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两人私下商议事情的时候都不喜欢刻意学古人的说辞,偶尔会习惯性带出一些现代用语。
  贺渊想到楼永年时不时泄漏出来的一点神情,心中微微有些不悦,冷道: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草包。
  薛云舟噗一声,瞪大眼看了他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发现贺渊脸色有些黑,忙下床去挨着他坐下,贴着他的脸蹭蹭,安慰道:反正你的形象一直挺差的,看开点啦!
  贺渊抬手按在他脑袋上,顺势揉了一把,神情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薛云舟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大感惊奇:你原来不是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什么残暴,什么好色,罪名一箩筐,你都没放在心上。
  贺渊顿了顿:智商除外。
  薛云舟愣了愣,嘴角抽动,他没想到穿越到这里,竟然有幸看到一向严肃的二哥竟然露出如此幼稚的一面,忍不住哼哧哼哧闷笑起来,特别稀罕地在他唇上连亲好几口。
  贺渊见他用一种看国宝的眼神看着自己,脸色微僵,解释道:低估我智商的人,尤其是下属,很容易失去本分,做出出格的事,这是给我找麻烦。
  薛云舟觉得他的解释很合理,可还是忍不住想笑,点点头:噢。
  笑完之后,薛云舟凑到桌前:那他糊弄你没有?这些账有问题吗?
  贺渊将账目合上:暂时还没有发现,不看了,早点休息。说着便起身准备扶他。
  薛云舟迅速拽住他的手臂:等等等等!我刚刚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贺渊重新坐下:什么?
  薛云舟指指书架:青州详细地图。
  贺渊去将地图拿了过来,在桌上铺开:有什么发现?
  薛云舟拿手指在上面划了划,问道:青州是不是在我们那个世界甘肃的位置?
  贺渊在地图上比划道:不是,但区域划分有重合,甘肃大概是……这样……
  两人毕竟不是地理专业的,虽然前世对地图也有研究过,但要完整画出来实在难度太大,只能描出大致轮廓,许多细节不可推敲,但这样的轮廓已经足够。
  薛云舟看着地图,突然握紧双拳,咬牙克制心中的激动:之前以为自己做白日梦,现在突然觉得……好像不是……二哥你看!这里是不是陇南市?
  贺渊有些莫名,微微点头:应该是,陇南怎么了?
  卧槽还真是啊!薛云舟激动得恨不得扑倒地图上去,又转身抓住贺渊的手臂,陇南!文县!阳山金矿!金矿!金矿啊二哥!我们要发了!
  贺渊心里猛然一跳,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仔细看向地图:你没记错?
  薛云舟连连摇头:没错!绝对没记错!我是学霸好不好!
  贺渊此时已经顾不上考虑他上辈子是学霸还是混蛋的问题了,目光紧紧盯着地图:再说详细点。
  青州地形多变,和甘肃很吻合,如果地图没有画错,那我们那个世界的陇南市就的确属于青州,你看这里是两座山脉交汇处,我记得阳山金矿就是在这一带。薛云舟一边说一边从记忆里搜索确认,心情因此满满平静下来,激动的情绪逐渐被谨慎替代。
  贺渊毕竟早已毕业,且从商多年,而且自家的业务与矿产也没什么关联,所以他对这座金矿是完全没有印象,再加上薛云舟给他的一贯不怎么靠谱的印象,因此他依然有些怀疑,态度也显得更加慎重。
  就算你没记错,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矿产资源是受到多方面因素影响才在漫长的时间中逐渐形成的。光看地图没用,还要看现在处于地球的哪个时间段,如果时间不对,那矿产究竟有没有形成、特点是不是一样、矿源是深是浅,这些都是问题。
  薛云舟被他一瓢冷水浇灭了热情,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静?
  贺渊连忙安慰道:值得一试,如果真有金矿,你就是青州人民的救世主!
  薛云舟顿觉飘飘然,笑道:看,大着肚子也能做贡献,牛逼的人生就是这么无奈。
  贺渊看着他沉默一阵,忍不住道:你知道怎么探测、怎么开采、怎么冶炼么?就算是金矿,应该也会分不同种类,不同的矿采取的措施不一样,万一需要用到现代科技,我们恐怕无能为力。
  薛云舟笑容僵住,缓缓扭头看着他,很想大逆不道地来一句:二哥,你能闭嘴吗?我突然不想听你说话了。
  贺渊知道自己又打击他了,连忙将地图收起来:好了,不早了,快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安排这件事,如果青州没有行家,就去别的地方找。
  薛云舟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些,临睡前再三叮嘱:一定要悄悄进行啊!
  贺渊将他的头扭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放心吧,会小心谨慎的。
  薛云舟再次回头,自我安慰道:其实不保密也没关系,这是我们的地盘,别人不敢来抢。
  贺渊倾身吻住他的唇,将他的话堵住。
  接下里一段时间,贺渊变得更加忙碌,在查完账之后对楼永年倒是放了心,之后又过问了那些流民的安置问题,好在燕王府的确能人颇多,只要他一声令下,几乎都能给出满意的结果。
  那些流民虽然对青州干燥的气候不怎么适应,但毕竟有饭吃有衣穿,再加上顺利用青州券兑换了现银,无不对未来充满希望,接下来就是他们的生计以及融入本地人群的问题了,这些不过是花点时间,并非难事。
  一晃便是一个月过去了,贺渊一方面关注修路的进展,一方面着手金矿的事,同时还要考虑开荒问题,每天都是连轴转,非要薛云舟软磨硬泡才能按时休息。
  薛云舟看他这么辛苦,简直抓心挠肺。
  贺渊在忙,毛遂自荐的道士也在忙。
  道士自称无尘,无尘效率极高,时不时就会有仙丹上贡,这些事较为轻巧,便由薛云舟接手。
  薛云舟自然不可能找人试药,反正他们对仙丹不感兴趣,所以他每次都是直接叫余庆将所谓仙丹扔掉,有时不放心还怕余庆吃,过后会来个突击检查。
  好在余庆忠心且实诚,老实交代说仙丹都埋在王府外面老远处一颗松树下了,还挖出来一颗颗数给他看。
  薛云舟这才放心。
  他至今都没有发现无尘赖到燕王府的真实目的,看他每天本本分分地炼丹,不由有些疑惑,如果真的有所图,能这么长时间不露丝毫马脚,也太沉得住气了。
  趁着再一次上贡仙丹的机会,薛云舟道:道长还是悠着些的好,你那些仙丹都被我扔了,王爷不吃。
  无尘捻须而笑:贫道知道王爷不吃,但王爷命中注定会吃,若王爷想吃的时候没有仙丹,岂不是贫道之过?贫道不能停。
  薛云舟顺嘴就道:嗯,药不能停。
  无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薛云舟比他更疑惑,心道这人不会真打算在王府一门心思炼丹吧?还是说他那里藏着什么毒药?
  虽然一开始就仔细检查过,可薛云舟还是有些不放心,起身道:我随你到炼丹房去看看。
  无尘以一贯不卑不亢的姿态应了声是。
  薛云舟体质特殊,自己也不敢大意,等安排的人将炼丹房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才慢悠悠晃荡进去。
  里面的丹炉已经熄灭,气温恢复正常,薛云舟进去之后好奇地四处观望,也不拿手碰,只远远指着问东问西,无尘似乎因为自己的领域受到重视而高兴,全都耐心地给他讲解了一遍,甚至波澜不惊的双眼中头一回显示出狂热。
  薛云舟突然有点相信他是真的在炼丹了。
  这是什么?
  无尘看向他手指着的一罐液体,答道:这是绿矾油。接着开始讲解绿矾油的炼化与作用。
  薛云舟边听边走神,转过身时突然顿住,又转回:你说这是什么?
  无尘极有耐心地重复:绿矾油。
  薛云舟猛地瞪大双眼,自言自语道:绿矾油……不就是稀硫酸?
  无尘没听清他说什么,面露疑惑。
  薛云舟嘴角咧了咧,指着那罐子道:这个别用,给我留着!
  无尘笑起来:王妃但请放宽心,这绿矾油贫道会炼制,即便用完了也无妨。
  薛云舟心里一喜,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好,你很不错!说完立即转身出门。
  无尘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地,摇头叹道:这样的王妃真是少见。
  余庆走得慢些,正听到他的念叨,不禁瞥了他一眼,心想:臭道士,你漏了一个好字!
  ☆、第63章 另有发现
  薛云舟挺着大肚子,虽然急着见到贺渊,可脚下却快不了,只好双手捧着肚子,尽量将步子跨大一些。
  放在以前,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形象,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更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因为一点稀硫酸就激动得恨不得飞起来。
  贺渊此刻正在议事殿,左右两列文臣武将,俨然一个小朝廷,历来藩王都是如此,除了名义上归属中央统治,实质上与皇帝没什么大的差别,只是地盘的大小而已。
  薛云舟见里面在商议正事,就没有去打搅,转身去了偏厅,虽然他即将要与贺渊讨论的事可能比里面正在商议的重要数倍,可毕竟还是未知数,他只好按捺着在一旁静等。
  贺渊结束议事后听说薛云舟在里面等了近半个时辰,吃了一惊,急急忙忙赶过去见他。
  薛云舟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兴奋地喊了他一声:二哥!
  贺渊知道他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能不声不响在这里待这么长时间,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不过在见到他的脸色后紧绷的心弦立刻放松下来,走过去扶着他坐下。
  什么事要等这么久?回去说不行?
  不行!我太激动了!等不及了!薛云舟拉着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贺渊想到那晚商议金矿时薛云舟也是这种状态,下意识动了动眉梢:还有什么矿?
  哈哈哈,二哥你想象力太贫瘠了!薛云舟笑了几声,之后渐渐敛了笑意,神色间添了几分凝重,今天在道士那里看到了绿矾油,我记得绿矾油就是我们现代的稀硫酸,我想到了一项发明,但是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贺渊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我的理化知识都还给老师了,还真想不来稀硫酸能做什么。
  薛云舟眉飞色舞:你猜?
  贺渊凝神想了想,叹口气: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上小学的时候,你陪我做手工作业?
  贺渊微微一愣,他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在上大学,的确有很充裕的时间陪薛云舟完成课外作业,他几乎记得和薛云舟在一起的所有事,自然也对那几次课外作业印象深刻,再细细一回想,眼神猛然亮了。
  他虽然比薛云舟定力强不少,可此时也有些气息不稳,迟疑道:简易电报?
  用到稀硫酸的,他很快就想起来了,正是伏打电池与简易电报,而在这里要说派上大用场的,非电报莫属,而电源,恐怕也只能用伏打电池了。
  在现代的早已被淘汰的技术,放到古代却是颠覆性的创举,这的确是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薛云舟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就是!就是电报!我们要走在时代的前列了!吓死敌人们!哈哈哈哈哈哈!
  贺渊笑着在他脑门上亲了亲,又捏捏他的后颈,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这里有这个技术么?
  薛云舟脸一僵,瞬间无力,脑袋搭在他肩上拖起长音:你让我先激动会儿啊!
  贺渊在他脑后摸摸:好,你继续。
  薛云舟更加无力,抬起头看着他,又抬起一只手举到他面前,开始掰指头。
  绿矾油有了,下一步是铜片,以这个时代的锻造技术,做几个铜片应该不难,铜片之外还要锌片,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冶炼锌矿的技术了,再下一步就是铜线,大量的铜线。
  贺渊虽然很多知识都忘光了,但常识性的都还记得,想了想,蹙眉道:绝缘的话涂上桐油应该没问题,难的是电线的锻造和铺设。这个时代都是手工制作,那么长的细线,工程量实在浩大,而且要做到完全粗细均匀是不可能的,说不定会影响信号传输。再说铜线又比较重,更是增加了难度,成本也不低,不光是材料的成本,还有人工成本,锻造铜线的工匠、铺设线路的劳动力。
  薛云舟赞同地点了点头,自我安慰道:这个只要多实践,应该还是可以成功的,另外一个问题是电线的维护,要埋在地下,肯定要防水防潮防虫咬吧?
  贺渊道:陶管吧,又是一项浩大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