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慕扶兰慢慢地点了点头。
  熙儿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
  侍女走了进来,说道:“翁主,小公子的床铺好了。”
  慕扶兰见谢长庚的两只眼睛看着自己,压下心中涌出的一阵烦乱之意,对着床上的孩子柔声说道:“熙儿好睡觉了。娘亲送你去你屋里,好不好?”
  熙儿看了眼谢长庚,点头。
  慕扶兰正要抱起熙儿,谢长庚走了过来,说:“你叫人替我备水,把药送过来。”
  他俯身,抱起床上的小人,转身走了出去,送到相连的隔壁那间屋里,将人放在床上,命他躺下去,给他盖上了被。
  “睡觉!”
  熙儿立刻闭上眼睛。
  谢长庚环顾了一圈四周,走过去,关窗之时,身后传来童声:“谢大人,你背上现在还很痛吗?”
  他转过头,见那孩子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爬坐了起来,正在看着自己。
  “大人,你不要怪我娘亲,好不好?我会和她说的,让她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对你了……”
  谢长庚望着床上的这个小人,心忽然间,慢慢地软了下来。
  他关了窗,走了回来,对那小人说:“已经不痛了。我不怪她。”
  熙儿松了一口气,说:“谢谢大人。那你也记得听我娘亲的话,不要怕药苦,好好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谢长庚点了点头,让他重新躺好,说:“睡觉吧。”
  熙儿再次闭上了眼睛。
  谢长庚转过身,正要出去,听到那孩子又叫了自己一声。
  他停步,转过头。
  “大人,往后每个晚上,你都要和我娘亲睡在一起吗?”
  他看见那孩子又睁眼了,小声地问。人缩在被窝里,蜷成一只小小的肉球模样,只露出一张小脸,两只眼睛看着自己。
  谢长庚一怔。
  “茱萸姐姐说,大人和我娘亲是夫妻,晚上要睡一起的。她叫我听话,自己睡觉,不要缠着娘亲。她和丹朱姐姐会陪我的。”他又补了一句。
  谢长庚回过神来,对着那双望着自己的似懂非懂、清澈纯粹的眼睛,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仿佛正和小孩夺他心爱之物般的心虚之感。
  他咳了一声:“你要是不想自己一个人睡,那就回去好了……”
  被窝下的那孩子摇了摇头。
  “大人你去和她睡好了。我就是想求大人,你能不能对她好些,不要欺负她?还有,我娘亲的胆子很小。打雷的时候,她害怕,抱着我,我就抱她,这样她就不怕了。下次要是遇到下雨打雷,大人你记得要抱她。”
  谢长庚禁不住暗暗一阵面红耳赤,含含糊糊地说:“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那孩子絮絮叨叨,终于叮嘱完,仿佛安下了心,打了个哈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50章
  灯灭了。
  后背有伤的缘故, 谢长庚躺下去后,侧卧而眠,背向着她。
  夜渐渐地深了。
  慕扶兰觉到身侧的人缓缓地翻了个身。
  一只男人的手,搭在了她的身上。那片掌心的灼热, 隔着衣裳,亦清晰地透到了掌下的她的肌肤之上。
  片刻后,那手穿衣而入,抚着满掌温腻的柔滑肌肤,缓缓下行。
  慕扶兰睁开眼眸,在彼此看不清对方面容的浓厚的夜色里,说:“你何不好好休息, 先把身体早些养好呢?万一再出血。”
  “等好了,也是不迟。”
  她的语气, 仿佛在和他说着明天吃什么,穿什么。
  男子的手停了, 忽然张开五指,抓住她细若柳条的腰肢,一下便将她整个人拖至他的身侧。
  身上蓦然一重。柔弱的肋骨,被压得微微下陷。
  男人沉重的身躯,已是覆在了她的身上。
  耳畔扑来一阵灼热的气息,慕扶兰感到有张脸靠了过来,唇擦过了她的面颊。
  “不用你装好心!我要是就这么死了, 你才高兴吧!”他的脸压在她的耳畔,咬着牙似的, 恨恨地道。
  慕扶兰微微偏了偏头,尽量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嘴。
  “那就随你吧。”她说。
  他顿了一顿,又没再继续了,只依旧那样趴在她的身上。
  “……我背上又酸又痛……骨头里有虫子在咬……我睡不着……最近天天晚上,都是这样。”
  “你下手真够狠的。”
  良久,她的耳畔忽然传来他带着些沙哑的低语之声。像在解释他此刻的举动,又像是诉苦和抱怨。
  她一怔。
  黑暗中,她感到有一只手摸索而来,捉住了她的手,带着,将她的胳膊绕在了他的腰背上。
  “你帮我揉揉。”
  慕扶兰迟疑了下,手终于还是移到他被自己刺伤的伤口附近,掌心贴上,慢慢地抚揉着。
  他的脸埋在她的颈侧,一动不动。
  慕扶兰被他压得呼吸不畅,抚揉了片刻,手摸到那个仿佛睡着了的男人的肩膀上,推了推他,说:“你还是趴床上吧……”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起头,嘴压在了她的唇上,呼吸灼热,坚硬的身体,紧紧地顶着她。
  慕扶兰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等他松开了自己的嘴,能说话了,闭着眼睛说:“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他的手带了几分急切地解着她的衣裳,口中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
  “今日你在书房里说的话,我记住了,但有一事,我想求证于你。我的为妻之责,是否包括为你谢家绵延子嗣?”
  他的手停住了。
  慕扶兰等了片刻,没听到他作答,说:“倘若你许可,我便服药。我料你虽也是如此做想,但还是先问你一声,免得日后被你知晓,万一又怪我自作主张,欺瞒于你。”
  她的语气,委婉而平静。
  男人的肩背,被夜色勾勒成一道起伏如峰的沉凝暗影。
  他终于开口了,淡淡地说:“你也算有几分自知之明。要服药,自毁身体,自管去服,我为何不许?”
  他顿了一下,慢慢地低头,唇再次附到了她的耳畔。
  “慕氏,你还真是个小贱人。”
  舌轻轻拨弄了一下她娇嫩的耳垂,他轻声耳语。
  “小小年纪,便与野男人苟合生子了,在我面前,却又总是端着,假作清高。”
  他冷不防张嘴,齿啮了上去。
  耳垂上的肉珠被他咬得就跟要掉了似的,慕扶兰吃痛,用力推他,挣扎。
  他松开嘴,改而抓住她推自己的两只胳膊,将她挣扎的身子翻了过去,制住。
  “谢长庚,你这混帐东西……”
  她的身子被他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成一团,动弹不得,再也忍不住怒气,呻吟着,骂他。
  他仿佛闷闷地笑,笑声古怪,说:“你竟然刚知道?我的混帐,会叫你好好领教的……”
  黑暗中,伴着男子粗重的呼吸之声,床帐里传出一道清脆的衣物裂帛之声。
  就在这时,有人叩门,门外传来仆妇突兀的声音:“大人,老夫人来了!”
  床帐里正厮斗着的两人,齐齐停了下来。
  谢长庚仿佛一呆,手劲立刻松了,慢慢地放开了慕扶兰,缓了缓,从她身上翻身而下,一把撩开帐帘,下地点了灯,胡乱套了件衣裳,出去打开了门。
  “你方才说什么?”
  仆妇手里端着一支蜡炬,照见他脸色难看,急忙躬身:“方才管事命我来传话,道城门的门官派人来了,说城外连夜到了一行人,说是大人您的母亲。”
  谢长庚身影定了一定,回头,看了眼屋里的钟漏。
  亥时末了。
  “说我马上过去。”
  他神色凝重,转身回到内室,匆匆穿好衣裳和鞋履,抓起腰带,一边系,一边往外大步走去,走到门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眼内室,回来,掀开那道低垂着的床帐。
  慕扶兰长发散乱,衣裳零落,玉体几近裸裎,人还趴着,一动不动。
  他的视线在她雪白的后背之上停了一停,眼底,一缕懊恼之色,一闪而过,拉起被衾,罩在了她的身上。
  “他们说我母亲来了。我先去看看,你再歇一会儿,若真来了,等我接她到府,你出来,随我迎她。”
  他低低地道,说完,转身匆匆而去。
  他赶去城门,值夜的门官正等在那里,远远看见他来了,奔来相迎,说方才城外来了一行夜路之人,其中的老妇,自称是节度使的母亲,从夔州老家千里迢迢而来的。门官不认得人,又是深夜,不敢贸然放行,但也不敢怠慢,当时将人请入,留在城门旁的值屋中歇脚,派人去节度使府递送消息。
  谢长庚看了眼城门旁的值屋,快步走去,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传出抱怨之声:“你们到底去传话了没?我儿堂堂河西节度使,我亦有朝廷诰命在身,我来这里,是看望我儿!你们再敢阻拦,等我见了我儿,必不轻饶!”
  这声音,谢长庚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的母亲沈氏。
  “老夫人息怒。已经有兄弟赶去节度使府了传消息了。”
  “老夫人,您别急。大人知道您来了,必会来接的。坐车一整天,您腿脚都肿胀了,您坐下来,我给您捏捏脚。”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
  谢长庚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这会儿竟然千里迢迢地从谢县来到这里。听她语气焦躁,急忙一个箭步跨了进去。
  “娘!儿子来迟了,累您久等。”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朝着坐在屋里的一个老妇人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