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第四十六章
  一连几日,樊星汉的心里就没有安生过。
  他还记得那一日,蒋瑶笙说过的话,回来后仔细想了一下,她们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洛阳了。
  他想了想洛阳的徐家还有什么可靠之人,想了许久也只想到了昭娘的侄子徐文翰。
  算起来,文翰也该十八岁了。
  只是堪不堪重任,谁知道呢!
  昭娘的哥哥徐升没了那年,昭娘的嫂子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话,一口咬定了昭娘就是灾星,连祭拜都不许她进门。
  两家便是那时没了来往。
  还有那样的嫂子在家,娘家又能是什么好地方!
  樊星汉不知那母女两人是怎么商量的,紧接着便又出了那样的一档事。
  好好的举行什么诗武大会,又叫人拿了话头,非说她在账目上做了手脚。
  他托了人去说项,没想到,那章得之居然也是废王之后。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一波还未平,就听人报蒋家的二夫人日日都在太学门外等待章得之。
  明明才将初春,他这脑子里仿佛在过盛夏,一阵一阵的烘热感,叫人忍不住暴躁。
  昭娘到底想干什么?
  他竟一点都猜不到。
  想了又想,他画了幅画,叫人送到了蒋家藏书房。
  不是给昭娘的,而是暗暗使人传给了慧珠。
  上一世,他路过长安七十里外的惠家庄时,确实从山匪的手里救下了几个女童,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
  上一世,他给了那些人银两,便不知她们去向。
  这一世的蒋福却将她们悉数带回了蒋家,还悉心教导。
  他还记得那些女童并不全是惠家庄人,还有山匪从别处抢来的。
  那慧珠应该就是那几人中年纪最大的。
  他需要一个眼线,这眼线当然是昭娘的身边人最好。
  慧珠给出的反应很大,当时便红了眼睛。
  两厢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就在东街胭脂铺外的茶楼里见面。
  与蒋家相关的,无小事,即使见一个丫头,也必须得他亲自去。
  ——
  慧玉下意识觉得慧珠的心里有事,明明刚受过二夫人的责罚,却又大着胆子同二夫人讨了一天的时间,说是想去逛一逛胭脂铺子。
  虽说,二夫人以前便说过,每七日,她们可以轮休一日。
  可谁会把那样的话当真。
  慧玉有意无意间刺探了几次,都被慧珠敷衍过去。
  慧玉还特地在二夫人的面前圆了几句,还说想买胭脂的其实是她,慧珠就是个跑腿的。
  二夫人只挑挑眼皮一笑,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主子和丫头好像都不太对劲,慧玉只能暗自着急。
  徐昭星不是看不出慧珠的异样,她起初是以为慧珠有了旁的想法,毕竟丫头里,数她的岁数最大。
  后来便发现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先是有一晚,她做了一个很是奇怪的梦,梦里的自己很是焦虑,不停地念叨着“慧珠怎么还不来”这样的话语。
  她并不是个惯于依赖别人的人,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这事在心里存了几日,又是一觉睡醒,忽地明白梦里的并不是她,而是昭娘。
  昭娘依赖慧珠,说句不好听的,就连亵裤的样式都得慧珠帮她拿主意。
  那么没有主见的人,不知是怎么下的了狠心要自尽。
  偏偏,几乎形影不离的慧珠,不在昭娘的身边。
  按理说,一个人真心要死,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可她知道的昭娘的记忆里,还真没有一丁点和厌世有关的情绪。
  那么,昭娘是忽然下了决心?还是只想做个样子?
  慧珠肯定也不知情,毕竟她就算再了解昭娘,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想是那样想,也不是故意留心,只是下意识稍微留意,徐昭星便发现慧珠瞧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她还拿慧玉几个做了对比,虽说慧玉偶尔也会流露出对她的崇拜之情,但与慧珠的灼灼目光还是不一样。
  慧珠看她,仿似还带着情人的幽怨。
  再一联想到慧珠不嫁,她能说她吓了一跳嘛。
  哎哟去,以前看过一个报道,说是米国的社会学协会发表研究,指出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发展出双性恋倾向,还说每个女人都有可能是双性恋。
  且不说,这是不是鬼扯。
  但真的,哪怕她会喜欢女人,也不会喜欢慧珠。
  不是长相不对,而是感觉不对,反正慧珠不是她的菜。
  后来再一想,不对啊,要是慧珠喜欢昭娘,那慧珠故意耽搁时间,好让昭娘自尽的推测便不成立。
  这一推测,就连徐昭星自己都不愿意认同。
  她想,大概是被蒋恩算计了几次,有了心理阴影,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成了不美妙的。
  反正,说慧珠喜欢昭娘,说慧珠害了昭娘,都是推测。
  可徐昭星还是下意识地疏远了她。
  还是那句话,她被算计出了心理阴影,除了蒋瑶笙和章得之,她谁都不相信。
  是以,她让陈汤去跟了慧珠。
  陈汤啊,对,就是那个被她赶出去的陈汤。
  说来也有意思的很,前日,她不过是心血来潮,想要吃胡同口的臊子面,往日都是小厮跑腿,那日她穿了男装,自己去了一趟。
  毕竟面这个东西,还是现下出来的最好吃。
  胡同口的面铺,也就开了不足两月。因着铺面小,还在门口摆了两张桌子。
  她一去,便找了个空位,才将坐定,就听见小二招呼道:“客官,臊子面小碗五个铜钱,大碗七个铜钱,您要小碗还是大碗?”
  她一扭头,这就看见了陈汤。
  当时的气氛应该是……尴尬。
  估摸,当时陈汤一定在心里想,还真没见过哪家的夫人,自个儿跑出来吃路边摊的,眼前的夫人,就是个大奇葩。
  徐昭星见他扭头跑不是,站定了也不是,便打趣道:“怎么,你家主子没银子给你发月银了,你又另找了份工?”
  陈汤“嘿嘿”,咧嘴一笑。
  然后……徐昭星吃了面,没给钱。
  第二天,又去了,不止吃了面,没给钱,还和陈汤道:“明日一早,我家的丫头会出门买胭脂,你跟跟她。”
  陈汤犹豫了一下。
  她又道:“哦,是不行,还是得请示请示……那个他?”
  陈汤小声道:“夫人别误会,先生本就有令,见你如见他。”
  “那你刚才犹豫什么?”
  犹豫……不知道到底哪儿不对,反正就是觉得不对劲。这话,陈汤不会说,又是“嘿嘿”一笑。
  待她走了许久,陈汤终于想过味来了,这个蒋二夫人啊,还真是不和其他的夫人一样,还是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吃面要大碗,连汤都能喝干净,吃了面不给钱,还使唤他!怎么一点儿都不客气呢!
  照例,月上树梢之时,陈汤去老宅汇报情况。
  今日先生亲自来了,一听他说,便勾了勾嘴角。
  他问:“先生,是不是往后,小的不止得护卫夫人,还得像这般帮她……”
  他的话没有说完,先生便“嗯”了一声,还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在说“这还用问吗”,然后才道:“以后陈马和陈鹿归你用。”
  先生光卫的名字一般都能说明侍卫的职责,像他和陈酒,多半是做些隐于市井的活,而陈马和陈鹿,光听名字便知,腿上有功夫。
  好…吧,原先还以为不能跟在先生的身边,便很难有建树。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交代出去的事情,徐昭星的心里很是好奇,想了一晚上,陈汤跟着慧珠会怎么个跟法,是不是就和电视上演的谍战片一样,但这会儿也没有窃|听器,就算慧珠真的是去见谁的,也不能知道她们都说了什么话。
  想来想去,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瞎操心。
  连着两天下午加餐,吃的都是臊子面。说实在话,要不是为了去问一问情况,徐昭星真不准备再吃的。
  她人将到,陈汤就端来了一大碗面。
  不吃怪浪费的,徐昭星犹豫了再三,还是全部吃掉。
  她望定了陈汤,他来收碗之时,她才看见碗的底下压着字条。
  这还真是没干过地下工作,一时抓不到要领。
  她飞快将字条攥在了手中,站起来就走。
  陈汤看着她慢慢地走回了宣平侯府,心道,哎哟,又吃完了,又没…给钱。
  还没走到门口,徐昭星就悄悄地看过了字条。
  她愣了一下,感觉脚下的步子都是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