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八章:我悔了
  白云间带着那颗人头,以为楚玥璃收敛尸骨为名,独自策马狂奔至西山谷。
  西山谷,距离“无问居”不远,距离楚玥璃的那个矿洞也不远。白云间丢下马匹,提着那颗头颅,一路狂奔到矿洞处,如同疯了般一头接着一头地往大小不一的矿洞里钻。白色的衣袍变成了黑灰色,俊美无双的脸庞擦上了黑炭灰,素来整齐的长发被矿洞中突起的石块刮乱,手掌处刺入断裂的木刺,鲜血淋淋……
  永远干净优雅的白云间,这一刻看起来狼狈至极。然而,无论怎样,也阻止不了他的寻找。
  终于,他寻到了用来囚禁楚曼儿的矿洞,在里面发现了楚曼儿生活过的蛛丝马迹。他走出矿洞,迎着刺眼的阳光来到楚玥璃纵身跳跃谷底的地方,在附近不停摸索着,终于……他找到了被套在悬崖峭壁之上的特制手镯,以及那根已经被割断的钢丝。
  这手镯,曾是他为她准备的逃生武器,而今用在了这里。
  他将钢丝一圈圈缠绕回手镯之中,然后将手镯戴在了手腕上,眼眶随之湿润了。
  他逆着风,大声喊道:“楚玥璃!”
  三个字,被吹到了空中、崖下、丛林中……
  没错,从他仔细端量起那颗头颅时,就知道,那人绝对不是楚玥璃。然而,再强大的自信在面对生死时,只能变得卑微不安。他必须求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求证,不能错过任何一丝线索。
  他策马狂奔而来时,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我错了。
  是的,错了,错得不能再错。
  哪怕他为了保她性命,亲手捏断她的腿骨,也应该在她站在悬崖断壁上时,与她一同跳下去,经历这一场亦真亦假的生与死。
  阿玥要的,从来不是富贵,而是相伴。
  他可以给她的本就不多,却偏偏连相知相伴都吝啬地挖了回去。这一世,注定是他辜负了她。
  虽然,白云间没有亲眼看见事发经过,可这一会儿,有关楚玥璃的一幕幕,却清晰地演练在了他的眼前,
  他似乎看见,楚玥璃站在悬崖断壁处,等着封疆把楚曼儿从矿洞中扯出……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封疆把楚曼儿推倒在楚玥璃的面前,楚曼儿惊恐地爬起身,颤颤巍巍地问:“你……你要干什么?你害我还……还不够吗?”
  楚玥璃不语。
  楚曼儿噗通一声跪下,爬向楚玥璃,求饶道:“放过我,求你放过我吧……”突然出手,要去推楚玥璃。
  封疆一脚踩住楚曼儿的小腿,用力。
  只听“咔吧”一声,楚曼儿的小腿骨断裂,她痛得张开嘴,就要发出惨叫。
  楚玥璃扬起手臂粗壮的木棍,打在她的后脖子上,令其昏迷闭嘴。她冷眼看着楚曼儿,淡淡道:“如此想害人,可曾想过,自己会被害得如此凄惨?呵…… ”
  封疆提起楚曼儿,直接扔下断崖。
  楚曼儿对封疆点了点头,封疆便以最快的速度,去往谷底。
  在“杀九生”赶到悬崖断壁之上,与楚玥璃面对面时,封疆已经等在谷底。
  楚玥璃在悬崖上一跃而下时,利用特制手镯里的钢丝,将自己停在了半空中,并寻到适合的立足点,停靠在了断壁的孔洞之中。她忍着痛,脱掉衣裙,包裹住一块石头,扔下谷底。
  封疆拿到衣裙,给楚曼儿换上,然后招来狼群,啃食楚曼儿的尸身。
  当“杀九生”赶到谷底时,看见的便是以假乱真的楚曼儿。他们把楚曼儿的人头割下来,带回去给皇上交差。
  至于封疆,他的手指有力,善于攀岩,定是爬上断壁,救走了楚玥璃。
  白云间的猜想大体没错,却想错了一点。
  楚玥璃买了这座山,对这附近十分熟悉,因此,她知道,悬崖断壁处有一处洞穴,连通着其它矿洞。她的一条腿骨折,根本不可能在陡峭的断壁上攀爬行走。眼下,她就倚靠在洞穴壁上,睁着眼,听着白云间那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他叫她的名,她却再也感受不到令人悸动的心跳和温暖,再也没有与其相拥的冲动。哪怕,他的声音里饱含了痛苦的悔意,可她丝毫不为所动。有些人的信任本就珍贵,给出了一些,也就没了。而今,她的信任已经贫瘠到无泪可流,再也没有相信人的能力。
  若有一天,她走向他,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杀了他!
  悬崖断壁之上,白云间默默坐了许久,直到骁乙追来,这才缓缓站起身。他将斗篷一甩,把楚曼儿的人头丢了下去。这样的脏东西,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腐烂在谷底,是最好的去处。手一松,攥着的斗篷也随风飘落,宛如一叶轻舟,划过楚玥璃的视野,沉入谷底。
  白云间离开了,封疆回来了。
  封疆沿着楚玥璃指引的矿坑通道回来,不但带回来了衣物和吃食,还抱了一圈厚实的皮草,让楚玥璃躺下休息。
  夜里风凉,风声刮过犹如魔鬼的利爪贴着身体游走,令人不安。
  虽然没有绝对安全,但是楚玥璃得到了喘息,泄了几分劲儿,于昏昏沉沉中发起高烧,时冷时热,着实凶险。她一会儿喊着“不然快跑”,一会儿喊着“好痛”……
  封疆凭借本能,抱住她,用自己结实有力的身体,为她挡住风寒,给她温暖。
  她曾对他说过,他是大将军之子,要有自己的担当,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可在他看来,那些都不重要。无论是多少只烤鸡,无论是多少美酒,无论是多少美人,无论是多少势力,都抵不住她的一记笑容。只要她笑得开心,他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甚至不在乎性命。原本,他的命,就是她的。
  而今,看着她遭受的这些,他除了痛彻心扉,竟如此无能为力。这种被千刀万剐的感觉,简直可以要他性命!
  封疆想起大将军对他说过的话:唯有手掌天下权,才能醉卧美人膝。若是连自己的所爱都保护不了,枉为男人!
  白云间不是男人,封疆是男人!
  他要保护楚玥璃,让她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欺凌。
  他掏出从顾九霄那里要来的“黑禁令”,用手掌轻轻摩擦着。他垂眸看着楚玥璃,心中已然发热。
  也许,从陶公公给出木板地址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这种想法。
  “黑蟒酋”所处的位置,他知道。那里瘴气环绕,且毒蛇毒蝎肆意。杂耍艺人曾要进入那片沼泽之中,却无功而返。而今,他要去做成这件事,没有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