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上午九点,早点去人少点。”
  听她这样回答,简明嘉笑了起来:“那我报名时来找你,我们一起去。”
  叶妙一愣:“啊?好啊。”
  简明嘉怎么会忽然说这样的话,他们以前虽然是在一个学校,但关系也没好到这样的地步,该不会是……
  “简明嘉,你没必要同情我……”
  “不是同情!”简明嘉打断了她,“到时候见,叶妙。”
  他匆匆离开,不是同情,那是什么呢,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要是叶妙就这样不读书了,那真的太可惜了。
  简明嘉走后,小时屿情绪略微低沉,看着姐姐仍在出神的脸色,他心里不太愉快,为什么明嘉哥哥可以左右姐姐的情绪呢。而他都没法做到。
  奶奶去世后,他无时无刻不待在姐姐身旁,安慰着姐姐,搜肠刮肚地给姐姐讲自己听过所有笑话,他不过是想姐姐可以开心一点。
  他一直没做到的事,但放在明嘉哥哥身上,他出现在他们家楼下,姐姐便弯起了嘴角。
  小时屿却不知道,他以为的都是错的,论在叶妙心中的位置,当然是他比较重要。
  只是那时奶奶刚刚下葬,小时屿每天在她耳边说的什么,她几乎都是听不见的,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面对别人的说话,只听见一阵嗡嗡声。
  而她现在已经在慢慢走出去,她走出来也不过是因为小时屿,因为他还在,她要振作,要陪着他。她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所以不想让小时屿再次尝到这样的滋味。
  而面对简明嘉的微笑,不过是一种基本礼貌。
  开学时,叶妙先带着小时屿小学报名,之后又去给自己报了名。
  去小学时,叶妙一去到小时屿班上,便是得到了像上次一样的欢迎,得到了全班大部分小朋友的热情款待。
  小时屿被老师叫出去之后,叶妙坐在他的位置上,一群小女生围着她,叽叽喳喳说着话。
  叶妙看着他们活泼可爱的样子,忽然问道:“是不是陆时屿让你们来和我说话的呀?”
  小女生们纷纷点头,十分惊讶的模样:“姐姐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她抿唇微微一笑,“陆时屿在你们班上人缘很好吗?”
  围在她周围的女生疯狂点头:“大家都很喜欢陆时屿,喜欢和他做朋友,一起玩。”
  叶妙笑得十分欣慰,当初送小时屿来学校上学时,她还担心小时屿不能习惯学校生活,不能和班上的同学很好相处,现在看来,完全是是她想多了。
  从他幼儿园的事,应该就可以看出一点端倪了,小时屿也算是一个有着小小心机的可爱男孩。
  小时屿报完名之后,叶妙便带着他回家了。要下午才来小学开始领书事宜,回家的路上,叶妙说起他在学校的事情。模模糊糊打趣着问他这件事。
  小时屿脸有些红:“我只是想要姐姐开心一点。”
  “小时屿觉得别人夸我,我就会开心吗?”他的心思还真是单纯啊,真的完全就像一个不大的孩子,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小时屿摇摇头:“我只是想让姐姐别再伤心了。”
  奶奶去世后的那几天,他把姐姐的悲伤看在心里,他想要安慰姐姐,想告诉姐姐,她还有他,但姐姐都像听不见他说话一样。
  现在姐姐好了,他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开心才行,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姐姐看到了就很好。
  叶妙低头沉默,那几天她将要崩溃的情绪给小时屿也带来了不少的害怕心理,奶奶去世,他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很害怕。
  这个时候,她这个姐姐非但没有安慰他,还增加了他负面的情绪。
  叶妙心里愧疚难当。
  “姐姐很高兴,很高兴可以看到小时屿和同学相处得这么愉快。”原来他已经在她的不知不觉中,成长到了现在的模样,是一个小小男子汉了。
  “姐姐高兴我也高兴。”他不想看到姐姐伤心的样子,他心里会很不舒服,就像把头埋进了水中,难以呼吸,胸口都是闷闷的疼。
  叶妙摸着他的脑袋,赞扬道:“小时屿真乖。”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小时屿也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
  奶奶的去世仿佛是一个信号,告诉她,她改变不了书中的大转折。
  她改变了小时屿的童年,但改变不了奶奶的离开,在她的挽留和小心提防下,奶奶还是去世了,那么猝不及防,就从她生命中逝去。
  她想,如果那天她跟着叶奶奶出去,叶奶奶不会出车祸,可能也发生其他的事情,因为书上就是这样写的。她作为看客的时候无法改变书中情节,当她成为书中不起眼的角色,依然无法改变书中的情节。
  可是如果真的这样,小时屿的结局也不会被改变吗?
  叶妙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她已经很努力了,但好像依然无法改变。
  去给自己报名时,叶妙是带着小时屿去的,班主任已经得知了他们家的情况,正安慰着叶妙,让她千万不要放弃读书,如果家里没有钱,学费书本费之类的钱她会想办法上报到学校,看能不能免去学费。
  叶妙对班主任表示了万分感谢,她不会辍学的,家里面还有钱。
  叶奶奶去世时告诉她钱放在哪,之后她去看了,那算是一大笔钱,够她和小时屿读书了。等她高中毕业,她就可以去挣钱了,无论怎样,她都不会辍学。
  陈朵也得知了叶妙家里的情况,叶奶奶葬礼时,陈朵也来了,不过那时叶妙情绪低迷,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对周围事物都不太敏感。
  那时还是小时屿招呼的陈朵,陈朵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但面对叶妙的悲伤自责,她也毫无办法,枉她自称为叶妙最好的朋友,在叶妙最悲伤的时候,她除了安慰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此时陈朵看见叶妙来报名,赶紧向她打着招呼。
  叶妙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心中的悲伤还在,但她生命中还有更重要的事,只能打起精神来面对生活。
  陈朵一看见叶妙,就飞奔上来,紧紧抱住了她,声音有些哽咽:“能在这看见你,实在是太好了。”
  她好担心叶妙不会来上学了,在叶家的时候,她问过好多次叶妙关于上学的事,她一次也没回答。陈朵没有生气,她知道叶妙是遭受了太大打击,她往常那么积极向上的一个人。
  这一切都怪那个肇事逃逸的人!
  叶妙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没事了,我还要好好读书考大学呢。”
  虽然叶奶奶已经不在人世,但她答应过奶奶的事却不会因此改变,她要努力考上大学,如果奶奶可以看见,也应该会很高兴。
  陈朵眼眶发酸,紧紧抱住叶妙不放,仿佛想借此给她一些力量。
  报完名叶妙带着小时屿回家,她去菜市场买了一些菜。叶奶奶去世后,开着菜市场的小商店也换了主人,原来那便是叶奶奶租的铺子,此时换了人生意看起来仍然不错。
  只是叶妙路过时,听见旁边走过的人在说
  “这家的蔬菜怎么没以前新鲜了?”
  “换老板了,以前卖蔬菜的大娘出车祸死了。”
  “唉,真是可惜了,她家卖的蔬菜最新鲜了。”
  叶妙鼻子有些发酸,奶奶你知道吗,你去世之后,还是有很多人在想念你,如果你看到这一幕,也应该会很开心。
  回到家之后,叶妙开始做午饭。
  奶奶去世后,小时屿仿佛也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以前虽然早熟,但偶尔行为话语中仍透露出一份小孩特有的天真,但现在,他的行为稳重了许多,真的成为了一个小小男子汉。
  她在切菜的时候,小时屿就站在一旁帮她洗菜,手中的活一直没停下。
  叶妙想让他休息一会,他却认真地说:“以后我只有姐姐了,我要和姐姐一起做事。”
  叶妙心中滋味莫名。
  吃饭的时候,叶妙忽然开口
  “小时屿,如果以后姐姐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几天的思考,她似乎已经摸到了这个世界的一点点规律,小事情是可以改变的,大情节却是固定的。
  这个世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情节往前走,即使中途不小心拐了一下弯,也会以某种方式走到既定的地方,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叶妙不知道,哪样的情节会被这个世界认为是小事情,哪样的情节又会被认定是大事。
  如果说奶奶死亡这样的事是大事,但小时屿的童年生活已经被改变了,也不会成为以后的冷酷总裁了啊。关于这点,叶妙一直没想通。
  现在小时屿已经九岁了,而她也十五了,按照书中情节,叶妙十五岁这年,因为上了一个不好的职高,和里面的坏孩子玩在一块,就是在十五岁这年离家出走,一直都结局,也没有再次出现过。
  她现在已经没有读职高了,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很好的人,不可能因为这个而离家出走,那这次这个世界会以怎样的方式来推动她的消失呢?
  无论如何,这件事还是在叶妙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又开始热衷于赚钱。
  如果她不在了,小时屿还这么小,他不能辍学,奶奶留下的钱还有许多,但现在物价上涨得太可怕了,她刚穿来时,一大碗面条才卖八毛一碗,现在都卖三块一碗了,这不过短短几年间。
  小时屿离成年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奶奶留下的钱是不够用的,如果注定她也会在十五岁这一年消失,那么她要给小时屿留下足够的物质条件才行。
  当然,这也相当于是一次叶妙对自己猜想的印证,她会小心,会注意安全,会尽量降低莫名其妙消失这样的事发生的几率。
  如果这样,她以前和书中叶妙的结局差不多,那就真的说明,或许情节是真的不能被改变的。
  她是一个鲜活的人,有着个人情感的人,但书中的情节却是没有感情的。
  小时屿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原来叶妙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钱是挣不完的,要多休息,注意自己的身体。这一点,她原来也做的很好,但最近却仿佛不是这样。
  现在天气还很热,每到周末,叶妙就会推着小推车出去卖凉面,虽说现在物价涨了,但叶妙卖的凉面比物价涨的还更高一点。
  即使这样,凉面的销售依然很好。不是没有过眼红的,看见叶妙凉面生意好便自己也在附近卖凉面。但是凉面这东西,调料是最重要的,这可是叶妙的拿手绝活,几乎没人调的调料有她的好吃。
  后面也有过威胁叶妙,让她不准来这卖凉面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叶妙看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瘦弱好欺负了,只要有人来,她就让小时屿去打警.察电话,她现在是毫无畏惧了,仿佛一个知道自己死期的人,什么都不能威胁到她。
  最后还是那些威胁着让她走的人怕了,最后附近只有叶妙一家卖凉面的,她的生意更好了。
  小时屿心里却越来越惶恐,姐姐的变化他都看在眼中。
  现在的姐姐很奇怪,但具体奇怪在哪,他却不知道怎样说出来。
  他很害怕,姐姐对他仍然很好,但却常常看他出神。他不知道姐姐在想些什么,但姐姐不开心,他知道,姐姐不开心。
  但他不敢对姐姐说他的担心,他的害怕。奶奶去世后,他只要姐姐一个亲人了,姐姐的情绪很不对劲,但是已经比一开始好了,他要好好照顾姐姐,姐姐迟早会变成以前的样子,还是那个小太阳一样的姐姐。
  天气慢慢转凉,凉面开始不好卖了。
  其实叶妙已经靠卖凉面赚了不少钱,但她仍然觉得不够,物价上涨的太快了,还好,他们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这样以后即使她不在了,小时屿也不会无家可依。
  窗外下起了绵绵细雨,叶妙心中一片愁绪。
  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奶奶去世前,哪不是一切正常呢,车祸来得那么突然。
  明明头一天晚上,一家人还坐在一起吃饭,还有说有笑,奶奶还让她别睡懒觉了,要早点起来吃早饭。再平常不过的对话,最常见的画面。
  但二天早晨,她醒来没看见奶奶,出去找奶奶时,一切都晚了。
  奶奶已经去世两个月了,但她还是总会想起奶奶。她生活在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房子里处处都有奶奶留下的痕迹,每当遇到什么困难或是有趣的事,她总会想起奶奶。
  要是奶奶在就好了,奶奶一定会给她最好的建议,她可以把有趣的事说给奶奶听,奶奶是最好的听客。
  但是现在,奶奶不在了,于是这样的场景便都不复存在了。
  越想心里便是越难受,夜渐渐深了,县城也安静下来,窗外的路灯明亮,天空开始下去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