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婢女那一嗓子声音不小,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白衣服也听到了,慢慢地转过身来,天色太黑又没了灯笼的光,许幼薇完全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感觉黑黢黢中突兀的冒出一件会动的白衣服。
  许幼薇脑子里一时间飞速闪过了所有从小到大看过的恐怖片,她抖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许……”那声音有些颤,听起来有几分失真。
  这不会就是鬼吧?
  许幼薇心里怕得发慌,没注意看脚下,裙子被灯笼杆绊住,她“啪”地倒在地上,下巴磕到地面,牙齿咬到舌头。
  “嗷!”她哀嚎一声,抬手抹了一把,手心湿漉漉的,竟然摔出血了。
  连带着刚刚晚宴的不乐,许幼薇这么多天心里绷着的弦一下子断了,她心里的怒气刷的全烧起来。
  许幼薇捡起熄灭的灯笼,急急地朝白衣服冲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
  “给你得意的是吧!当鬼不能好好当?吓唬谁呢,啊?”被打的白衣服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呼痛一边躲避。
  “许娘子,许娘子我……”
  许幼薇下手毫不手软,但打着打着,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敏锐地将灯笼杆子扔到地上,喘着气粗声道:“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让我看到,别怪我不客气。”
  然后飞快地转头就跑。
  一直跑到大路上,有了光亮,许幼薇才停下来,她看了看手心刚刚不小心拽下来的几根头发,刚刚那点不对劲的感觉也越发强烈:
  刚刚那个声音,总感觉很熟悉,她好像听到过?
  走了没几步,哭哭啼啼的婢女站在那里抹着泪,看到她就哭开了:“娘子,您没事吧?我太害怕了,那不会真的是鬼吧……我们快走吧。”
  许幼薇能理解,她也怕得不行,两人快步走了几步,她脚下一顿,突然想起那声音为什么熟悉了。
  因为今天上午她才听到过那声音——
  那不就是破劫的声音吗。
  许谈瑶回去的早,此刻已换了衣服,坐在灯下练着大字。
  农户出身,她又怯懦,始终做不好,上辈子吃了亏,所以这辈子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学习,补得很认真,日日都要练习大字,看一会书才肯休息。
  正是有几分困倦的时候,绿竹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娘子。”许谈瑶应了一声,她带着寒气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怎么样?”许谈瑶头也没抬。
  绿竹平复了一下呼吸,摇了摇头:“破劫被打了。”
  许谈瑶一惊:“她发现了?”
  “不是,天太黑了,二娘子……觉得破劫是……”绿竹有些说不出口,在许谈瑶的直视下,吞吞吐吐道:“是鬼,所以打了破劫一顿。”
  许谈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力地摆了摆手:“算了。”
  “那明天可还需要让他去……”绿竹有几分迟疑,她看出破劫对许谈瑶有几分说不清的情意,也不知道这样该不该继续了。
  “不必去了,”许谈瑶哼笑了一声,语气有几分轻松:“我已经想到新的办法了,你就告诉他等我消息就好。”
  绿竹应了声,转身出门去。
  她顶着夜色急急地走到后院与前院的交界处,那里有一棵树,破劫身穿已经沾了几分脏污的白衣服,站在那里等她。
  “她说什么了?”破劫眼底带着一丝期望,急惶询问。
  绿竹心里预感并不是特别好,但还是照实说:“娘子说有新计划,让你等消息就好。”
  破劫清秀的脸上有几处青紫,有的是刚刚被许幼薇打的,有的是他自己摔到的,但他满不在乎,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吗,她这样说的吗?”
  绿竹看着他,其实很想劝几句,但看到破劫此刻的喜悦表情,就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必说了。
  破劫心满意足,这样就够了,只要能守着她,待在她身边,让他能一直看到她,就足够了。
  ————
  许幼薇穿着寝衣照了照镜子,刚刚那一跤摔得其实没有多重,那一手心血主要是因为磕到牙龈了,整体来说除了下巴上有些擦伤,其余的没什么。
  她怀疑自己流年不利,要不老天爷怎么天天对着她脸下手呢。
  至于破劫,她打完了,后怕也来了。许幼薇有几分怀疑他在那里蹲她,很有可能是怀恨在心想要骂她呢。
  “唉……”
  她叹了口气,她考虑了一下离开侯府,但是世道并不算太平,她如果离开侯府这棵大树,可能要凉。
  但是不离开,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她又过不来。
  总不能跑到许谈瑶那里告诉她,你恨的人已经死啦要不然我们和解吧。真要是那样做了,她脑子才是有问题吧。
  而且在许幼薇隐隐能回忆起的原书剧情里,其实现在应该要到许谈瑶阴差阳错撞到五皇子从而相识,两人携手走上强强联手道路的地步了。
  可现在“许幼薇”没死,许谈瑶花时间在针对她,剧情偏差的厉害。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许幼薇例行活动身体,做完了一套广播体操。身体底子太差,刚刚吹了点风,现在她就有点不舒服了。
  生活太难了,希望明天可以善待她一点,她心想。
  结果第二天早上,许幼薇病了。
  这几天折腾得多了,她一直撑着,结果昨晚上心情稍微松下来一点,人就倒下了。
  许幼薇发着高烧,一直没退,长安苑又是好一阵折腾。
  她刚刚才得了皇后的赏赐,这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整个许府的重心。许幼薇高烧不退的时候,大夫人,三夫人来了两三趟,就连许老夫人都遣人来询问过几句情况。
  许夫人眼圈红着坐在屋里,凡来看许幼薇的,见此情形,都会不忍心的劝慰几句。
  许幼薇这一病,就是两三天。
  本来已经断了的汤药又开始喝起来不说,每天的饮食也是愈发清淡,大夫说这病来得突然,许幼薇底子不好是一部分,最近吃的没了忌口也是一部分。
  她只能含着眼泪喝起了没滋没味的白粥。
  ————
  许谈瑶在许幼薇病中的时候没去看过,不谈两人关系,她还有着别的事要做。
  解除禁足第一天,她就喊了马车要出门,要去见果平郡主。
  之前那件事闹得很不愉快,还惹得果平郡主对她有了意见,最近帖子都没往侯府递。所以这次她能出门了,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拜访果平郡主。
  果平郡主应了邀约,但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她对许谈瑶恶感很深,只不过是碍于面子见上一见。
  她上香那次谣言的事才刚刚解决,还没找时间料理许谈瑶,这人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之前的事,是我思虑不周,但绝没有下次。”许谈瑶开门见山,直接了当:“我知晓你厌恶许幼薇,我也是,何不联手?”
  这么直白倒是对上了果平郡主的脾气,她对许谈瑶有了几分改观,但仍是不信:“你们二人是一母同胞亲姐妹,有什么仇值得你与我联手?”
  “一母同胞?呵。”许谈瑶冷笑一声。
  果平郡主眉头挑高,有几分惊讶,但没有说出口。
  许谈瑶见她这样,直接说出约见目的:“我已经有了新的想法,需要郡主配合,你我合力而谋,不怕拉不下来她许幼薇。”
  “哦?你有什么想法?”
  “之前的事没成,归根究底是因为只有几人知晓,话语未免失真,但那若是大庭广众之下被看到,就算是假的,那不也得是真的了吗?”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果平郡主却听懂了。
  她有几分忌惮,许谈瑶心思深沉,毫不手软,出手就要置敌人于死地,和她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
  但坏了许幼薇名声这事对她来说诱惑太大,果平郡主只思考了一瞬,就同意了。
  “我只要郡主寻个由头办一场大宴,越大越好那种。”达成合作,许谈瑶露出几分笑意。
  “这个不难。”果平郡主满不在乎,宴会她办的太多了。
  许谈瑶摇了摇头,正色道:“一定要大,最好是能请来太子五皇子,也能做个见证。”
  她有几分自己的私心,既然出手就要狠到底,她就不信被亲眼看到和男人纠缠不清,许幼薇还能嫁给太子或是五皇子,只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耻辱吧。
  果平郡主有些为难,但一想到许幼薇,咬牙应下。
  她点了点头,不忘威胁:“我可以无条件配合你,但这次要是也没成功,许谈瑶,那我们就只能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郡主放心。”许谈瑶沉声道。
  “我可放心不下,宴会是我办的,你要是搞砸了没成,事情就只能是我一个人背锅,要合作可以,你总要先给我个什么信物吧?”
  许谈瑶从衣领里扯下一块玉佩,玉体通透,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许字,“这是我贴身玉佩,从不离身,郡主,这个做信物,应该足够了吧?”
  果平郡主笑起来,她收下玉佩,拍了几下掌心:
  “好。”
  第11章 花宴  奇花宴,是既定命定的相遇吗……
  漆黑的夜色中,枯树歪斜着,晕成一片阴影,黑鸦蹲在枝头,有气无力哀嚎几声。
  “驾——”
  一人乘马疾驶着,这人俾夜作昼地行进,脸色已是极差。他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护着怀里的一封信件。
  快点,再快点,只要进了城门就好。
  远处兀地亮起一小片红光,他尚未反应过来,已经到了红光近处,十几个脸上带着黑色面具,手举火把的人静声伫立,紧紧盯着他。
  他心里一紧,慌忙拉住缰绳,马蹄紧踏,惊呼与嘶鸣声像一道利刃划破空气,打破寂静。
  他拽着缰绳转向来时的路,那里却也已经有了两人,一个坐在轮椅上,神色散漫,一个提着刀站在轮椅旁,怒瞪着他。
  待看清轮椅上的那人的脸,他眼睛蓦地瞪大,不由自主惊呼出声:“你!怎么可能!”
  顾知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念出此人的名字:“长兴。”
  长兴又惊又骇,嘴唇翕动,什么也没说得出来。
  站在轮椅旁的王猛早已耐不住,将刀提起,怒喝一声:“长兴,殿下往日对你不薄,你竟然敢!”
  “我怎么了,”长兴眼神闪躲:“见殿下没事我也高兴的很。”
  “我呸!殿下被刘元下毒,我们急忙赶回来,你又是为什么这么着急?你心里有数!”王猛啐了一口,表情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