三人也顾不上垂泪,起身把电视转到了平日里放映的大院操场上。薛向抱着小家伙,牵了小意和小晚跟在后面,出了门。
  薛向刚出了大门,耳朵里便被各种声音塞满,哭泣声,喊叫声,广播声….这声音似近似远,清晰又飘渺。说近和清晰,是因为大院里随处可见的哀伤的身影,哭泣的喊声,各家的收音机无不打开着;说远和飘渺,则是因为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共和国何处不是这种景象呢?汇聚而成的声音充塞天地,听在耳里不正是这种感受么?
  薛向走到操场的时候,电视机已经架设好,重新开始播放了,大院里的家属似乎都出来了,没有人带椅子,黑压压小三百人,在电视前站了十几排,聆听着电视里一遍又一遍的哀乐、国际歌和讣告。薛向带了三小,在最后一排站了,忽而想到了什么,招呼小晚和小意一声,抱着小适回家了。少顷,他返回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卷黑纱和一把剪刀,黑纱正是他中午外出买的。他放下小适,把黑纱剪成一条条的丝带,先给小晚三人每人臂膀系上一条,又给自己系上,转身朝队列前排走去。
  薛向个子高大,手里扬起的黑纱自是人人看在眼里,不待众人出口索要,他早把剪成一条条的黑纱发了下去。众人悲痛之余,无不暗赞他心细。他发完黑纱,回到后排,依旧抱了小适,站立一旁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