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也就这样问了,裴泠泠听了轻蔑地笑了一声,“我闹有用吗?”她坐在床上,却“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唐昭理,“再说了,谁成天没事跟个不相干的人撒娇矫情啊,要闹也是找自己亲近的人啊。”
  唐昭理无意间又挖了一个坑让自己跳了下去,感觉胸口一疼,好像中了一箭。他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毕竟裴泠泠讲的都是事实,他们两个现在,的确没有关系了啊。这样一想,那句逗弄她的“既然咱俩都不相干了,那我就不帮你上药了”就到了嘴边,然而仔细一想,这样说也太无情了,转眼又咽了下去。
  他的这番纠结没有被裴泠泠的眼睛放过,她嗤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就说呗,你还学会欲言又止了哈?”
  唐昭理觉得这个人真的是世界上最会蹬鼻子上脸的,他嘴角抽了抽,手上已经拿好了一个被碘酒浸湿的纱布,“我想说,马上会很痛,你忍着点儿。”话音未落,他手上的纱布就糊在了裴泠泠膝盖的伤口上。
  “啊。”裴泠泠发出一阵短暂的叫声,但马上就被她自己忍住了。唐昭理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想到她说不叫就真的不叫,心中不免有些戚戚然。
  唐昭理三两下给处理完,裴泠泠还真的没吭一声。人从小孩子长大,不管年龄如何,身上的那种孩子习性总是变不了的。唐昭理以前很讨厌她动不动就哼哼,搞得好像天底下就她的事情最多最重要一样,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但是现在她不闹不哼哼了,唐昭理反而觉得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
  裴泠泠看着他笑了一声,“咱俩离婚之后,你反而比之前要耐心很多,要是早知道你对其他人这么好,我肯定早跟你离婚了。”
  唐昭理扯了扯嘴角,知道她说的是反话,其实是在埋怨他当初的所作所为。裴泠泠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小气得坦荡,反而比装出来的大度要坦诚得多。
  门口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他们两个循声望去,就发现盛朗熙站在门口,大概是他们两人的目光太过灼目,让他一时之间有点儿犹豫。“我刚才出去了,回来才知道你摔伤了,问了服务生,他说你在这里休息,所以过来看看。”
  裴泠泠朝他展颜一笑,“是啊,摔得可厉害了。”说话间她还动了动自己的那双腿,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唐昭理越发心塞了,前脚裴泠泠还当着他的面一声不吭,说他是个陌生人,不相干,转眼她就朝着另一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说她这里疼那里疼,这是摆明了在告诉自己,他这个前夫,比不上盛朗熙是吧?
  盛朗熙走进来,朝唐昭理点了点头,“唐总也在这里。”说完眼睛又盯着裴泠泠了。唐昭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杵着招人嫌,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把空间腾出来给他们两个,“你们先谈,我出去一下。”
  盛朗熙拉了把椅子坐在裴泠泠对面,借着灯光仔细打量她受伤的地方,“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有人踩到了我的裙子,弄成这样的。”她瘪了瘪嘴,“你以为我想?”
  盛朗熙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腿,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了,可能是觉得这样太失礼,悻悻地放下来,“伤成这样,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了。”想了想又说道,“看医生了吗?”
  “没有。”她笑了笑,“其实这是看起来严重,说到底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的。刚才上了药,好多了。”
  盛朗熙点点头,想了想,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你跟唐总,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既然关系不错,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当初,为什么会离婚呢?”
  “哈。”裴泠泠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一样,“有句话叫‘远香近臭’,你听过没有?”她偏着头打量盛朗熙,一双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晶晶亮,笑起来像只狡黠的狐狸一样,“我跟他两个人,凑近了能天天拿刀互砍,远了么稍微能好点儿,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换句话说,你现在看到的是,我们两个吵架十次才换来的短暂和平,你觉得我们这种关系,是好还是不好呢?”
  吵十次才能和平一次,这和平的概率也太低了。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她跟唐昭理离婚也在情理之中。这段时间盛朗熙也想方设法地打听过他们两个当初那段在外人看来艳羡无比的婚姻,离婚的原因也不外乎是什么性格不合之类的。而且一切看来都是如此的有迹可循:他们两个性格都非常要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感情过去之后,如果磨合不了,自然就只剩下无尽的伤害。但是盛朗熙却觉得,夫妻之间,说到底还算磨合和包容,如果双方都不能包容对方,或者一方眼中丝毫容不下沙子,那么感情其实也有限。只是他不好对别人的婚姻发表什么意见,听她这样问自己,只是低头一笑,并不多言。
  唐昭理走到门外面才想起自己有东西落在屋子里了,转身回去想拿,却正好听见裴泠泠对盛朗熙发表的那番言论。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一顿,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阵淡淡的惶恐来。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两个是因为性格不合才不能走到一起的,但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纯粹是扯淡。虽然时至今日,裴泠泠依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当初她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离婚,但唐昭理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心中是清楚的,根本就跟性格没关系。
  其实他也很想问一问,当初是为什么,她忽然像是着了魔一样,非要跟自己离婚的。
  房间内,灯光明亮,因为下面坐着的那个人,让这原本毫无特别的灯光都有了一种清朗之气。裴泠泠的目光在盛朗熙身上转了一转,虽然眼前这个青年已经在娱乐圈沉浮了好多年,但他身上依然有那种属于少年人的清澈气息,呼吸之间仿佛都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肥皂香。难怪他在娱乐圈那么受欢迎,这种属于初恋般的美好,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抗拒的吧?
  她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了,如同她的美一样,盛朗熙很快招架不住,不自在地低下头,问她,“看我干什么?”
  “想事情。”裴泠泠嫣然一笑,“我在想,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我的感情问题。”
  第五十四章
  唐昭理握在门把手上的手突然就顿住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离开,偷听人讲话是个非常不好的行为,唐昭理自认自己这点儿底线还是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就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样,努力半天都挪不开步子。
  裴泠泠这么问,她是什么意思?唐昭理心念电转,几乎要把她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拆分成一个个的字词,从中间扒拉出各种意思,连标点符号都不想放过。然而他绞尽脑汁,都把她说这句话的意图指向了一个地方:裴泠泠在撩汉。
  他太熟悉裴泠泠的套路了,她经常仗着自己那张脸恃靓行凶,男见男爱,女见女愁。她不说话坐在那里,已经足够让人心神动摇了,更别说她现在还时不时地放个大招出来。
  裴泠泠在男女感情上面一向是比较有分寸的,她如果对这个人无意,那就真的规规矩矩,不会越雷池一步。但是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唐昭理来不及仔细去推究裴泠泠这句话里面有多少的漫不经心,就听见里面盛朗熙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好像是顿了一顿,方才说道,“你说我什么意思?”
  这人一句反问,虽然能听出声带紧绷,但也不算是在裴泠泠面前溃不成军了。唐昭理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在心里说道,没用的少年,你这点儿道行,在她这个千年蛇妖面前看都不够看。
  果然,他听见裴泠泠带了几分笑意的声音说道,“我会认为,你喜欢我啊。”唐昭理甚至不用出现在她面前,都能猜到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带着几分浅浅的笑,将她身上的那种疏离冲淡了,好像变得很好接近,眼神纯真中又有几分诱惑,像是一个青苹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如果他是女人,他真的很想问一句,明明已经老大不小了,是怎么做到随时随地都摆出一副略带天真的样子而不违和?她并不属于那种亲民气质的女人,因为性格的关系,时常都是一副睥睨众生的模样,虽然有的时候很欠扁,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最迷人。因此,偶尔的亲民反而显得难得,让人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娇羞,,盛朗熙被她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给镇住了,一时半会儿没能想得起话来回答她。裴泠泠像是觉得他不赞同一样,反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在跟你讲笑话吗?”语气那叫一个认真。
  是啊,能说出这样的话而让人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也只有裴泠泠了。她的自恋跟她的资本一样是首屈一指的,也可能只有她,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手足无措,自卑怯懦。
  “不是。”盛朗熙的声音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只是觉得,很少见像你这样......坦荡的人。”
  “你直接说我脸皮厚自恋不就行了?”裴泠泠笑嘻嘻地说道,“这种话,放在别人身上那叫自恋,但是放在我身上,只能叫如实描述。懂吧,少年。无他,唯实力尔。”
  门外的唐昭理听得也是会心一笑,但是他的心还是提着没有放下来——盛朗熙还没有回答她的话呢。
  像是意识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盛朗熙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如果我说是因为我喜欢你,想接近你呢?”
  几乎是和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裴泠泠就回答道,“假设的东西我不回答,都是假设了,回答又有什么意思?”语气虽然娇蛮,但格外地让人不讨厌,反而会让人觉得是自己怠慢了她,而生出几分惭愧来。
  唐昭理的心慢慢放回去了,他知道,裴泠泠这人是没办法容忍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的。她要的从来都是一个痛快,喜欢她就痛快表白,不喜欢她就痛快拒绝,这种欲拒还迎的挑逗,在她那里行不通的。你对她欲拒还迎,她能把套路玩儿比你还深,感情当中一旦有一个人见不到真心了,剩下的那个人又能走多远呢?就算裴泠泠之前对盛朗熙有什么格外的意思,现在听到他这句话,也打消了大半。
  握在门上的手终于松开了,唐昭理心中感觉到一阵轻松,转身从那间房间门口走了出去。
  而房间里面的盛朗熙听见她这句话立刻绷紧了身体,带着几分忐忑地看向了裴泠泠。裴泠泠笑了笑,将身体靠在床头上问他,“你过来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问题?”
  盛朗熙神情有些郁郁,摇了摇头,“没事的,反正我是个小角色,一般不会有人注意的。”他看了一眼裴泠泠腿上的伤,“你等下回去的时候,我送你吧。”说完又像是怕她反感一样,连忙补充道,“你一个人,不方便走路。”
  美男相送,裴泠泠自然乐意。两个人坐在这里也是无聊,她找了两个话题,既贴近盛朗熙,又能照顾到他,一路谈下来,倒也愉快。
  唐昭理顺手端了一杯果汁,拿着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这地方不是他熟悉的领域,好多地方搭不上话。可能是心情好,他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在旁边听得饶有兴趣。旁人见他听得津津有味,又知道他刚刚投资了一部动画片,以为他也有这方便的意思,便问道,“唐总最近对影视电影这一块儿也有兴趣吗?近几年我们国家的文化产业发展得很好,唐总很有眼光啊。”
  人家都这么说了,唐昭理还能说什么?他露出一个端正的微笑,顺着那人的话打哈哈,“目前正在观望。”
  他是客套,人家却当成真话来了,以为又能拉到一大笔投资,连忙热情地说道,“唐总不是刚刚投资了一个国外的动画片么?这年头只要有好项目,想不挣钱都难。现在青少年电影市场崛起,连带着还带动了很多大人,唐总这次试水,眼光准啊。”
  唐昭理笑了笑,“都是闹着玩儿的,当不得真。”
  那人继续滔滔不绝,“说起来,裴氏的那个裴总,就是唐总你的前内弟,这些年不是经常在投资电影吗?还做得风生水起的,成绩耀眼啊......”眼见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唐昭理连忙找了个借口,“那我过去问问他。”端着杯子走了。
  裴珏在那边被一堆女人包围着,唐昭理没有去女儿国当唐僧的兴趣,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自从那一次裴珏跟他动过手之后,他就好像不认识自己了,不仅在公共场合一句话也不跟自己讲,其他时候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副看不惯自己的样子。唐昭理思来想去都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把他得罪了,只能猜测或许是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注意到的,只能等他跟裴泠泠的关系再缓和一点儿,自己去问了。
  “你在这里。”他正暗自思忖间,身后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何苏提着裙子走了过来。看到唐昭理,她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心,“泠泠没事吧?”
  想起刚才裴泠泠给他听的录音,唐昭理深感女人之间的波涛汹涌暗潮涌动,真是丝毫不亚于商场对垒。他淡淡说道,“没事,就是皮肉伤。”说完又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你们女人的裙子真是麻烦啊,一不小心被踩到了摔下去就是几个口子。搞不懂你们。”
  何苏垂下睫毛,转眼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裙摆,她一没注意就摔倒了。”到了现在还在推卸责任,这人想必是一辈子都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
  唐昭理笑了笑,“你踩的啊?我还以为是她自己绊倒的呢。说起来,我跟她都离婚了,你要想问她受伤的情况,自己去那边休息室看她好了,问我干什么?”
  何苏怔忪了一下,唐昭理的语气不像往常那样轻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好像带着几分嘲讽,跟平常裴泠泠说话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何苏强迫自己忽略了唐昭理后面的那个问题,问道,“你又跟她吵架了?”
  唐昭理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上次慈善晚宴你也在吧?你这天天宴会来宴会去的,有阵子没去看过唐麟了,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他?”
  何苏脸上的神情一滞,推脱的话几乎是张口就来,“我这阵子忙着新画展的事情,等忙完了就过去看他。”她微微蹙眉,打量着唐昭理的脸色,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今天晚上对自己这么有敌意。如果是因为她之前踩裴泠泠裙摆那一下让唐昭理不高兴了,也不至于,本来就是“无心之失”,他能说什么?就算她跟裴泠泠有什么,唐昭理也不会出手的,那成什么样了?
  唐昭理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道,“那行,你来之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好有个准备。”他目光移向何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了,他才轻轻叹了一声,收回自己的目光,对她说道,“你关注自己婚姻的同时,也留意一下唐麟吧。那孩子不容易。”
  ☆、第三十七章
  第五十五章
  原来他是因为自己最近没去看唐麟所以才对她心有微词,何苏放心了许多,脸上又露出一贯的带着几分凄清的苦笑来,“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境况。要是卢楚暮是离了婚的还好说,他本身就有家庭,我在外人眼中就是个第三者,到了他那里自然也就被他轻jian,他不喜欢小孩儿,这么多年跟他原配都没有孩子,何况是阿麟......只能暂时委屈他一段时间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唐昭理,“也多谢你,对他的照顾。”
  “说的哪里话,都是应该的。”唐昭理攒起眉头,“既然卢楚暮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还不离开他?我以为,你心甘情愿背上这样不堪的骂名,是因为他值得,如今听你一讲,也不过如此。”
  何苏脸上的苦涩更甚,“重新找一个?哪有那么容易。我称不上顶好,但也不算顶差,就这样不上不下的,想要找个合适的人,”她摇了摇头,“太难了。”
  她这话说的倒是实话。何苏没有多少钱,但比真正的一穷二白好很多,她虽然没有裴泠泠好看,但也算是个美女,男人钱少了她看不上,长得丑了她看不上,不知情识趣更看不上这样一筛选,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唐昭理看向她,犹豫了几下才说道,“我觉得你有的时候找对象,不要那么死板,只要那个人和你的口味,对你好就够了,其他的不用考虑那么多。”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人活一世,不光要为自己,多少也要考虑到后人,阿麟已经不容易了,你别让他......再遭人非议。”
  “哈。”何苏轻笑一声,“你直接就说你看不起我当人家的第三者呗。”她看向唐昭理,“你也不想想,这难道是我能左右的吗?我一个女人家无依无靠无无亲无故,要想在这个世界上立足有多难,除了找一个可靠的男人依靠,我还能做什么?”
  真的吗?唐昭理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果易地而处,裴泠泠肯定不会走跟她同样的路。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对方要是三心二意她肯定是掉头就走的。如果有一天,她也无依无靠了,她一定能靠着自己的努力,过得非常不错。这种感觉不关学历和家世,完全就是一直以来她表现出来的精神,唐昭理这样的感觉毫无来由,就是觉得裴泠泠一定可以。
  “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事情,就算不去当画家,也可以做点儿其他什么事情。是,我承认,我父母对你有意见,但如果你能安心下来,好好经营一番事业,不需要太好,只需要脚踏实地,就算他们不支持,我也会支持的。”他说完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点儿重,顿了顿又才补救道,“这世界上女人想要做事情没有那么难。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要找一个男人托付终身,你也要找个靠谱的吧?那个人如果真的爱你,他早回去跟他老婆离婚了,何必还要一直拖着你?或者说吧,就算他老婆不离婚,他要跟你在一起,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今天能这样对待他老婆,明天就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你?”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事情?开个补习班,成天跟一群叽叽喳喳的熊孩子打交道?一个月挣个三五千块钱,还不够你们一顿饭的?或者,干脆每天守在唐麟身边,不事生产,看你父母的脸色过日子?唐昭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那样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就算你愿意帮我,但是你能保证你的妻子一样愿意帮我吗?还是说,你在给我许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她掀起一个嘲讽的微笑,“是,你有钱你想帮我就帮了,我也愿意接受。但是你忘了裴泠泠当初怎么针对我的吗?你还要再让我重蹈覆辙?我也是有骄傲的,我也是人,会伤心会羞耻,就算不为了我们当初的情分,难道你也愿意看着我被人这样践踏吗?”
  “我是穷,我是没有钱,但是并不代表你们就能把我的骄傲拿来放在脚下□□,你觉得我今天这样做不可理喻是吧?但我想说,换了其他女人,今天一样会选择我这样的路,这个世界对女人就是这么残酷。当然了,”她嘴角凝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要是有钱能如裴泠泠,她就有千万条路可以走,根本不会像我这样进退无路。”
  “不,就算她没有钱,失去了今天的一切,她一样能带着孩子过得很好。”见何苏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明显不信,唐昭理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反而说道,“我觉得一个女人,尤其是孩子还小,开个补习班教教学生什么的很好,轻松又不累,你若是真想开拓自己的事业,等将来唐麟大了,你再去发展也可以。虽然可能才开始的时候只有几千块钱,但总比你现在这样......这样每天围着别人转好吧?”
  “几千块吗?”何苏笑了一下,“现在几千块钱能拿来干什么?”她的目光移到手上戴着的那枚手镯上面,只是个铂金的,但因为搭了个奢侈品品牌,就能卖出相当于成本的天价。她不像明星那样耀眼,也没人赞助她,这枚镯子还是因为今天要来参加宴会,卢楚暮给她买的。要是换成裴泠泠,肯定早就有人第一时间把新款送上他们家供她挑选了吧?都说同人不同命,她们两个,明明嫁的一对兄弟,一个成了寡妇一个离了婚,境遇却有千差万别,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裴泠泠比她家庭条件好比她有钱?说什么要是她跟自己一样的背景也会过得很好,何苏就不信了,真的没有钱,她还能过得有多好。
  裴泠泠美,她承认。可是一个美人没有了金钱的滋养,那个美人能美多久呢?她无比清楚钱的作用,因此也无比清楚地知道一个美人失去了钱会有多糟糕。就算是裴泠泠努力向上,但是她真的能抵抗得了那些华服珠宝和在社交场上人人艳羡的诱惑吗?何苏自己也是女人,她当然明白,那些东西对女人的诱惑有多大。没有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地过苦日子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越美,那些东西对她的吸引力就越是增加。像是跗骨之蛆一样,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心她的骨头她的灵魂,一直要到将东西拿到手为止。唐昭理那么觉得,无非是他身为男人,又从小家庭富裕,不明白这其中对女人的意义罢了。
  唐昭理的确不懂,他觉得自从他听了裴泠泠的录音之后就有些不懂何苏了。几千块钱不够吗?每年那么多的大学生硕士生博士生,才出来的时候不是一样拿着几千块钱吗?不照样要养活自己养活一大家子吗?还要交社保交房贷交车贷。也没有见他们穷得要死了啊?更何况,唐麟是唐家养,房子是唐家给,虽然他哥去世之后留下的遗产被他父母把持着,但是只要何苏好好对唐麟,该她的一分不会少,这样安稳的事情,到哪里去找呢?
  唐昭理轻嘲地笑了一声,“照你这样说,那么多人都要饿死了。”反正几千块钱拿来干不了什么,不是饿死又能怎么样?
  何苏也笑了,脸上露出几分嘲弄来,“算了,讲这些事情没意思。你从小生在富贵之家,不会明白我的痛苦的。”她低下头,续道,“阿麟那边我会抽空去看他的,其他时候就麻烦你了。”
  唐昭理摇了摇头,“我带他的时间不多,毕竟我也有我的孩子,我爸妈带他的时间多一些。”他的意思是,与其感谢我,不如去感谢他们。何苏明显是听懂了,但是她装作没有明白,叹了一声,“有爸爸的孩子就是好。”
  唐昭理想起他大哥,一时之间也是感慨万千。他抬眼看了一眼大厅,已经有不少人离开了,舞会散场,后面的节目唐昭理一向没什么兴趣,更何况现在还有孩子在身边。他见何苏要去的样子,忍不住再去劝道,“你自己也早点儿回去吧。”那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何苏这样没有来头的,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可以玩弄的金丝雀,根本不会有人拿正眼看她,何必要去讨那些没趣?
  何苏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她之前看向手镯的目光唐昭理没有放过,他虽然有些时候无条件地信任何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他忍了许久,眼看着何苏转身离开,犹豫了几番,最终还是没有叫住她。人各有志,他们连一路人都不是,何必要去管那么多。今天晚上言尽于此,她听不听是她的事情,不过是为了唐麟和自己大哥的那份故人之情才说了这么多,换成其他人,唐昭理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点拨。
  他只是有点儿抑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记忆当中那个单纯美好又善良的女孩子,变成了现在这份虚荣无底线的模样。他那样苦口婆心,无非是不希望将来她后悔,成为唐麟身上的一个污点,只可惜她听不进去。也罢,反正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她能不能听得进去是她的事情。想到刚才裴泠泠给他听的那段录音,唐昭理觉得,他真正对不起的人,应该是裴泠泠才对。
  第五十六章
  他当初自觉跟何苏没什么,但是看在别人眼中,就不一定是这样。他因为对大哥心怀愧疚,所以对何苏和唐麟都多有回护,甚至比对自己的老婆孩子还要好。这样的差别,在裴泠泠看来,是不能忍受的吧?更何况,背后面还有其他人在搞三搞四,有意识地破坏,他们两个原本就有隔阂,这样一来,感情更是疏远了。
  窗外月色泠泠,如同那人眼底的波光一样,夜风拂来,唐昭理居然不觉得冷。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夜景,转身朝着裴泠泠休息的地方走去。
  去了那里才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服务生已经换好了新的床单,上面连一丝褶皱都看不见。唐昭理找了两圈儿都没有找到裴泠泠的人影,那个服务生猜到他可能是要找人,说道,“刚才这里这位女士已经离开了。”
  “她一个人?”
  “不是。”服务生摇头,“是和她一起的那位先生。”
  和她一起的?裴珏这会儿还在外面跟那群小模特推杯换盏,能跟她一起的那就只剩下盛朗熙了。前脚才拒绝了人家,这会儿又让别人送她回去,裴泠泠这是打算干什么?他印象中的裴泠泠,对待男女感情不是这个样子的,还是说过了这么多年,她也变了?
  唐昭理飞快地道了声谢,转身就出去了。裴宅现在没人了,一栋大宅子就这么空了下来,裴泠泠回来之后为了生活方便,住在市中心的一处两层小楼里面,虽然地方没有裴宅大,但是闹中取静,地皮也不便宜。
  唐昭理开车过去的时候,房子门口堵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车牌陌生,他从来没有见过,想必是那个盛朗熙的。唐昭理打量了一下那车子的车牌,应该在五百万上下了,看来这人这几年的钱没少赚。
  他抬头看了一眼车子里面,没发现有人,房间大门紧闭,应该是已经进去了。这么大晚上,孤男寡女的,还把人家请到家中去坐,裴泠泠是真的打算跟盛朗熙在一起了吗?
  一时之间,唐昭理脑中各种的念头都翻涌上来,找了无数个可能。然而这些念头只要一上来,无论他找了多少理由,最终都指向一个地方,那就是裴泠泠是真的打算跟盛朗熙在一起。
  一想到这个可能,唐昭理就觉得心里好像被蚂蚁不停地啃食着,又酥又痒,偏偏挠也挠不到,碰也碰不到,让他万蚁噬心,难受得抓肝挠肺。在他的印象当中,从来就没有想过裴泠泠有一天跟其他人在一起了这种情况。她好像就应该一直在那里,一直守在啵啵身边,看着她长大,时不时地到自己面前来晃荡一下,跟自己斗上两句嘴。
  他们的生活,原本就应该一直这样下去啊。为什么突然一下变了呢?
  生活没有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下去,突如其来的变道让唐昭理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他甚至反应不过来应该怎么办。让裴泠泠这么跟唐昭理在一起吗?他不愿意。但是不让吗?他好像又找不到什么理由。他们两个,除了是一个孩子的父母亲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关系了。那个孩子,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
  对啊。唐昭理脑中灵光一闪,他是孩子的父亲,对于裴泠泠的选择,如果站在孩子的角度他完全有理由反对的。虽然这样的反对是有些强词夺理站不住脚,但是,裴泠泠不也经常这样做吗?凭什么她能不讲道理,自己就不行呢?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拉出啵啵来,只要啵啵不喜欢,她应该就不会同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