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沈阮原本没有表情的脸,此刻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拿走她的烟和打火机,柔声说:“走了,去把林怡接回来。”
  “您已经知道她在哪了?”沈果嗓子的痒意微微退了,立刻站起来跟上她的脚步。
  沈阮‘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查看了老周的记忆,她也不会想到,其实林怡还在公寓里。
  老周带着林怡在附近逛了一圈,所以她才会觉得这里有林怡的气息,然后又把林怡带回公寓,用鬼差的特殊术法把林怡隐匿,等着解决完他们再把林怡魂魄炼制好,给周淼续命。
  可他没想到,会遇到自己这个意外。
  “对了。”沈阮迎着月光的方向,影子在身后拉的很长,她说:“你真的打算虐丨待周淼?”
  原本心情轻松许多的沈果听到她的询问,脚步不由沉重了点,垂下眼睛,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只是吓他气他。”
  沈果在听到周淼为了她差点杀人之后,心里对她本就没有多少的怨恨就变得更小了。
  她是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刚到江都的时候又土又内向,彷佛墙角阴暗角落的一颗蘑菇,每个人都无视或者轻视她,只有周淼愿意和她交朋友。
  周淼是她最好的,也是在江都唯一的朋友。
  她性格非常单纯,脾气又好,起初自己舞跳得不好,她帮了不少,既像朋友又像老师,更像亲人。
  沈果有点觉得自己没用,她狠不下心去对付这样好的人。
  “唉,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残忍的鬼。”沈阮轻笑。
  否则这么强的厉鬼,在遇到自己前早就已经害了人,沾染上人命了。
  周淼这小姑娘几乎天天到她店里给沈果买花,估计是觉得那天晚上如果夏眠没有帮她出去拿快递,或者没有穿她的衣服,都不会被冯轩这个人渣残忍杀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小boss副本要完结啦!
  走过路过的小可爱点个收藏,感谢gt3lt
  第16章 chapter 15 地府
  chapter 15
  城市明亮璀璨的灯火映入眼帘,两人仿佛从黑暗里走出来,衣服柔软的布料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夜里的雾气。
  沈阮回身注视着黑暗半响,突然挥了挥手,然后,废弃工厂窜起冲天的火光,将她苍白又漂亮的脸映照出橘黄的温暖光芒。
  大火仿佛要把一切都焚尽,熊熊燃烧的烈焰里,数不清的灰白灰烬飞向夜空,沈果离得极远都能感受到热浪扑到脸上,带来微微的刺痛。
  “大人,为什么要放火?”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沈阮身后,好奇的问。
  风把一丝头发轻轻飘的吹到脸颊上,她伸手拨到耳后,随意道:“鬼差把这里弄成这样,要是被人发现的话不太好。中秋佳节放烟花的多,弄出个火灾烧毁废弃的工厂,听起来正常多了。”
  听她这么说,沈果恍然大悟。她回头看了看,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景象。
  冲天的火光几乎把这片区域都照亮了,火焰像一头狂暴的野兽,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然而火势始终没有蔓延,仿佛有无形的禁锢,把这头野兽关了起来。
  这应该是沈阮刻意控制着吧。
  沈果暗暗想。
  沈阮削瘦的身影在月光下像是单薄的纸张,让人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纤细年轻的女孩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她浑身笼罩着霜雪般的月色,恍若传说里的神明。
  城市通往废弃工厂方向,远远的传来了警笛的鸣声,
  两人回到公寓的很快找到林怡魂魄,被关在一颗铃铛里,外形是非常普通的几块钱能买很多的那种,实际上是地府存放魂魄的一种道具,叫‘黄泉’。
  ‘黄泉’若是被人捡到也无所谓,没有法力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奥妙,而‘黄泉’能封锁魂魄的气息,所以如果不是看了老周的记忆,沈阮都没把握能在三天内找到林怡的魂魄。
  三天后如果没有魂魄入体,林怡的肉身就会真正死亡,到时候找到魂魄也没用了。
  沈阮这次没有让沈果回避,而是在她面前亲自演示了一遍如何引魂魄入体。
  “魂魄是所有生灵的根本,有些人生来痴傻,是因为他们魂魄有缺,所以引魂入体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旦出了差错就很难挽回。”
  沈阮说完,缓慢的把散发着微光的魂体放入林怡身体里,像是捏着易碎的水晶,神色谨慎。
  当魂魄的最后一根头发与身体完全重合,沈阮才略微松了口气,她看起来像是刚刚经历了某种艰难的挑战,光洁饱满的额间浮起一层细密汗珠,脸颊白里透粉,桃花吻过般好看。
  刚才还是死尸一样的林怡胸口缓缓起伏,体温渐渐恢复成正常。她像是睡得很深,不知梦到了什么,皱着眉翻了个身,伸出一条腿压在被子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什么都和往常一样,这个世界仍是忙忙碌碌而平凡的世界。
  沈果突然很羡慕她。
  有时候无知是老天爷最好的恩赐。
  “今晚我还要给她守着,你早点休息。”沈阮坐在床边,回头看向沈果,才注意到她满身狼狈,衣服沾了不少泥土和血迹,身上还有一个仿佛被什么东西整个穿过的伤口,不停的往外溢散着黑气。
  她瞬间站起来,两道眉拧下,“怎么不告诉我。”
  说着伸手在伤口上拂过,顿时恢复完好如初。
  只是做完这件事,她脸上的疲倦更浓了,眼皮底下隐隐泛着睡眠不足的青黑。
  沈果紧张了一下,局促的解释,“我以为过一会就好了。”
  因为伤口根本不疼,纸做的身体也不会流血,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不是过一会。”沈阮揉了揉眉心,抵抗着令她隐隐有些头疼的困意,看着面前一无所知的沈果,说:“是起码要半个多月,而且纸人等于一个容器,装着你的魂魄的容器,你没感觉到有什么在流失吗?”
  沈果听完有些羞愧,她低下头,仿佛被老师训斥的小朋友,呐呐道,“好像有……”
  沈阮突然噎了一下,不忍心继续说她,而且这本身也是自己的失职。
  通常她招来的鬼使都是暂用,不会有危险;常用的鬼使早在百年前灰飞烟灭……所以一时间,竟是许多东西都没教给她。
  “算了,你去洗个澡休息吧。”她挥挥手,声音软下来,“今天是中秋夜,我做了月饼放在冰箱,你记得吃。”
  沈果依然沉浸在自己给她添麻烦了的愧疚里,闻言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转身打算往外走。
  “明天早上跟我出去一趟,我的身体坏了,要做一个。”身后突然传来沈阮的声音。
  “做?”沈果疑惑的看着她。
  她头发漆黑如墨,睫羽浓密卷翘,眼眸像是雪山下的湖泊,荡漾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这样精致完美的皮囊,居然是做出来的?根本看不出。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体不也是做出来的吗。
  “嗯,你该学点东西了。”沈阮轻轻的笑了笑,
  “制造纸人的术法并不难,对于你来说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
  沈果看起来似乎被惊喜砸晕了,表情满是震惊茫然,过了好一会,她才欣喜的用力点了点头。
  “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她激动得眼睛亮亮的,活像可爱的小宠物。
  等沈果步履轻快的离开,沈阮低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林怡,脸上笑意渐渐褪去,变成荒原般的冷肃。
  沈果的事已经解决了,但是她隐约觉得很不安,仿佛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只等时机成熟,露出狰狞的獠牙。
  想到这,她再也坐不住了。
  地府掌管天下阴魂,虽然事多,但鬼差逃匿人间这么多年他们也没发现,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变故。
  沈阮略一思考,决定召个阴吏来问问。
  她找了张普通的纸,用剪刀裁好,又拿朱砂勾勒出模样,然后捏着纸片轻轻吹了口气。
  雪白的纸片缓缓飘落,像是一片羽毛,落地后突然化成浓稠的烟雾,一只花白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长而尖硬的鸟喙上还挂着腐肉一样的东西,它‘嘎’的怪叫一声,翅膀陡然一挥,从烟雾里走了出来。
  灯火明亮,将它古怪的身体照得一清二楚。
  只见它细长的脖子上是鸟类的头颅,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泛着血红凶狠的光,嘴角还淌着血,似乎在觅食的时候被沈阮召了上来。
  而它的下半身却是人类的四肢,手脚修长,披着黑色破烂的衣袍,从袖子下伸出来的手指黑瘦,长着尖锐的钩爪。
  它用哑哑的声音问:“人类,你召本君上来何事。”
  它说话的时候坚硬的嘴伸出一根长长的舌头,仿佛是蛇信子般令人恐惧。
  沈阮脸色不变,抬头看向它道:“我想问鸦君一件事,地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鸦君这种生物是鸟头人身,看着凶残可怕,其实脾气在地府来说算是非常好的那一类。
  而且对活人没有任何兴趣,最重要的是,鸦君是地府与人间往来的信使。
  鸦君指的不是单独某东西的称呼,而是他们整个族群男的为鸦君,女的为雀卿。
  鸦君相貌丑陋怪异,脾气却好;雀卿是腰肢纤细容貌精致的美人,然而最喜欢食人,性情十分残暴,所以地府严禁雀卿离开,曾有地府女君为了管教雀卿,在它们身上中下某种诅咒,一旦它们触碰到人间阳光,顷刻间就会化成灰烬。
  也是如此严酷的手段,才让人间没被雀卿侵扰。
  鸦君伸出细长的舌头舔去嘴巴挂着的残渣,略微思考,开口道:“地府近来并无不妥。”
  “是吗。”沈阮盯着它,微笑着半真半假的威胁道:“我听说寒鸦一族无论男女,用来熬汤味道十分鲜美,甚至连骨头都带着香气,我从没吃过,或许今天有机会试试。”
  她漆黑的瞳仁里是冰凌一样明亮的光,看得人心头发冷,鸦君顿时被她的目光看的浑身僵硬,彷佛遇到天敌般恐惧得不敢动弹。
  鸦君能在地府生存那么久,除了自身的强大外,察言观色的功夫不可谓不高,它看不出面前这个人类的深浅底细,衡量了一下迅速转变了态度。
  “其实地府近来确实不是那么平静。”它搓了搓手,有些谄媚道:“忘川很多婴鬼似乎是逃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本君不太清楚。”
  婴鬼是忘川河里一种捞尸的小鬼,非常非常瘦,看起来就像是薄薄的皮包着细细的骨头,眼睛很大,鼻子很扁,嘴巴长满细密利齿,没有头发,皮肤是接近黑的暗紫色。
  爪子很长很尖,轻易能勾住任何东西,婴鬼在忘川非常多,常常为了吃的打架,非遍体鳞伤不肯罢手。
  生命力顽强如同蟑螂,也是鸦君们最喜欢的食物。
  而且‘千因’正是出自这种东西的手。
  但是很显然,沈阮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她指尖咻的燃起一簇火苗,橘红色明亮的火焰带着生命般跳跃,像是调皮的孩童抱着手指头左右摇晃。鸦君顿时瞪大了眼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饶命啊!我说,我都说!”
  沈阮抿了抿唇收回手指,鸦君果然和传说里一样,脾气好,性格却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