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晴姨也不打扰她,轻手轻脚地便走了出去,拉开门时,木门发出清脆的声响,晴姨回头看了眼,见她眼皮微颤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这才迈出门去。
  走到外面,才看见一直守着的阿萝和知春,不免唇边染上了几分笑意,还未开口说话,便见云起走了过来。
  三人还未来得及福身请安,他便一抬手示意不要出声,直接进了屋。
  他身上还带着早春的寒意,更显得面容冷清,只进了屋,一眼看见她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的样子,那眉眼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苏锦棉自然是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以为只是阿萝进来了,便安心地闭上眼继续睡。
  她实在有些困……
  但虽然闭着眼,神智却很是清明。她把晴姨说得那些话在脑子里又回想了一遍,简要地分析了一下回春堂的形势,心里也渐渐地有了几分谱。想着晚些时候他回来了,跟他商量一下。
  但眼前,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事。
  就像晴姨说的,明天该在府里立立规矩。这件事原本应该今天就做的,只是这一趟去宫里耽误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用过午膳又绕到了回春堂那里看了眼,她也没了那份心思。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只觉得身体越发疲乏,神智却越发清晰。
  因为开着门,日光透进来,在她的眼皮底下拢出淡淡的暗影。她努力了片刻也睡不着,干脆醒来。
  她抬手轻捏了一下眉心,睁开眼想让阿萝给她倒杯茶来,刚唤了一个名字,眨眼看见他立时顿住了。
  云起就坐在她左手旁的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刚洗过头,头发还微湿地披在身后。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见她醒来,瞄了眼她有些发干的嘴唇,抬手给她斟了杯茶递到手边。
  “身体有些不舒服?”他问道。
  苏锦棉摇摇头,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捧在手心里轻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让她提神不少:“就是困了。”
  云起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颇有深意地问道:“早知道棉儿的体力不行,原来这么受不住?”
  苏锦棉压根没往别的地方想,听他这么说还有些不知所云,可瞥见他唇角那抹邪佞的笑时,脑子才转过弯来,羞恼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论厚脸皮,她向来是赢不过他的,哪怕半分,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
  她面色红润,加上这会有些着恼,更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嫣红粉润。那双眸子澄澈透明,像是上好的玛瑙,微微泛着光,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原本干燥得有些发白的唇色因为茶水的原因也水润了不少,染着水光,看上去格外秀色可餐。
  云起微眯了眯眼,目光在她身上的冠服上停留了片刻,朝她招招手。
  苏锦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放下茶盏走过去。
  刚走到他的面前,就被他握住手,微一用力,拉进怀里坐在了他的膝上:“棉儿这冠服还不换,可是等着为夫地来帮你?”
  苏锦棉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起先还不觉得有什么,他这会一提醒就觉得脑袋也特别重,衣服穿着也有些别扭,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咬了下唇:“我忘记了。”
  云起是知道她回来之后就拉了晴姨谈及回春堂的旧事,看了她一眼,抬手摘下她发髻上的步摇,微低头亲了她一口:“回春堂的事情不急,嗯?”
  苏锦棉点点头,抬手环住他,手指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触到那一层的湿意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王爷老是说我不会照顾自己,自己何尝不是?”
  她又抬手轻拢了一下,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我让阿萝拿手巾过来给你擦擦干。”
  说着便要起身,不料云起揽在她腰间的手不仅没松开更是用了几分力牢牢地控住她。见她微微愕然,把她的身子压进怀里轻抱住,下巴就搁在她的肩上,那湿漉漉的头发便擦着她的脸侧,凉得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先擦干头发吧,不然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有何不好?”他轻笑了一声,眼角微扬,笑得漫不经心:“正好告假留在府上。”
  苏锦棉在他面前早已经养成了他不准那就不做这种习惯,他这么说,便也再没提,就由他这么抱着。
  抱一会……总该是要松开的吧……
  不过,没一会,她就发觉有些不对……
  他的手落在她的衣襟上,不动声色地解开了她的暗扣,扯松了她的冠服。温热的唇覆上去,先是落在她的脖颈处。
  苏锦棉的身子弱,就连带着体温也要比一般人更低一些。
  他察觉到这一点,显然有些不高兴,张嘴咬了她一口,问道:“棉儿可否一直在调理身子?”
  苏锦棉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有的。”
  他“唔”了一声,吻沿着她的颈线落下去,轻咬了一口她的锁骨,他用的力道刚刚好,微微的麻痒。
  苏锦棉觉察出几分不对来,忍不住挣了一下。
  她这么一动,他便按得更紧,咬得更重了一些,这一次用了几分力,被咬的地方瞬间红了一圈,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成婚刚一天,她显然有些不懂……男人是有需求的。
  他正想进一步,却见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底似乎是有笑意,微微扬着唇,面容娇俏。见他看过来,苏锦棉主动地靠过去,捧住他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亲,软声求道:“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云起的眸色倏然微沉,看了她半晌,就在苏锦棉觉得他会继续下去时,他却抬手帮她把扯下来的外衣披回她的肩头,侧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抱着她走到床边:“让阿萝进来给你更衣。”
  他背着光,整张脸在暗影之下更显得轮廓微深。那双眼似是沾了墨,那浓烈的郁色在他眼底深处化开,一寸寸遍布,像是渐沉的日光,暮色皑皑。
  此刻,那冷硬尽数化去,只有一腔柔情似水温柔。
  苏锦棉看着看着便有些挪不开眼,抬手握住他的手臂,见他垂眸看过来,对他笑了笑:“先给王爷擦干头发吧?”
  “你来?”他微挑了眉看她。
  苏锦棉点点头,正好他把她放在了床榻上。她踢掉鞋子半跪在床边,边朝外面吩咐:“阿萝,去拿手巾过来。”
  阿萝愣了一下,应了一声,赶紧小跑着去了,等回来时,知春已经替她更了衣。
  她下了床榻,掀开珠帘走出来。那男人正坐在榻前,见她过来,微抬了抬眼,随口支开了两个人:“下去准备饭菜。”
  知春和阿萝应了声,行了礼,便快步退了出去。
  苏锦棉站在他身后,拿了手巾替他擦头发,这会已经干了许多,只是摸上去还是有微微的湿意。
  她专注认真,那手劲轻柔,一时屋里便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他似是想起什么,瞌上双眸问她:“明天可需要我在场?”
  苏锦棉的手一顿,细细思索才明白他问的是“明天立规矩需不需要他来镇场子”,她想了想,没回答。
  事实上,她也是头一回……以前在苏府根本用不着她操心这些。加之爹爹和娘亲平日里对她也很是纵容,几乎不干涉她。她的兴趣又在商号和琢磨医药之上,这些宅院里的事情知晓的并不多。
  但一回生二回熟……总是能学会的。
  她这么想着,便忍不住皱了眉头。
  她不回答他便也没再追问,只唇角微微一抿,辨不清神色。
  第六十三章
  苏锦棉给他擦干了头发,见他闭着眼在养神,轻声问道:“要不要束发?”
  他微睁开眼来,眼底透彻清亮,微一颔首,勾唇轻笑:“可还记得怎么束发?”
  苏锦棉入宫当陪读时,跟他身边的公公学过给他束发,只可惜他那时候素来不跟她亲近,就算后来好不容易靠近了些,因为那件事她被送出宫后便再也没有机会。
  她想了想,轻声回答:“还记得。”
  就是手有一些笨……
  她慢吞吞的拢他的长发,他便安静地等她,直到天色已沉,阿萝进来添了烛火又退下去后,她这才冠好了他的头发。
  苏锦棉左右看了看,有些沮丧:“等会还是让知春再给你……”
  “这样就挺好。”他转头看她一眼,站起身来,修长的身体挡在烛火前,身影沉沉地拢下来,把她拢在他的身前。
  “平日束发皆是青衫来的,我不喜女人近身。”他说完这句,微低下头来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语气魅惑:“棉儿除外。”
  苏锦棉抬起眼去看他,他的双眼很亮,向她看来时,眼底还漾着一丝笑意。
  她有些恼,又不知道自己在恼他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抱怨道:“王爷还是别逗我玩了,总是说这些,叫我怎么回答?”
  他微眯了一下眼睛,唇角扬起抹肆意的笑,反问:“不能听着就好?”
  没个正经……
  她腹诽。
  两个人一起用过晚膳,他小坐了片刻就带着青衫去书房处理事情。
  苏锦棉也不喜身边有太多人围着,晴姨的年纪又有些大了,便只留了阿萝和知春。她闲着没事干,手边又没有医书,就干坐着发呆。
  没坐一会,就觉得有些泛冷,嗓子微痒,刚咳了一声就吓得阿萝赶紧来关了窗,哄她进里屋歇着,说要绣竹叶给她看。
  阿萝的女红水平……实在糟糕。
  她看了一会就有些兴致缺缺,倒是一旁知春抿唇笑了起来:“知夏的女红不错,要是王妃喜欢让她进来解解闷。”
  阿萝忍不住说道:“王妃喜欢的东西刁钻,一般的……她都没兴趣。”
  苏锦棉想了半天,好像府上唯一能解闷的就是书房……
  她想了想,问知春:“我能不能去书房?”
  知春一愣,摇摇头,面有难色地回答:“许是不行的,王爷这书房除了他和青衫几人之外便没人进去过。”
  倒是和她想得一样。
  要是不进书房,就借几本书来……应该行吧?
  她这么想着,便让阿萝去备一壶茶来,再添几碟小点心。这架势,分明就是要去书房的节奏。
  知春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规劝。毕竟王爷对这个王妃的态度是不一般的,但这个不一般的底线在哪里,她却并不知道。
  况且,这王妃的脾性……她还没摸透呢。万一自己多管闲事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苏锦棉见她那明显的欲言又止,想了想,放缓语气问道:“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知春立刻“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赶紧磕了几个头:“回王妃,奴婢觉得这样不妥。”
  不妥么……她都不打算进去了……
  “我就走到门口,应该不碍事的。”话落,想起什么,亲自扶起她:“我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不分善恶就随便责罚别人的人。以后要是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若是觉得不妥当可以跟阿萝说,她性子直,做不来弯弯绕绕,又是我身边贴身体己的,无碍。”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府上的规矩是要立的,你刚来我这边,又是王爷一直带在身边的。想来也是王爷信任的人,他能信任你,我自然也会。”
  这几句话她说的简单,也没加什么华丽的词藻去修饰渲染,只一双眼睛真诚地看着她,却重若千金。
  见知春明白了,她这才松开手,先走了出去。
  书房就在后堂,和这里相距不远,但这个“相距不远”也隔着曲折的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