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沈斯亮点点头,记起来了。
  那姑娘说:“我叫尤梦,是军艺的学生,你能给我留个电话吗,我真的特别崇拜你。”
  沈斯亮乐了:“你崇拜我什么啊?”
  她憋了半天,脸都冻红了,也没说出一句话来。那股倔劲儿,还真挺让人没辙。大冷天的,人家姑娘都追到这份儿上了,不给未免太没风度,互相留了电话以后,沈斯亮就开车走了。
  从那以后,俩人偶尔见见面,吃顿饭,她想要什么他也大方给买,接触时间长了,沈斯亮才发现这姑娘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哪儿不太一样,野心忒大,太会耍花枪。
  有些话不直说,总是拐弯抹角的跟他用套路,沈斯亮是人精里的人精,她什么意思能听不出来?交往了两三个月,就明白了她的真实意图。
  她想毕了业不用分配考试,直接让他帮忙留到北京这边的歌舞团。那天之所以从演出会场追出去,是因为听见舞团带队老师私下里闲聊天,知道他身份不简单。
  沈斯亮有意晾着她,尤梦挺不住,哭哭啼啼来找他,说了半天,意思就是不想离开他。
  沈斯亮这人渣就渣在他从来不撒谎,向来坦诚,不管干什么事儿,都坦诚。我这么做了就是这么做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可是他让人恨又恨不起来,因为他重情,待人仗义。
  他知道她有难处,父亲在厂子里被机器扎折一条腿,母亲在手工作坊里给人家染布也赚不了几个钱,供她上学,她肩上担子重,想找个好出路在这儿安身立命。
  他之前已经找人给她父亲找了个好医院,接了条假肢,又在一次饭局上给学校负责分配的老师打了声招呼。
  其实尤梦自己心里也清楚,真的回来了,谁还要个假的,这样的男人,你为他沉迷,留恋,可说到底也不是你的,何况俩人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牵手和接吻都没有。
  他这么做,仁至义尽俩人把话说开,他又把自己送回学校,尤梦说,是不是咱俩以后,再也不能见了?沈斯亮笑一笑,嘱咐她路上小心,接着车子绝尘而去,在视线终成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点。
  ……
  至于陆晏棠——
  沈斯亮云淡风轻道:“我要是真跟她有点什么,就轮不上你回来了。”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戳了霍皙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鼓作气把医院这一段写完,但是太晚了,大家等的急,还是直接放出来,交代了沈斯亮的两段过去,还没完,明天再见。
  隐隐感觉……沈斯亮这货有点欠收拾了。
  第30章
  至于陆晏棠——
  “如果我跟她要真有什么,就轮不上你了。”
  明明是一句表心意的话,告诉她这么多年一直等她,结果到了沈斯亮嘴里就变了味儿。可是也不能怪她,男人嘛,总是对自己有一种优越的自信,而且他说的,也是实话。
  可是最不在意的话,往往也伤人最深。
  霍皙忽然就觉着自己有点心灰意冷了,她不想跟他继续争辩,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就是想来看看他,如今见他人还有精神和她说这些,她心里放下,便道:“那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该跟你说的我都说了。你这么晾着我算怎么回事儿?还想我怎么着?”沈斯亮问的有点没了耐心,他觉着俩人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死角。
  都刻意把心里小航的事儿忘在脑后,彼此装傻,然后不知死活不知疼痛的去爱着对方。
  “我不想怎么着,看你好好的就行了。”霍皙打定主意想走,沈斯亮拽着她找理由:“你好歹把水给我换了再走吧,就当扶贫救弱了。”
  那水盆是陆晏棠浸泡毛巾给他擦汗的,霍皙瞅瞅那毛巾,闷声从盆里拎出来,白毛巾湿哒哒的往下淌着水,沈斯亮露出满意神情,刚想就坡下驴,霍皙随手就扣在沈斯亮的头上,关门就走。
  脏水顺着沈斯亮脑门往下淌,他一闭眼,霍皙憋不住,噗嗤一下乐出声儿。
  她一笑,露出几分以前的孩子稚气,气氛一下就静了。
  沈斯亮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甩甩头发上的水,他头发剃的精短,俊脸不可避免的挂了几滴水珠,这要是在泳池或者是在海边,绝对是极诱/惑人的。
  可惜,放到现在,活像只病老虎。他痴痴看着她笑,伸手去碰霍皙的脸:“二朵儿……”
  那一副痴情,眼神里透着认真,还有浓浓的不舍。
  气氛正处于极微妙的时候,有穿着白大褂的推门进来,霍皙一怔,迅速推开沈斯亮走了,她走的时候,那大夫还服扶眼镜冲她一笑。
  罗选看看霍皙,看看沈斯亮,一脸莫名其妙:“我……来的不是时候?”
  沈斯亮骂他:“呸!”
  ……
  推门进来的医生大概四十多岁,带着眼镜,风度翩翩,非常儒雅,他刚才见到霍皙时一愣,心想这小子艳福不浅,明明中午来了一个女军官伺候他,转眼到了晚上,就又换了一个。
  踱进屋,医生朝沈斯亮打趣道:“你跟她刚才干什么呢?”说完,他奇怪狐疑的打量打量沈斯亮,不满皱眉,很威严:“不是让你别碰水吗?”
  沈斯亮挂着一只肩膀,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天热,他把衣扣解开两个,歪歪扭扭,痞里痞气中又透着那么点儿狼狈。
  “嗨,天热,冲个凉。”沈斯亮见到医生,挂上一副笑,没事儿人似的:“你怎么来了?晚上值班儿?”
  医生是总院骨科的一把刀,叫罗选,是沈斯亮母亲的弟弟,论亲戚关系,沈斯亮得叫他一声亲二舅。
  罗选笑一笑,,顺着窗户的光线拿出两张片子,指给沈斯亮看:“下午加了个班,去门诊把片子给你拿回来了。看见了吗,肱骨伤的最重,二三节处断裂,肩胛肌肉组织挫伤,如果后期恢复的不好,以后举,抬,这样的基本动作都会非常吃力。”
  “这次是真捡条命。”
  罗选的话暗含警告意味,是告诉他以后轻着点折腾,身体问题一点儿也开不得玩笑。
  沈斯亮母亲去世以后,娘家跟他爸爸关系一直很疏远,但是对沈斯亮却很好,罗选又因为年轻的时候一直接受西方教育,思想不古板老派,沈斯亮跟他总是没大没小。
  “哪儿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沈斯亮把片子接过来,语气暗含责怪罗选夸大病情,装模作样认真看了看。
  罗选叹气摇摇头,感慨他不重视自己,又把另一张ct拿出来:“这个你前几年肋骨伤的复查,我不放心,又叫人给你拍了一张,现在剧烈运动的时候还咳嗽不?”
  “挺好。”
  “嗯,胸部水肿已经消失了,但是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不舒服就说,别逞强。”罗选严肃道,说完,从胸前衣袋里拿出一只钢笔,在他床尾的病历卡上刷刷写备注:“这几天我值班,护士一天二十四小时给你盯死了,甭想着找机会往外跑。”
  沈斯亮住院到现在,虽说来探病的人多,但是没一个是真知心能照顾他的,亲爹沈钟岐因为自己二儿子去世,对医院有阴影,知道以后也没说话,点点头,让秘书过来看了一眼情况,表示自己知道就作罢了。
  所以罗选这个当舅舅的,难免对这个外甥多分一点心,寻寻私情。
  ……
  霍皙从医院里出来,疾步下楼,走到停车场,许善宇正靠着车门堵她,他鼻梁被她撞的肿了起来,见着霍皙,跟只大狗熊似的就扑了上去:“丫挺欠揍!!!”
  霍皙也不反抗,许善宇举起来的拳头又讪讪落下,绕着她一圈一圈的走:“看你这脸色不太好,是谈崩了?”
  霍皙上车,扭头冷然问他:“你走不走?”
  “走走走!”许善宇扔了烟头赶紧跳上车,他出门为了抓她走得急,兜里就剩了一百块钱,打车花了八十多,要是给他扔在这儿,还怎不知道怎么回。
  “你走那年,我跟沈斯亮一起在这儿住过院。”许善宇看她心情不好,寻思给她讲故事给她解解闷。
  霍皙开着车,面无表情。
  许善宇瞅瞅霍皙的脸色,接着往下说:“我俩,他肋骨折了一根儿,我脑袋缝了四针,但是他比我遭罪,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想起那件事,许善宇很是得意。
  那是个冬天,就在霍皙走后的没几个月,他们一行人去前门常去的那家小饭馆吃饭,结果碰上沈斯亮他们几个,那天店里人满为患,就剩了一张桌,两伙人几乎是前后脚进的大厅,都是常客,让谁不让谁老板娘也为难。
  许善宇看沈斯亮不顺眼,沈斯亮那段时间也因为小航去世,霍皙不告而别心里窝着火,于是两伙人谁也没说什么,随便寻了个由头就茬起架来了。
  那天打的是真狠呐。
  彼此都把身份忘了,小馆里纯红木的桌椅抡起来,啤酒瓶子满天飞,骂声,叫嚣声,碎裂声,唯独没有告饶声。
  最后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茬架的几个被抓走,唯独沈斯亮和许善宇俩人是用担架扛着出去的。
  出了事儿,偏偏双方家长都不管,放在医院里由着那俩孩子自生自灭,口径倒是出其的一致:死了活该。
  许善宇邀功似的:“你不知道,那孙子让我打的多惨,都吐血了。”
  霍皙一脚刹车,俩人控制不住的往前跄,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去。
  早晚路上高峰期,这么大个车拦在路中央,急的后头一直按喇叭催,滴滴声响成一片,霍皙死死咬着牙缓了几秒,一抹脸,挤出几个字。
  “打的好。”
  打的真痛快。俩都是人渣,都欠收拾。
  车子重新启动,滑入茫茫堵车的队伍,霍皙降下车窗,往嘴里送了根烟。许善宇最是瞧不得女人抽烟的,他骨子里有点保守,女人嘛,就该是那种温温柔柔的,小家碧玉的,想教训霍皙,可瞧瞧她那股不羁的劲儿,又把话咽下去了。
  霍皙生硬问他:“你知道老许那天给我介绍的是什么人吗?”
  当着许善宇的面儿,霍皙从来不叫许怀勐爸,一个是许善宇心里本身就对自己这个身份有忌讳,第二个则是她不想让许善宇觉得自己是在和他抢父亲。
  在一个男孩子心里,父亲这个词是很高大,很伟岸的,潜意识里,是不能够被替代或者被别人占有的。
  一听这个,许善宇呦呵一声:“怎么,铁了心要和那厮一刀两断了?”他存心吓唬他:“还能是谁啊,老许老许,他认识的人肯定都是老字辈儿五六十岁的,听说离过婚,身边有个十六的孩子,有点秃顶,你一进门直接给人家当后妈。”
  霍皙漫不经心的听着,许善宇见她当真,心里犯嘀咕,也不说瞎话了。
  “那个……介绍那人你不认识,我们小时候在一块玩儿过,姓宋,叫宋方淮,前头海军大院的,一家子都是知识分子,长的白,有股文气儿,跟沈斯亮不太一样,没那小子痞,也没他豁得出去,但是这样人有一点好,稳当,踏实。”
  谈恋爱过日子,讲的就是一个安心理得,轻松自在。
  宋方淮。
  自古淮南淮北出英雄,上有孔庄墨,下有刘项曹,霍皙咧开嘴:“是个好名儿。”
  第31章
  今天是陶蓓蓓父亲的生日,陶家盛产男丁,老陶这代一共是兄弟三个,陶蓓蓓的爸爸排行最大,底下有二叔和三叔,除了老陶生了个丫头以外,陶家孙辈儿的都是男孩。二叔的儿子叫陶洋,三叔家的俩双胞胎叫陶戈和陶磊。
  陶家聚会的时候不多,尤其是在陶蓓蓓的爷爷去世以后,家里老人没了就像丢了个主心骨,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大家伙才能真凑在一起。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陶蓓蓓她爹六十大寿,老陶不爱热闹,说在家吃个家常便饭,于是平常见不着的面儿的亲戚就都一窝蜂来了。
  一进门,拎着茶叶的,自己带着酒的,进门就洗手下厨帮忙的,把陶家本来就不大的地方占了个满,陶妈妈在厨房一边切菜一边喜滋滋的往外看,陶家三兄弟坐在沙发上,正在聊天。
  “老三,磊子那对象谈的怎么样了?啥时候结婚?”
  陶蓓蓓的三婶跟大嫂话家常:“快了,想今年十一办。那对象谈了三四年了,感情也挺稳定,不能总耽误着人家姑娘。”
  陶蓓蓓的妈妈很满意,转而问另一个弟妹:“那洋洋呢?现在工作还在大连?”
  “过了年,就从辽宁调到海南那边去了,当舰上的参谋长,家里这些年供这个小祖宗读书,可算是熬出头喽。”
  陶蓓蓓妈妈听的心里不是滋味儿,她喜欢男孩,奈何自己跟老陶就生了蓓蓓这一个丫头,因为年岁大了,怀第二胎的时候因为身体原因给放弃了,所以一看这些出息的小辈,心里总是有点遗憾。
  陶蓓蓓的三婶劝她:“咱家蓓蓓也挺好,大嫂,你别总唉声叹气的,回头让蓓蓓听了多伤孩子自尊啊。闺女大了,她知道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