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这一次,楚瑜径自掀了帘子,不理会金曜瞪着她的目光,就跳下了马车活动腰背:“坐得本姑娘的腰都疼了。”
  “这位就是大夫人的母家小妹么,果然活泼。”一道有些苍老却含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金曜收回几乎瞪穿楚瑜背部的目光,转身对着来人抱拳行礼:“正是,苍鹭先生,以后便要请您多包涵了。”
  楚瑜一转身,便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叟笑吟吟地看着她,那老叟看着虽然干瘦,但面白无须,生得极为精神。
  他一身朴素的青衣长并袍细棉布白褙子,身姿挺拔似一棵极精神的老松,除了一身书卷气,看着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她微微挑眉,仿佛没有看见金曜和老叟都在等她拜见的架势,径自转身一掀帘子对着车里的人大喇喇地道:“小仙仙,下来!”
  听着楚瑜唤那名字,金曜眼皮微微一跳,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倒似那苍鹭先生却全无异样,只依旧笑吟吟的样子。
  楚瑜把琴笙拉到身边,对着苍鹭先生也笑了笑:“先生可是这琴学管事的,以后我和我这脑子不太好使的大侄儿就靠您照管了。”
  从来没有人这般大喇喇地对他说话过,苍鹭先生眼底闪过兴味:“没错,老朽不才,替家主照管着琴学,家主交代的事情,老朽自然会尽力而为。”
  说罢,他转身吩咐站在不远处大门内管事模样的人:“老章,将楚家小姐和公子带去安置之地。”
  “是。”那管事得了吩咐,便立刻领着几个仆从上前来帮着提行李与领路。
  待她进了琴学檀漆大门后,一路见到青砖铺地,乌柱黛瓦,白墙高大,青松翠柏,碧湖环绕,精巧屋舍依山而建,回廊蜿蜒,不远处山峦含紫烟掩映楼阁,无处不是景,无处不雅致。
  楚瑜暗叹之余,心情却好了不少。
  这地儿大,一路上也没有太多仆从和侍卫,抓个藏起来的人只怕不容易,她能不心情好么?
  楚瑜心情一好,只当这一趟是来游玩来了,索性四处观山赏烟,欣赏这琅嬛仙地一般的景致。
  她望着飘荡在山间的美丽紫色岚烟,轻叹:“都说风烟山风宁寺美,有几人知道这最美之处在这深山别有洞天处,美愈十倍?”
  小老百姓一辈子都不要妄想能与权贵平起平坐。
  金曜耳力极好,自然听见楚瑜的嘀咕,他轻蔑地嗤了一声,倒是苍鹭先生看着楚瑜的背影,似笑非笑地低声道:“看来楚大小姐是个妙人。”
  他光是看这少女谈吐,不全像市井粗鄙出身,但也不似高门大户,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金曜冷笑一声:“是不简单。”
  能让曜司进退不得,投鼠忌器的市井之徒也只得这么一个而已。
  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更厌恶楚瑜——区区鼠辈,迟早除之!
  ……
  楚瑜和琴笙的居处在一处小山峰南坡之上。
  依山而建的屋舍也是黛瓦白墙,清雅却并不奢侈,屋内陈设不多,却颇为精巧。
  那些书画、粉彩、青花的装饰楚瑜并不懂,但她很喜欢屋子后的竹林和屋前漂亮的小花圃,这屋舍因在高处,虽难爬些,但一览众山小,周围大半景色尽收眼底,心旷神怡。
  金曜命人将东西都安置好后,看了眼坐在窗边的自家主上,目光触及自家主上那身诡异的装扮,便眼角微跳。
  他只觉得太难忍受自家主上变成这副模样,索性转头冷冷地看向四处张望的楚瑜:“这里一共两间厢房,你与主上一人一间,曜司会在暗处保护主上的安全。”
  “我去住隔壁,随便你们怎么折腾,敢再偷看老娘洗澡,我就天天和仙仙一起洗澡。”楚瑜懒得理会他,径自提了包袱准备去自己的厢房。
  别以为她不知道曜司在乾坤院为所欲为,连她洗澡如厕都被监视,害她沐浴如厕都跟打仗似的——一冲拉倒。
  就算监视的人是女卫,她也没那个给人看裸体的习惯。
  如今好容易出了乾坤院,又和曜司撕破了脸,她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再不如之前的谨慎小心——对着要杀你的人再谨慎小心对方也不会放过你,所以她绝对再不容忍这种行为!
  琴笙捧着茶杯,斯斯文文地微笑:“我不介意。”
  金曜大怒,厉声道:“我介意!”
  楚瑜转头轻蔑地嗤了一声:“你介意,凭什么,你和仙仙有一腿,还是仙仙睡过你?”
  金曜俊秀的脸一阵红一阵紫一阵青,他觉得他快要受不了这个口无遮拦的混账了,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他甚至不敢去看琴笙,只咬牙切齿地道:“粗俗!无耻!”
  “他没搞过你,你没搞过他,连野鸳鸯都不是,那你有什么资格介意?”楚瑜冷哼一声,将包袱往肩头一甩,扬长而去。
  金曜:“……。”
  琴笙轻品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看向金曜:“我有搞过你么,金曜?”
  ------题外话------
  (⊙o⊙)啊~有妹纸们说为啥三爷的手下和九爷、阿初他们不同,其实没有不同。
  九爷和阿初手下们都知道自己主子是清醒的,任何决定都必须遵从,他们也不会质疑。
  但琴三爷现在是懵逼的,手下们就要开始操心自家主上会被会被卖了还数钱,暂时没法子让主上清醒,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所有能影响主子的威胁都杀掉。如果九爷或者阿初是懵逼的,魅部和控鹤监也一样不会对茉莉和小白客气到哪里去。
  ☆、第二十章 牛嚼牡丹
  琴笙轻品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看向金曜:“我有搞过你么,金曜?
  金曜无意识地压了压自己腰上的剑,挡住自己的臀部,欲哭无泪:“绝对没有!”
  琴笙沉吟:“你睡过我么?”
  金曜挠墙欲死:“属……属……属……下……6下……下……不……不……敢!”
  现在的主上到底知道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琴笙微微颔首,精致的薄唇轻轻翘出一个温柔的弧度:“那么我与小姑姑一起洗澡,你有意见?”
  金曜捂住额,径自从后跳了出去:“……。”
  他如果不是被楚瑜气死,大概也会被主上——吓死!
  琴笙转脸,看着窗外苍山翠竹,若有所思:“到底睡过,搞过是何意,竟让金曜这般难受?”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虽然已经十三岁了,共浴合适否,但……
  只要小姑姑喜欢,便是大善。
  “少年”琴笙微微一笑,得出个结论。
  ……*……*……*……*……
  楚瑜转到隔壁的厢房,却发现隔壁厢房的的门半掩着,门口挂了一卷极为精美的镂空九转银铃湘妃竹帘。
  九转银铃被风儿吹得叮铃作响,声音极为悦耳。
  她微微颦眉,抬头看了那帘子好一会,挑了挑眉,忽然抬手一掀帘子,随后一脚狠踹半掩的门。
  门上一个黑影瞬间狠狠地当头砸下。
  楚瑜大眼儿一眯,利落地反身一闪避开那咋下的黑影,避开了满头洒落的冰水,同时抬脚足尖一勾,狠狠朝那黑影一踹。
  只听“咚”地一声,那圆形的黑影瞬间被她踢出门外,直砸向门外空地上的花圃中。
  “啊,好痛!”一声惨叫瞬间响起。
  “血……血……啊……出血了,抓住那打人的贼子!”随后那惨叫声更加尖利,划破了宁静美丽的环境。
  说话间,从小花圃里钻出来三个高矮不等的身影。
  三个人年纪都不大,皆着琴学的学生服装——戴着细黑纱儒巾,穿着一身白底暗云纹的直裾并一件深灰长半臂。
  为首那人个人最高,干瘦得像根面条,旁边两个倒是生得圆润,偏生个子又很矮,一左一右地扶着那被砸破头的瘦高个。
  看着有一种古怪的滑稽感,尤其是那个被打破头的瘦高个一边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一边恶狠狠地瞪着站在门边的楚瑜怒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打破本少爷的头?”
  一边两个胖乎乎的矮子就跟着和音似地一边耸肩一边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楚瑜挑了挑眉,按捺下心中想要笑的冲动,一脸无关痛痒地直接撒谎:“不是。”
  此时,琴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边。
  楚瑜却往前一步,将他挡在了自己身后——
  她可不希望来的第一天就发生什么耸人听闻的血案,何况这事儿她都应付不了也就白在衙门街头混了那么些年。
  琴笙并没有做声,黑厚的刘海盖了他的眼和半张脸,只是静静地站着。
  有些人天生便是带了无与伦比的存在感,就算衣衫褴褛,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瘦高个和两个胖子立刻都注意到了琴笙。
  那瘦高个只扫了眼琴笙身上那不合身的衣服和惨白的唇色,看着怪异,但除却一副病痨子的模样,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他立刻不再将琴笙放在眼里,只愤恨地瞪着楚瑜:“我明明看见你把门上的铁盆子踢出来的,你撒谎!”
  旁边的两个矮胖少年也一耸一耸地继续‘和声’:“你撒谎,你撒谎!”
  楚瑜抄手而立,明丽的大眼弯弯一笑:“哦,你怎么知道门上有水盆,莫非那是你放的?”
  她睨着地面上洒了一地的水,还有不少没有融化的冰块——若是被这冰水浇了一身,虽没有什么皮肉外伤,但即将入冬的温度里被这么一淋,想必病一场是少不了的。
  这点小伎俩别想暗算跟着长期混迹街头的她,但她好奇的是,她才进琴学到底得罪了谁?
  曜司若是要整她,也绝对不会用这种幼稚低劣的手段。
  那高个子瞬间哑然,削瘦的脸涨得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狠狠地瞪着楚瑜。
  楚瑜玩味地想,很明显这位‘恶少’并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
  果然,那瘦高个对着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很干脆地承认了:“没错,本少爷就是要教训你这种仗势欺人的卑鄙小人!”
  两个圆矮胖子蹦跶如球,再次齐齐怒和声:“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楚瑜闻言,再忍不住一脸笑意:“哦,我仗势欺谁了,洗耳恭听。”
  最近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平民接连被权贵们戴上仗势欺人的帽子,还真荣幸得很。
  见楚瑜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激怒了瘦高个,他更火大的指着她鼻子大骂:“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琴三爷亲戚的身份赶走这里的主人,强行住进紫云居,也不想想紫云居是你这种俗人能住得的!”
  “这里有人住?”楚瑜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精美的香妃竹帘和九转镂空银铃。
  瘦高个子的话证明了她最初的想法——这里不但有人使用,还是个出身不凡,非富即贵的女子。
  那瘦高个昂起头,一副傲然的模样:“那当然,这紫云居精致清雅,景致乃是琴学景致绝佳之处,前有花香缭绕,后有翠竹成林,可观日出,可赏紫云缭绕,自然只有钟灵毓秀,秀外慧中的美人才配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