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陈县丞向陆璟看了过来:“无凭无据的,怕是不好搜身,不然给我定个官官相护,到了上锋那也不好说。”
  这是跟陆璟打招呼,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没法呀。
  徐惠然咬了咬嘴唇,如今就算去找徐礼也没用了,琢磨着除非用“诈”的法子才成。她抬起脚,准备跨出去。
  陆璟说话了:“老公祖说得极是,只是也不用搜身,我已经看到那根汗巾在谁的身上了。”
  这话一说,都往乡民们去看,可没一个瞧出来是哪个。
  陈县丞也在看。
  陆璟走了过去,站到了一个四十岁上下身廋小男人跟前:“拿出来吧。”
  廋小男人瞪着陆璟:“你哪看到我拿了?”
  “我是没有看你拿。可我看到我说完后,这里没人低头去怀里是不是露了出来,只有你。”
  瘦小男人突然拨腿要往外跑。
  杜阿福像鱼一样弹了起来,一把拎住了瘦小男人的衣领,再一下就从廋小男人的怀里掏出一条汗巾来。
  蚕姐扑了过去:“就是这条,葱绿布镶黄穗,五奶奶给我的,里面还有二两银子呢。”
  杜阿福把汗巾扔给了蚕姐:“银子是不是还在里面。”
  蚕姐一摸,掏出了银子,“哇……”哭了起来。
  徐惠然长舒了口气,走过去抱住了蚕姐。
  “五奶奶……”蚕姐叫了声,哭得更响了,“打小都没像今天这么给人冤枉过。”
  徐惠然哄着蚕姐,眼睛不由去看陆璟。她刚才想到的法子也是这样的,难道是受了陆璟的影响?
  这怎么可能,她最讨厌的就是陆璟,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陆璟转过了身:“内子和丫环蚕姐自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还望老公祖莫怪。”
  陈县丞眼光在那个瘦小男人身上一扫,再看了看陆璟心里倒乐了,陆家的郞君不差:“尊夫人乃是良善之人,正是应该倡导之民风,何有见怪。不知陆公子可曾下场科考?”
  “三年前家父过世,故而不曾。”
  陈县丞笑了:“明年下场就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陆璟唇角微微含笑。
  陈县丞判了偷银子的枷刑示众,至于乡民教训了几句。又让乡民把农具给了杜阿福和蚕姐。
  徐惠然见蚕姐不想把银子付了,笑道:“把银子给人家,人家也不容易的。”
  “要不是五奶奶说给你们,我才不给呢。刚才冤枉我,还打我。”蚕姐把银子算好了,递了过去。
  乡民接了千恩万谢地走了。
  陆璟也带着徐惠然、杜阿福和蚕姐回去了。;回去就是杜阿福摇橹了。
  蚕姐盯着杜阿福:“你举了半天那么个人,胳膊不酸?”
  “不酸。”杜阿福把橹摇得又快了几分,要证明他不累。
  蚕姐摇了摇头,凑到了徐惠然耳边:“看来阿福还不是泥人,挺有用的,不然今天那些人会把我们撕了。”
  徐惠然低着头笑了。
  陆璟坐在船头,听着后面的笑声,看着流淌的河水,她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河呢?
  回到了陆家,天已经黑了,杜阿福拿着农具去了后院。
  陆璟和徐惠然先去给陆李氏请安。
  陆李氏瞪着徐惠然:“五郞读书这么累,你还要他去忙这些。”
  “娘,我还没吃饭。”陆璟说了句。
  “哎哟,怎么还没吃饭呢。今天看在五郞的面子先饶了你,还不赶紧去做饭。”陆李氏骂了句。
  “是,妈。”徐惠然低着声。去给陆璟和她自己做饭了。做好了,她也不客气,拿了两副碗筷端了上去。
  陆璟没在书房,拿本书在卧房里坐着看。
  徐惠然把托盘放在桌上时,不得不想,怕什么什么就来了。要是吃好,陆璟不走怎么办?
  第32章 拒绝他
  陆璟把书放下,看着徐惠然摆好了桌:“洗个手。”站起来往净房走。
  徐惠然看了眼,拿着油灯跟着去了。
  净房里贴着墙角放着木盆,边上有两个木桶:一个是盛干净水,一个是盛脏水。每天蚕姐一早都会把脏得倒掉,换上干净的。
  徐惠然拿水瓢舀了水,向陆璟的手上浇去。
  陆璟搓着手洗好:“你也来洗洗吧。”
  徐惠然不喜用盆里现成的水,洗过了再用,哪能洗干净。她嫁过来,这习惯也带给了陆璟。陆璟的接受能力总是很强,对他有好处的,不用人教就能会。
  她把木盆里的水倒进了桶里。右手舀了瓢水,要往左手上淋。
  陆璟握在了瓢把上,贴着徐惠然的手,甚至盖上了点。挨着的地方带着冰意,像给扎了下。
  他没把手挪开。徐惠然倒像怕化了,手移了开去。
  陆璟的眼睛往徐惠然身上看去,穿得并不单薄,只是因为瘦,显得袄裙轻飘飘的。
  “冷就多穿些衣服。”
  “并不觉得冷,手凉可能是碰了冷水。”
  前面不是帮你舀水了,徐惠然手凉全归到了陆璟身上。
  陆璟知道,他的话还不如手中瓢里淌下的水,那个至少还淋在了徐惠然的手上。
  洗好了手,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回屋吃饭。
  吃饭的时候,陆璟的目光老在徐惠然的脸上打转。这让她很不舒服,再加上琢磨着吃好了饭怎么请陆璟去书房,食不知味,一粒粒米往下咽。
  见陆璟放下了筷子。徐惠然也赶紧放下了筷子,利索把碗筷收拾,想着在厨房或许能遇到来找吃的蚕姐。
  蚕姐在,陆璟是会回书房的。徐惠然不知道蚕姐今天白天给折腾了一天,早早把夜宵吃了,上床睡觉,这时已经在梦乡里痛打那几个乡民呢。
  徐惠然等不到蚕姐,只能希望陆璟看她不回屋,知趣地回书房。
  上了楼,徐惠然就知道陆璟还在卧房里待着。
  进了屋,徐惠然没坐到床边缝,而是坐在圆桌边缝给老陆蔡氏做得衣服。她怕坐床边会让陆璟联想起什么。
  “天不早了,今天娘子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陆璟把眼睛从书上移到了徐惠然的手上,盯着那根扎进绸缎里的针。
  徐惠然的手指缩了下,悄悄指头互捻了下,没扎破:“今天辛苦五郞了,耗了大半天的功夫,耽误了五郞的功课。”
  “你我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娘子不用如此。”
  徐惠然咬了咬舌尖,尽量轻柔地说:“还是五郞学业重要。不过现在还能看会儿书,我去给五郞泡壶茶,把今天拉下的功课补回来。”
  她站了起来要去泡茶,自然泡好的茶就放到了书房。
  陆璟望着徐惠然往门那走:“你这是在赶我吗?”
  徐惠然转过了身,垂下了头:“我只是怕五郞在旁事上多费了神,影响了学业,明年二月就要下场了。”
  “读书这种事,我自己会掌控好的。至于旁的事……”陆璟停顿了一下。他也是头一回说这种事,面上感到发热,幸好油灯昏黄,且离他近,纵然热也是给油灯烤热的,“我们是夫妻,这也原属正常。”
  徐惠然有些慌,没感觉到心跳,却感觉到了手心里的汗:“昨儿个还听到妈在训斥三嫂,说三嫂不要老……”她相信陆璟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陆李氏总是觉得媳妇们会把儿子的身体掏空,但凡儿子有个头疼脑热,那不是别的,全是媳妇的缘故。
  陆璟显然明白,不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还明白她心里的意思,眼神凝起,面上的热已经消退,沉吟了会儿:“娘子,你觉得我们夫妻什么时候在一起,才不会耽误我的学业?”
  徐惠然的头低了下来,不敢让陆璟看到她的眼睛,那样能看把她彻底看穿,她希望永远不要是夫妻。
  “娘子……”
  “等五郞考上举人吧。”
  陆璟考上举人还要两年后,这之后会有一件事让他根本没心思去想别的。到时自然也就不会再想这事。
  “好。”陆璟站了起来,走过了徐惠然的身边,突然停住了步,看着她,“娘子,船还是河有什么问题吗?”
  徐惠然的身子僵了僵,那是她不能说出来的事,她死过一回,又重新活过来了。
  “那时担心蚕姐,才会看着河水和船发怔。”
  陆璟把徐惠然盯了眼,这不是真话。她为什么一直没对他说真话呢?
  再问下去也是没有用的,两年不过是缓兵之计。等两年过了呢?当他是好骗的孩子,你听话了就给你糖吃,其实糖永远也没有的。
  陆璟转身走了,开门出去的时候扔下一句:“茶,你不用泡了。”他是不会喝勉强来的茶,那味不会好。
  徐惠然听着关门的声音,在那站了一会儿才挪到了床边,倒了下去,拉起被子盖上。她知道陆璟是生气了,毕竟今天陆璟帮了她,结果她却把陆璟从屋子里赶了出去。
  想到这个,徐惠然趴在床上笑了起来。怕笑声让隔壁的陆璟听到,特意蒙上了头。她笑得更厉害,蒙上的被子散了开来。
  陆璟的耳朵很灵,只用一层木板隔断的屋子声音传起来又方便了些。他听到了徐惠然屋子里的声音,隐隐的,听不清。
  好奇让陆璟走到了墙边,耳朵要贴住了,听清了,徐惠然在笑。拒绝了他,居然在笑。
  陆璟没有吃早饭就去乡学了。
  陆李氏知道了心疼着,把徐惠然狠瞪了几眼:“五郞自小就乖,从不会拉下功课,定然是昨天拉下了,今天才会这么早走的。”
  徐惠然低着头,由着陆李氏说。
  “也不知道会不会饿到。”
  “我让蚕姐已经把早饭送去了,还多加了些点心,中间读书饿了也可以吃。”徐惠然知道要是她送去,也许陆璟把饭给扔出来。昨天没发出来的脾气,今天可能就会发出来。
  陆李氏眼睛动了动,对于一时在这个上面找不到骂,看着徐惠然的袄子:“别光顾着给自己做衣服,让你给五郞做得衣服做好了吗?没见五郞的衣裳都短了?不要一天到晚就想着地里的事,那是男人该想的。”
  徐惠然想到早上看到包着的料子,那是陆璟留下的。难道昨天前面去县城不是买书,是买衣料?
  看在他救出蚕姐和杜阿福的份上,等回来去给他量下身吧。
  徐惠然手握起又松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