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望月皎皎 我心澄明(5)
  “你唤我甚么?”风篁未料此计还有这样收获,正各样欣喜,她已是心在路上,雀跃着言,“这样——你且容我三日,我须将宫中一切安排妥当……你可以先去备车马,备干粮,备银钱,备娇娘……”
  “为何还要备娇娘?”风篁不解,最好是只他二人一去天地逍遥!
  “不然谁人侍奉茶汤栉浴事?”蔚璃嗔责,“一看就是没出过家门的!”
  “子青愿效劳茶汤栉浴事。”风篁答道,“自家国来东越,一路上也只是风篁一人,既未饿死也未渴死……”他见她眉头蹙起忙又改言,“不过你一定要备,自你宫中选个宫女便是,我又哪里去给你寻得甚么美娇娘……”
  “那便这样说定!”她倒忽然间出乎他意料的爽利,又抬手拍他肩上,“世子可不许反悔!”
  风篁心道:只要你不悔婚,我又何悔之有!于是与她击掌为信,又听她稍言车马舒适,茶餐可口等要求,便辞行各自归去了。
  东极有沧海,东极有仙山,东极有神人,东极有青门……此是幼年时常听父亲絮念之辞,风篁一面沿着长街向回,一面欣欣憧憬着此回东极之行,不知她神往东极其心之所念是在沧海月明,还是青门幽魂?
  应该是青门幽魂罢?少时闻此噩耗几不信是繁华盛世该有之浩劫!听父亲说,有十万大军葬身于初阳城……那么东极岂非是白骨添沟,血水泽洲之地!
  这样想来不免又心有哀戚!他正缓步向前,忽闻身后马蹄哒哒,不由惊诧如此深夜还有谁人辛苦奔忙,回眸看时,又是一惊,“青袖姑娘?”
  青袖马至近前,勒缰下马,上前恭敬一礼,“世子。只你一人?长公主未与同行?”
  风篁恍然,“原来青姑娘是深夜寻主,我刚刚将她送回宫去,是自岳华门入,许是与姑娘走差了罢?”
  青袖点头致谢,“有劳世子。回去便好。我是往城外去……世子保重。”
  “深夜出城是有要事?”风篁关切问道,“可有子青效劳处?”
  青袖正欲上马,听他问话又回身来答,“多谢世子。并无要事,去会一位……一位朋友……”可也算不得是朋友,且又是如此深夜幽会……青袖自知言辞隐讳太深,不觉羞红了脸。
  风篁朗笑道,“原是风篁多嘴一问。青姑娘切勿介怀。我只是忧心你一个弱女子深夜出城,恐非周全之策。”
  青袖凝眸望住眼前少年,那份清朗澄澈,真真如故园家人,“世子风范像极我家兄长当年……”
  换风篁羞涩一笑,“青姑娘谬赞了。姑娘或许不知,我父平生痴迷剑法,几为我王所不容,尤其是仰慕你青门剑法!父亲年轻时曾四次往东极,拜会青鸢大将军,与之请教切磋天下剑艺。故尔亦十分倾慕你青门澄明磊落之风,听说当年亦是十分喜爱你兄长青澄少将军,曾有意引他来我召国王宫,许一位公主给他,可惜……”风篁言至一半微微怔了片时,才恍然自己今时所娶之妻正是当年青门澄少将军的婚约妻子,世事轮回还真是玄之又玄。
  青袖听他讲了一堆旧事,也只是淡笑一声,“可惜兄长早逝……今时若在,倒可以与世子引为至友。”想来那位召国太子是效了青门风范对此嫡子教之育之罢,才有这位世子言谈举止皆酷似故人之象。
  风篁看着面前这女子,仗剑在手,一身清冷,想她亦该是巧笑嫣然,烂漫天真之锦年,可惜家门败落,满园幽魂,又叫她今世何以再展欢颜。
  “青姑娘放心,阿璃一心护持青门,风篁亦绝不肯退,此生此世必与她携手护住百年将门,为你初阳青家重建新城,再筑雄关!”
  青袖脸上难得露一丝浅笑,那是毫无矫饰绝无虚礼的真诚笑容,“多谢世子。”
  策马要去时,她又回头顾看,是否当请他一同前往,毕竟城外候约的是位男子……可转念又想,青门牵累长公主已然至深,何苦又招这位良人忧心,当下他与长公主也不过一纸婚约罢了,其间情意还有待再议。
  风篁见她催马去了,那一番欲言又止尤是惹人心怜!此样女子该由谁人庇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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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月当空,拢照四野,荒草蔓蔓里昔梧正仰躺在地,眺望满天星辰。此间清辉染袖,泠泠霜色倒有几分故国雪园之惑,想想出家门时,北境尚且大雪纷飞,一路翻山越岭,涉水渡江,既经冰融雪化之暖,又有春风料峭之寒,几回风雨才渐渐来至这东境春盛时节。
  只是当下春也尽了,暑气渐盛,虽是处处红花绚烂、翠叶斐然,可仍旧觉得并不比北方冰雪之原多娇妩媚!繁花在北境也不是没有的,只不过暑夏季短,芳华一瞬罢了。可相对泛泛流年,泱泱史河,哪一处繁华又不是倏忽一瞬呢?享繁华愈久,陷荒凉愈深!此世间沧桑公道矣!谁人能逃?
  就比如那初阳青门!昔梧忍不得冷哼一声,百年将府沦到今时竟再无一可用之辈!以致以故人之物相邀竟不能得其赴会,可见家门颓败,世情寡淡,也无甚可说!
  又依稀忆起幼年时,王宫里的“天外来客”。父王道他来自东海,大地之极,苍天之沿,跨海而去便可入极乐仙境。或是为着此样稀世奇缘罢,亦或为着贵客身份之贵,父王集合了昔王族所有的公主们,究竟有多少位,她也记不甚清了,反正溟国王宫里多得是各色公主,只他一个束冠男儿。
  那些公主们被宫娥簇拥着站满了大殿,左一排锦衣华服,右一丛金钗翠摇!花容月貌远比上元节宫宴更加华丽眩目!宫中又演尽歌舞,公主们或献舞艺,或鸣琴瑟,或颂歌唱赋以娱东极嘉宾。
  父王与嘉宾有言:凡殿上之公主,不论嫡庶,不论长幼,但得嘉宾之欢心者,尽可携去。一位也可,两位也罢,三四五位皆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