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青瓷快步赶了回去,最后在门口处刚好看着从门口离开的马车,驾车的正是甲一,青瓷没来得及出声,马车就已经疾驰而去。
  “已经做了简单处理,不会有性命危险。”
  几个月没有听到的温润男声出现在耳畔,青瓷回头,就看到站在门旁的公子湛。他仍是中午遥遥一件的黑衣,近看更瘦了,甚至眉骨都有些突出。
  已经做了简单处理没有生命危险,意思是,少卿不愿意留在这宅子里治疗吗?青瓷默了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公子湛看这这张和青釉一模一样的容颜,她也不复当初出宫时的样子,疲惫染了满眼,哑声道:“三弟虽性子执拗,但这么多年他只心系于你,你若有意,就好好待他,要珍惜眼前人,莫像我……”
  余下的话被哽咽给顿去了。
  双眼中的清明再不复存在,只剩枯寂。
  “并非刻意瞒你,这是青釉遗言。”
  “她不想要你担心,她让我告诉你,让你千万不要因她难过,她只准你难过你几天,若你一直难过,她便是死了也不安心,也不能进入轮回。”
  人都死了还来威胁自己?青瓷想笑,可眼中却闪过泪花,泪花一旦开始就收不住了,止不住的往下流。
  现在的公子湛早已没了当初青竹自立的模样,现在的他好似整个人都被圈住了一般,被圈住的只有他,旁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见到青瓷这个模样,缓缓道:“你莫哭,她会伤心的。”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没半分安慰,只是沉寂。
  青瓷双眼有些模糊的看着现在的公子湛。
  突然就想到了刚才少卿为何激动,刚才的自己,是不是和现在的公子湛一个模样?
  若是这样,也怪不得少卿这样想了,现在的公子湛,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哪怕他言行依旧,哪怕他姿态依旧从容,但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机,就是得过且过的模样。
  “青釉既然能让我不要担心,也有让你好好过吧?”
  “你不用太沉迷伤心,早日走出来才好。”
  公子湛却忽的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几乎贪婪的看着和青釉一样容貌的青瓷,看着青瓷,就好像又看到了青釉,神思都开始恍惚了。“你让我好好过日子,你还让我当你的眼睛把世间繁华都看一遭,可是没有你,”抚上自己的心口。
  “这里是空的,再多的繁花,都进不了眼了。”
  “青釉,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说到动情处人也向前迈了一步,伸手似乎想要把青瓷拥入怀里。
  青瓷退后一步,看着公子湛因为青瓷的退后而有些错愕的脸。
  “太子殿下,我是青瓷。”
  公子湛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视线一直停在这张和青釉一模一样的脸庞上,许久之后才收回了双手,苦笑欠身,“是我失礼了。”青瓷自然没受这个礼,错开了半步。
  公子湛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我虽不知道你刚和三弟发生了什么,但是青釉的事情,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选择告诉她的,她这胎凶险,最好的大夫都召进了宫里,所有人都告诉我,母子平安的可能性不到两层。所以我会选择告诉她,我想的是,哪怕为了再你一面,她也会撑住。”
  “可惜她没能撑住。”
  “所以,你不要怪三弟,要怪就怪我,是我的冒进害死了她。”
  所以,公子湛当时着急到病急乱投医,寄托到青釉自己的毅力上面去了?可青瓷会怪他吗?怪也好,不怪也好,人已经去了,说这些再没什么意思了。公子湛若没说,结局是不是不一样?而自己若回了头,情况是不是又不一样了?
  谁也没资格怪谁……
  公子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走向青瓷来时的路。
  今天还没去看青釉,也不知道她和孩子孤单单的在那里,是不是冷呢。
  公子玉躺在墨色的寝帐中,衬得他的脸更是白,白到没有血色的地步。甲一将上好的金创号小心的撒在胸口的刀痕上,看着公子玉淡定的脸,甲一抽了抽嘴角。
  “主子您不疼么?做戏也不必这样逼真。”
  匕首真的刺的很深,再进一分就该刺进常人的心脏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公子玉心脏天生异于常人,长在右边胸口。
  “疼就对了。”
  公子玉笑了,轻柔又肆意。
  “我疼,阿姐更疼。”
  你既被死去的命耗没了生机,我就用命把你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回京就会虐哒? 谁说哒!
  qaq 明天一定会有超级大肥章,因为我榜单还差9000,嘤嘤嘤
  ☆、第116章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青瓷一身青绿薄纱行走在草木间,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恩,绕过这株野生蔷薇,青瓷脸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几步走到面前。
  “青釉,姐姐来看你了,今天和孩子开心吗?”
  寒冬时这里草木枯黄人迹罕至,现在已是暖春,大地一遍青绿,青釉的埋骨地也开出了许多花。就地蹲下,将手里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点心拿了出来。“这是今天刚出的嫩荷叶做的荷叶糕,是瑶瑶和昙花划着小船亲自去采的,想必你也会喜欢的。”
  说起季瑶和昙花,青瓷唇边就是无奈的笑。
  “这两个小冤家也不知是合得来还是合不来,见天的腻在一起的,可天天都要找我断官司。”
  这两个小姑娘,天天都歪在一起,好的时候好在天上,可下一秒就能不好,说不定就因为一串珠花就开始吵嘴了。
  说了许多季瑶和昙花的趣事,青瓷似乎是累了,直接席地坐了下去,身子靠在墓碑上,手里提着一个白玉的小酒壶,酒壶已经轻了许多,仰头再灌了几口,双颊也染上了春红,眼眸也有些迷蒙。
  撇了撇嘴不满的小声抱怨道:“妈妈骗人,还说桃花酒不醉人……”
  酒壶落在一旁的花丛中,青瓷直接抱住了墓碑。墓碑冰冷,可青瓷还是觉得它能给自己带来一丝暖意,“青釉,他不见我,原来他不见我的时候,我连他人都看不到……”
  昙花早早的守在门口垫着脚尖等着,看到季瑶出现在小路上,忙忙的迎了上去,一把把人拽到一旁的竹林,小声道:“如何了?”季瑶看了一眼四周,也眯着眼睛小声道:“确定了,三皇子明日要去相国寺。”
  季瑶的师傅是医女,名声还不错,这京城,很多女儿家不方便请太医相看的病症,都叫的医女。季瑶跟着她学了大半年,如今作为学徒跟在她的身侧,也经常出入那些贵女的闺房。
  季瑶狠狠道:“我可看到了,她还特特选了新衣,配的首饰放满了一桌子,我走的时候还在那挑呢!”
  昙花呸了一声,“再怎么挑她们也都越不过姑娘去,在将军眼里,他们也和宫女一样!”
  季瑶附和道:“就是就是!”
  “我们可得好好给姑娘装扮,明儿把她们全压下去!”
  “好!”
  御书房内。
  皇上把所有人都遣了下去,空阔的大殿内就只剩父子三人。
  公子湛一身素衣身形笔直,半垂着眼帘看着地上,对有些冷凝的气氛视而不见。公子玉亦是如此,侧眼看着一旁的青花大瓶,似乎颇有兴趣,表情有些懒散。皇上看了一眼公子湛,又瞅了一眼公子玉。
  忍无可忍怒道:“给朕站好了!”
  公子玉依言端正身姿,直接半垂着眼帘放空了。
  这番作派,皇上差点被气得一佛升天!儿子大了,管不了了!真的很想把这个不孝子一巴掌扇到殿外去,手痒了又痒,可看到他养了几个月还是巴掌大的小脸,皇上忍了!
  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好容易把怒气压下去,语重心长道:“老三,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几个了。朕知道你现在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但子嗣延续这个是必须的,你也不可能孤家寡人一辈子是不是?”
  公子玉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
  “是杨尚书的闺女嫁不出去了,还是李大人的孙女丑得没人要了?”
  杨大人和李大人刚刚才走。
  “咳咳。”皇子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老三,话不是这样说,哪怕不是那二位,你终究是要有正妃的,你年纪已经在这了,哪怕先建功再成家,你现在也该成家了。”
  皇上对这个儿子真的非常满意,若非早已立了太子,让他当太子也是使得的。有计谋有手段,人也聪明。可,怎么就不愿意成婚呢?自己当然可以下一圣旨逼他成婚,可是想着他是失而复得的,到底狠不下心。
  “就算你不要正妃,收几个侍妾总使得吧?朕还等着抱孙子呢!”
  让杨贵妃给他安排了好几个宫女,他倒好,一点风情不解,全丢出去了!
  公子玉瘪嘴。“二哥不是刚给您添了一双孙子么?”
  公子衍负伤从战场上下来后,倒也安心做起了一个闲散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甚好,今年刚添了一双双胞胎的儿子。
  “那怎么能一样!”
  “再好也是你二哥的不是你的,你别告诉朕你现在就想着过继了!”
  公子玉正色,抬眸看着皇上,认真道:“儿子从未想过过继子嗣,这点父皇可以放心。”
  皇上这才松了口气,好说歹说几个月这老三楞是一点口风都不动,不娶正妃,不纳侍妾,对女子一点反应都没有,皇上真的怕他一辈子都不成婚!公子玉又道:“儿子早有心仪之人,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而已,父皇不要担心。”
  一直在旁沉默的公子湛抬首,看了一眼公子玉。
  公子玉并没回应他的眼神。
  皇上听到这话是彻底激动了,“是谁家的女儿?就算身份不是那样匹配,父皇也会同意的。你且说一说,只要过得去,父皇现在就可以给你下旨!”
  皇子成婚,挑岳家自然是要王妃的家族势力。可老三,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这些,自己也可以给他优容,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先把婚成了再说,免得那些臣子们天天拐弯抹角的向自己推销女儿。
  公子玉不答,而是道:“明天儿臣要去相国寺见慧真大师,今天需要焚香沐浴,父皇若没其他的事情,儿臣就先回去了。”
  慧真大师是相国寺的主持大师,常年在外云游,现在好不容易回京,皇上马上就安排了他和公子玉的见面。不为算卦不为点化,而是为了慧真大师的医术。老三本就身体不好,去了边关又暗伤不断,慧真大师是名医,自然不会放过。
  身子重要,成婚也同样重要。
  皇上不应,“你跟朕说,到底是谁!”
  公子玉直接弯身行礼,“儿子告退。”
  皇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公子玉大步离去的背影,这个不孝子!可到底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向一旁的公子湛说道:“这些年,就没见你三弟亲近过谁,你知道他心仪的是谁?”
  公子湛点头,“儿子知道。”
  “是谁?”
  公子湛:……
  皇上嘴角抽了又瞅,一个直接走了,一个是闷嘴葫芦。
  “你们两兄弟是故意商量好了要把朕气死是不是?!”
  公子湛直接下跪,“儿子不敢,父皇息怒。”
  看着公子湛瘦削的肩膀,皇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把人扶了起来,“朕不过一句玩笑话,你怎的就当了真?”公子湛摇头,“父皇金口玉言,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再有,儿子确实知道是谁,但那毕竟是三弟自己的事情。”
  “他一向都有自己的主见,时机道了,父皇自然会知晓的。”
  顿了顿,极快的又加了句,“那一天或许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