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不想!可……
  沈栖抿了抿嘴,眼中满是不服气,“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念书,我根本不是这具身子的主人,也没有理由非得要继续读下去。”
  裴棠见惯了沈大小姐的骄横,这样耍赖却还是头一回。“你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这身体主人也叫沈栖,而我占据的这身体原先也叫裴棠?”
  这倒真是让沈栖纳罕疑惑过,可这也说不定就是巧合罢了,要不是天下真有这离奇的事情,也就不会有她和裴棠离魂到此又成了夫妻。
  “这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事情,说不定我们按着原定的事情做下去,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裴棠循循善诱,其实他的口才奇好,要不是这样沈栖也不会以前总会他忽悠,加之他面貌俊朗不凡,更加有种叫人迷惑的错觉。
  沈栖提醒自己莫要再被裴棠绕了进去,等他说完了才无动于衷的回道:“要是这有用处,只怕跟咱们一块来的那些早就回去了。”
  裴棠听出这话中的深意,立即反问了一句,“你还知道有旁的离魂来的人?”
  “……”沈栖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在不经意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了这话,立即想含混过去,“啊?什么离魂来的人?难道我们这还有什么旁的什么人?”可裴棠的目光锐利的刺向自己心志,沈栖的犹豫了几下,还是没有将宋焕章一行人出卖,转口提了随意楼的花魁嫣姬。“怎么没有!不是亲眼见过白蘅的舞步,怎么能跳得一步不错?”
  事情兜转又绕了嫣姬的身上去了。
  裴棠盯着沈栖,缄默了良久,然而不同于那次的决断,松了语气道:“说不定,的确是有那边熟悉白蘅的人也离魂过来了。你能那样熟悉……白蘅的舞步,旁人也能。”
  沈栖听他的如此说,也没反驳,眉头微微颦起转而问道:“你怎么确定她不是白蘅的?”话一出口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沈栖才想起之前看到过他同人去了随意楼。“不行,我要去亲自确认。”
  裴棠哑然而笑,决计没有想到她现在对白蘅的芥蒂还这样深,又有些开怀她还对白蘅介怀。一时间眉眼之中也仿佛溺出了柔情,裴棠招了招手叫沈栖到自己身边来。可沈栖跟着堵着气一样,半步不肯挪动,裴棠无奈,径自拍了拍放在手枕旁的金丝楠木的锦盒,“过来拿去——”
  “是什么?”沈栖一面走过去一面发问,拿起盒子打开一看……“怎么是这个?”原来都是她之前拿去暗当变卖掉的沈氏给的几件首饰,如今又都完完整整一件不落的搁在了里面。沈栖嘴角微微一抖,还以为是他要送自己什么好东西,果然……他不会。
  裴棠哪里知道她的那些腹诽,甚至叮嘱了一声,“沈氏不定哪天翻旧账,这些可就都成了惩治你的把柄。”
  沈栖连连哀叹摇头,这些钗环首饰搁以前自己根本不放在心上,现在不过是卖了换银子还能成了把柄。可对裴棠说个“谢”字,却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只有种窘迫。沈栖想他心里头肯定要鄙薄自己了——沈大小姐以往花钱如流水,如今也会卖首饰换银子花了。
  裴棠还想嘱咐她明日就拿了书册过来,谁知道就看见沈栖幽幽愤愤的瞪了自己一眼,抱着锦盒扭头就出去了。这是……怎么了?
  ☆、第71章 补习
  再过了五六日,已经是十一月末了,天气一日寒过一日。南北文会才刚结束,同文书院就恢复了日常上课。前几日沈氏留裴井兰和陆颂清用饭的间隙,沈栖曾经婉转的跟裴井兰表露过要退学,却被严正拒绝了。不仅如此,裴井兰还苦口婆心的跟她分析了一番里头利害关系。
  最后,沈栖不情愿的重回了课堂。她原本就跟不上师父的进度,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中又因故请了几回假。大约是师父们也都知道了沈栖的秉性,索性也不像最开始几个月一样在她身上费劲花功夫了。然而,其余都能糊弄过去,唯独堂外课还是不能有半点留白。沈栖昨个一整日都没见到宋焕章,实在找不到捉笔的人被逼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做题,熬到后半夜才勉强填满了册子。
  今早沈栖带着眼下两团乌青去了书院,辜悦如比往常晚来,一见她这模样就原本还皱着眉头骤然舒展开了,噗嗤一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一晚上没睡?”
  “还不是为了这个——”沈栖抬起手在堆在桌面上的册本上点了点。
  辜悦如以前这些都能央着大哥辜择教,可如今她正和他堵着气,功课自然也没了下落,这段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做,也十分废了十二分的力气。辜悦如知道沈栖比自己还一窍不通,不禁对她多了几分怜惜。再一想书院考核在即,她们两个这样下去只怕都要被延读了,现在班上人人都在抓紧时间温习,恐怕也只有裴娆一人能逃开了。辜悦如外面听见了不少传闻,压低了声音问沈栖:“裴娆真的定亲了?”
  沈栖侧头点了下,原来前两日沈氏宴请陆颂清也是为了请他从中说和。陆颂清年纪虽轻,可却是圣人和赵王眼前的红人,沈氏不是裴井兰的生母,对这位侯爷女婿也是更疏远了些。可为了裴娆的婚事,沈栖可算是见识到了沈氏的和软态度。果不其然,那次之后没多久,宋府那位刁钻的夫人就点了头,匆匆两日功夫就已经交换了庚帖,碍着裴娆前头排着的裴棠、裴昭都还没成亲,所以婚期定在了一年半后。
  辜悦如印证了这事情的真假,便幽幽叹了一句,“这样说来,裴娆没多久就能休学成亲去了。”语气之中尽是掩不住的艳羡。怎么能不艳羡,既能不再上学,又能嫁给宋景元。这几日的传闻已经让那些心慕宋景元的世家小姐气疯了,不知道这事真被传出来,会有多少人要恨死裴娆。辜悦如酸酸的想,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想到因祸得福,她又不禁朝着身边的沈栖深看了一眼,她跟裴棠一道跌下山谷,会不会也因祸得福呢?
  辜悦如不甘心的咬着唇,书院唯二两个出众的,怎么接连都有……她又不傻,怎么可能真信了沈栖他们两人无甚关系,真要无甚关系怎么可能深更半夜出现在汤山后山,只可惜沈栖的嘴巴太严,饶是自己死缠烂打也问不出什么来。
  沈栖问:“只要成亲就能休学吗?”
  辜悦如道:“定了亲多半就会休学的,你想想女儿家婚前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自然不能安心上课。”她话音一顿,“你知道顾大家吗?”
  沈栖起先觉得耳熟,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就是那个写了《红梅赋》的?”沈栖可还记得当初被诗文的李师父点了名背诵这篇赋,那时她没背出来就被师父赶出了学舍在廊下站了半堂课,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戚戚,“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
  “你还真是心宽,难道不知道顾大家今年要来咱们书院教书?为着这个咱们这今年可是转学来了不少人,眼看今年快到头了,算算日子顾大家总归就快到了。”
  沈栖对这个顾大家没什么期待,也不知道他来了之后会不会又写出几首要让他们背的诗文来。
  辜悦如见沈栖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听说顾大家要收入门弟子,要是能有幸入了他的门哪里还用再过什么考核!”
  沈栖双眸一亮,宛若从里头能冒出光来,“真的?”
  这事倒是真的无疑……“可是想成为顾大家的入门弟子哪有这样容易的,他的那些弟子后来多半是朝廷高官,还有些成了名士宗师,都极为本事,咱们想入门无疑是难得很。”
  沈栖觉得辜悦如真是没劲,既要挑起自己的希望,又给了一盆淋头的冷水。看来再怎么样,这些事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离书院的考核还剩余不足一个月的时间,沈栖又找不到宋焕章的影子,最后等放了学只好捧着题册去找裴棠。
  而裴棠竟然早已经料准了她会过来一样,叫人挪了书案在自己的软榻前头。隔了书案,面对着自己的地方还摆了一张椅子。而桌上,文房四宝都已经准备好了。
  沈栖遥遥一看,连着墨汁都已经研磨好了。
  裴棠掩上自己手中握着的那一卷书,抬眸视线落在沈栖的面上,温声开口道:“过来。”
  沈栖不情不愿的挪了过去坐下,将自己怀中的抱着几本题册稍稍往裴棠跟前推了推。两人皆不说话,沈栖觉得气氛尴尬,嘟囔着道:“师父布置了这些我都不大会……”
  裴棠随意翻了两页,又推回了沈栖面前,“先摘了会做的做,不会的……等之后再问我。”
  “哦——”沈栖慢腾腾的拿了笔,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应答,可约莫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却还是不知道如何下笔。她抬起头一脸苦闷的看向裴棠,却发现裴棠早已经看着他了,嘴角轻轻抽搐,又再沈栖手下的册上扫了一眼,“你真的……一个都不会?”
  别说一个了,沈栖现在觉得自己半个都不会,请了两三回的假,倒是把之前好不容易才琢磨透的东西又都还给了师父了。沈栖就算是想在裴棠面前保留一点颜面也装不下去,只好老老实实的点头。“不会。”
  裴棠越看那题册神情越是变换,最后甚至有些惊讶,微微张了嘴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是倏然抿了抿唇,“那一道道来吧……”
  沈栖想起那回裴娆也是这样兴冲冲的教自己题目,每一个题都说得细致,可这又何用,该不懂的地方还是不懂。“要不然,你直接给我做——”沈栖的那个“做”字还没发音完全,裴棠寒凌凌的目光又投射过来了。她不由委屈,闭紧了嘴。
  裴棠看她可怜巴巴的模样,神情又有些憔悴,不由心软了几分。再想之前为了稳住沈氏,他任由薛年玉出入被她撞见时,沈栖也是这样一副凄恻。裴棠回想起那个时候自己曾经厉色的冲她挤了一个“滚”字……裴棠收回思绪,语气更温和低醇起来:“我先给你讲一遍。”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眼见时候不早,裴棠翻看了之后剩余的题目,也实在无可奈何,“只此一次。”说了这话,示意沈栖去拿边上的笔。
  沈栖一直听得昏昏欲睡,耳边只听见裴棠的话音不断,可却全是嗡嗡一片。知道裴棠是终于肯松口给她念答案了,这才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过了一阵,题册被沈栖全部都填满了,她也不欲停留,立即收拾妥了东西准备离开,视线扫了扫裴棠,见他脸上颜色略难看。之前沈栖认识的那个裴棠再是公正不阿,甚至刻板,哪里会肯让自己这样应付过去。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竟肯这样放过自己。不过,题册都完成了,沈栖心中欢快,对着裴棠也和声悦气了起来,道了晚安才步调轻快的离开了。
  裴棠再想她之前进来时颓然的模样,哑然摇头笑了笑,过了会才让人进来收拾东西。他捻动着手指,忽然款声道:“你今日说……顾大家再过两三日就到了?”
  此时进到屋中最管事的丫鬟也就是绿泊,绿泊点头应道:“下午老爷身边的温先生的确是这样说的,还问了少爷到时候能不能去竞选顾大家的弟子。”
  裴棠原本并不在同文书院念书,是裴林想让他这个儿子入顾大家的门才特意转入了同文书院。可偏偏眼看等了一年的顾大家就快到了,裴棠却出事断了腿,这才差人来问。
  “你明日一早就去回了温先生,说我一定去。”裴棠之前被沈氏下了绊子遭裴林上了家法惩戒,所以顾大家选入门弟子,裴棠不可能不去。
  绿泊得了这准话也就安心,再不用想着去旁敲侧击的问了,转念发现这几日三少爷心情像是不错,再不似之前一阵整日里愁眉紧锁的。绿泊心思敏慧,想了想约莫也是那位沈姑娘的缘故了。
  ☆、第72章 翻身
  再说裴娆,她伤在脸上除却第一天便能下床走动了,一直能出入方便,可她仍然是整日呆在屋子里头,平常连着近身的丫鬟都不能进里屋。裴娆每日脸上都带着纱巾,下头又被缠了纱布敷着药,其实外人根本看不到她现在的脸究竟伤的如何。即便是这样,裴娆总还是觉得……每一个接近了她的人在看自己的时候,总像是在无声的嘲笑,为着这个她不知道平白无故对着丫鬟撒了多少恶气。久而久之,那些伺候的丫鬟没有一个再敢在她面前抬起头的了。
  却说这时夜深人静,裴娆屏退了身边使唤丫头,一个人在镜前解开了自己脸上的纱布,才长出的新肉显现着微微的粉色,在原本白皙的脸上明显异常,就是现在她自己看来,都十分嫌恶。裴娆抬起手指轻轻的摸了两下,又气又急的落下了眼泪,心中怨道,什么神医也不过如此,到现在还没将自己面上的伤痕消退,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会落下疤痕。裴娆虽然心急这事情,可转念想到自己和宋景元的婚事,不由又轻轻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眼神中沁出甜蜜欢喜。
  沈氏夜里头睡不着,就想着来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哪知一进来就看见裴娆又哭又笑。
  裴娆也不抹脸上的泪,朝着沈氏撒娇道:“娘快看看我脸上伤痕好些了没?我怎么看这几日都没有转好的迹象?”
  这是要缓缓养的事,哪里是能一朝一夕就能一下子复原的。裴娆心急,沈氏比她更心急,可这时候却不得不宽慰着她。
  裴娆神情幽暗的闪了两闪,“也不知道宋……他到时候会不会嫌弃……”
  沈氏一听这话,心中就冒出了一团火,恨不得摇醒了她的这个傻丫头,“他要真心疼你,那日出事怎么不立即来看你?”
  裴娆骤然一愣,显然从未想过这些,有种不知所措。
  沈氏无奈的叹气,她这个女儿真是天真至极,到现在都还拎不清楚,可这时两人成亲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将来总是要做一家人。沈氏也实在不愿现在裴娆还没成亲就对夫婿寒了心,那样带着怨恨嫁过去,只怕也过得不好。所以这话才刚起了头,却再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沈氏抬手将裴娆落在脸上的碎发捋到了耳后,眼中充满了的爱怜,殷切嘱咐了道:“亲事虽然定了下来,可往后就要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一个人去应付了。那宋府也是有规矩又脸面的人家,你嫁过去后伺候公婆要立许多做媳妇的规矩。”
  裴娆双颊变得红扑扑了起来,娇声起来:“娘,别说了。”
  这些日子来,沈氏也就再定下了和宋府的姻亲后才在她这个女儿的脸上重新看到了笑颜,想着她大概是真的喜欢宋家那小子。可沈氏却觉得那小子实在不是值得托付的人,若不是到了这么个骑虎难下的地步,她也绝不肯让裴娆嫁过去。一念至此,不由对薛年玉又记恨了两分。
  裴娆却不领沈氏的好,还一味袒护起了薛年玉,瞪着沈氏娇娇的回道:“薛姐姐也是一心为了我才使了这法子,现如今我能……也都亏了她,娘怎么还要怪罪薛姐姐?”
  沈氏心中连连摇头,半点没有想到到了这时候裴娆还要这样护着她,这薛年玉哪里是什么好人,抖露出这些不用是要害裴娆名声扫地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若不是最后裴宋两府顺利联姻,现在还不知是怎样一番场面。沈氏往日什么事情都能惯着裴娆,可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薛年玉来谋算她这个拎不清的女儿。随即板了面孔,对着裴娆一字字郑重说道:“你往后决不能再跟她一起!”
  骤然提高声量将裴娆吓了一跳,呆滞了片刻才回过神,眼眸之中已经涌起了委屈的眼泪,“娘,你也太偏心了!要不是薛姐姐,我怎么能和他……成亲?偏偏那个害得我划花了脸的沈栖,你却还如往常一样对待着。她不过是舅舅家的,难道还要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得你重视吗?”裴娆早就听说了沈氏前两日还叫了沈栖去吃饭,心中存着的怨气当即发泄了出来。
  沈氏心中烦躁不已,不由皱紧了眉头,“你以为那位刁钻的宋夫人怎么肯答应这门亲事的?”
  裴娆:“……?”
  “要不是捏着这个沈栖,你以为裴井兰肯让陆颂清去宋府走一趟?”沈氏见到裴娆听得到云里雾里,索性将那些原本还打算隐瞒的秘密说了出来。“我的傻丫头,这沈栖哪里是你的什么表姐,她根本也不是你舅舅的女儿。她是裴棠在乡下的童养媳!”
  裴娆如遭雷击,惊得良久都合不上嘴,“她……她是童养媳?”呆呆的喃了一句后,又哼了一记,趾高气扬的吐道:“怪不得浑身上下都是一股乡土气,又蠢又蛮横。”
  沈氏哭笑不得,真是拿她这个女儿没有半点办法,这样的裴娆嫁入宋府她怎么能放心得下?沈氏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叫她将来嫁了人也能处处顺遂。可照着现状看来,宋家那小子也未必是个有担当的,对裴娆究竟多少分真心也未可知。沈氏越想越是忧心忡忡,最后只能是目光垂落在裴娆的面上幽幽然的叹着气。
  ***
  梆梆的更声才敲过,已经到了亥时,裴府侧门外停下了一辆马车,似乎婆子早就得了消息守在门后,才刚听见了一点响动就立即开了门,殷勤的从马车上搀扶下了一个身穿孔雀织锦披风的人影。
  那人身形婀娜摇曳,饶是罩在硕大的披风下头都叫人觉得步态轻盈,腰肢细软。刚一入屋子,薛年玉就摘下了身上斗篷,顺手将披风交给了身边的丫鬟接过,屋里头还有另外一人在等她。
  “祖母……”薛年玉这一去汤山才回来见薛老夫人,短短时日许多事情却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这一声唤出就带了许多的感慨,鼻音稍稍有些重。
  相比之下,薛老夫人却是满脸的得意之色,带着慈爱的笑亲自起身去握住了薛年玉的手,不住夸赞道:“好孩子、好孩子,我就知道薛家唯一一个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了。”
  薛年玉听着这话心中又酸又涨,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一个不留神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薛老夫人用手在花瓣似得鲜嫩的脸上拭了拭,“这是该高兴的事情,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你怎么还哭了?莫要再哭了,万一叫有心人看见了编排了你的不是,到时候白白挑拨了王爷和你的恩爱。”
  薛年玉初经人事,这短短功夫被赵王捧在手心中宠着,第一次领略到了京城的权势和奢华给人带来的那种迷醉。“王爷待我极好的。”
  薛老夫人如今唯一关心的就是薛年玉到底几时入王府,径直问了出口。
  “王爷说越快越好,下个月月初就办。”薛年玉娇羞的垂着脸。
  “好好好——”这也正合了薛老夫人的心,“不过……你哥哥昨个在京城已买了一处宅子,你要嫁进王府还是该堂堂正正的从咱们薛家的宅子出嫁才好。”
  薛年玉也早厌烦了裴府,自然同意这事,然而又拧了拧眉头,问道:“大哥哪里来的银子置办宅子?”
  薛老夫人拉着她坐下来后才冷哼了声,眼中带了几分不屑的缓缓说道:“你在汤山传出好事,京城中那些你祖父的旧交情就都记起咱们家来了。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这处宅子也是从旁人手里头半面半送来的。”
  “……”薛年玉亲眼见着薛家一步步退落,现在又看着昔日这些对自己家人拒之千里的旧相识又都热络了起来,不禁觉得可笑。可转念一想,人情冷暖大概也就是这样子了。差一步,自己差一步就不能看到这些人丑恶的面目了。那日晚上,她原本孤注一掷的想设局裴棠,却没想到被沈栖搅了局,正当她绝望之时,出现了个十一二岁的锦衣小少年,她这才有了一线翻盘的生机。
  如今,她跟了赵王,就将成为侧妃,昔日对她不屑一顾的人都要对她毕恭毕敬的奉承起来。薛年玉现在回头相想,裴棠也未必是什么好选择,至少自己要是当日成功设计跟了他也不会享受到今日身处高位的快感,她必然仍要在沈氏手底下小心翼翼的过活。然而现在,沈氏在她面前也不算什么了。
  可沈栖的……薛年玉轻轻在唇齿间碾磨着这两个字,恨不能咬碎了吞进肚子,好解心头之恨。旁的事情她都可以暂且放一放,可唯独沈栖……她不能轻易放过。只等顺利嫁入了王府,薛年玉头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沈栖!也不过就再忍上些许日子,看她将来怎么在自己手上受折磨!薛年玉誓要将昔日在沈栖身上受到的羞辱一分分的报复回来!
  ☆、第73章 醋意起
  重新回了书院念书,沈栖觉得比之前更加更受折磨,熬不过一日又只能巴巴的跑过去跟裴棠请教功课。说起来也奇怪,怎么裴棠就能适应得这样快,这才几个月已将这地方的诗书摸了七八分的熟。沈栖轻轻一叹,心中想着也难怪他离魂前就能成探花郎了,只是不知道开年的会试会不会也搏个头彩。
  沈栖有些走神,握着的紫毫沾满了墨汁,一不留神都低落在了册本上。
  裴棠听见那一点细微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曲着手指轻轻击打了两下桌面后,沈栖才反应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