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冠楚楚 第151节
  莫非他今晚就在为这件事纠结?用不着吧!
  这么久了,以为他早就想起来了,原来还在云里雾里,终于问出口了吧?
  见她似乎在隐忍着笑意却没有开口,康子仁蹙了蹙眉,解释道,“我真的很好奇,这件事是至今为止我做过的最让我糊涂的一件事,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毫无印象,但是结果却真实存在!”
  之所有今晚问,是因为他一直在纳闷明明只是被欧阳艳喷了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可能和舒一曼那个样子醒来,他从来不相信自己能有完完全全毫无知觉的时候!
  听到他的声音里有点无奈,又有点焦急,童心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轻轻地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平躺了下来,“你肯定不会有印象,因为那个时候你发烧快烧得不省人事了!”
  发烧?
  康子仁狐疑地想了一下,也如她一样,平躺了下来,一起看向天花板,轻声说:“童心,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后来,你带着一诺的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为何把一诺送去了福利院。”
  她没有很快回答,他以为他是在责怪她把他们的孩子送去了福利院,扭头看了她一眼,“我没有要质问你的意思,我是一诺的爸爸,我只是想把你带孩子的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了解清楚。”
  “不用解释,我明白。”
  她转头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又转过身伸手将夜灯的灯光调暗,再次平躺下来,在暖融融的橘黄色灯光里,缓缓开了口:“你还记得毕业前夕,你陪教授去参加本科毕业班的送别会,你替你们教授喝了很多酒那次......”
  “哦......”康子仁不太确定了应了一声,“好像有那么一回事吧,都记不清楚了。”
  “你肯定记不清楚,那是我认识你之后唯一一次见你喝醉酒,如果换做常人肯定能记住自己为数不多的醉酒。你之所以会忘记,是因为酒后你病了,发烧烧得不省人事,一天两夜才退烧醒来,三四天之后才有力气说话的那次。”
  “这个当然记得!你是说......”康子仁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有点激动有点惊喜地说:“你是说,酒后我跟你......酒后我让你怀了一诺,然后就突然发烧了,病好之后就没想起来这件事?是吧?”
  激动是因为他的的确确记得那个时期,惊喜是因为他原来并不是对自己如何让她怀上一诺毫不知情......原来,那不是一个梦境,是真实的!
  那么,今天下午在办公室,他应该是没有碰舒一曼了吧!
  童心瞧着他激动的样子,怕吵醒了一诺,也慌忙坐起来,伸手捂住他的嘴,皱眉小声道,“嘘......你终于想起来了!”
  康子仁无声地点点头,肯定地点点头,脸上没了方才的激动,但仍是很惊喜的样子。
  两个人重新躺下来之后,不待童心说话,康子仁先开了口,“童心,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只是,我一直以为那是我自己做的一场梦。那几日,每天都昏昏沉沉,现实和梦境根本分不清楚,睡着的时候梦里全是你,醒来的时候,病床边也只有你。所以,我在清醒的时候问过自己,那肯定是一场梦,否则为什么那么模糊呢,想再去回忆的时候,脑子里不剩下任何一点细节......关键是,我曾经告诉过自己,除非你提出来,否则在婚前,我是不会主动侵犯你的。即使要去履行我们的第一次,那也不能在实验室那个满是药水味的地方......”
  “我提出来?康子仁,你还真挺无耻的!”童心抓住了他话里的一句话,一时间没能忍住冲动,不服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身边已经熟睡的小家伙突然皱着小眉头动了一下,两个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童心生气地白了康子仁一眼,见一诺蠕动了一下小身子之后又睡了过去,长吁一口气,对康子仁指了指外面,悄声说,“去客厅把!”
  康子仁点点头,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
  夏冰怕打扰到他们一家三口,一晚上一直躲在卧室里,客厅里只开了一个小夜灯,童心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康子仁,“既然你今晚想听,那我就全部告诉你。”
  左右两只沙发,一人一边窝了进去,童心双臂抱紧蜷起来的双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思绪慢慢地飘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那个身体痛彻心扉,心里却甜蜜纠结的实验室之夜。
  四年前,那个大雨漂泊,却让她痛得撕心裂肺的七夕之夜。
  以及每一个,他走了之后,思念无时无刻不啃噬自己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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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就是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眼看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母亲却突然病逝......那段人生里最灰暗最绝望的日子。
  再后来,就是她挺着大肚子,被房东赶出来,再去挨家挨户地租房子......遇到薛阿姨之后,被好心的薛阿姨照顾......后在自己产后身体几乎不能动弹的情况下,孩子被迫被薛阿姨的家人送去福利院......她身体允许后又去找孩子......为了赚钱痛苦做出让一诺继续留在福利院,自己当一个义工的决定......
  童心一边回忆,一边娓娓而谈,或许是这些经历已经远离她,也或许是已经在心里回忆过无数次早就疲累了,讲起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和语气里早已经无波无澜。
  一口气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时候,待童心发觉自己的双腿有点发麻,下意识地去活动四肢的时候,不经意看了一眼对面的康子仁,昏黄的夜灯下,她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泪水。
  他居然哭了么?
  尽管亲眼见到过他伤心的样子,也见过他因为痛苦而双眼泛红的样子,却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毫不掩饰肆无忌惮流泪的样子。
  童心心里骤然一痛,忙站起身,忘记了自己还在发麻的双腿,走下沙发就向他走过去,双脚在刚落地准备抬起的时候,膝盖突然一个打弯,她的身子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
  康子仁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扶住了她的肩膀,起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沙发上,自己坐在了她身边,侧身对着她,一直没有说话。
  “你......没事吧?”她惊魂未定,腾得又站起来,一边揉着发麻的膝盖,一边抬眸问他。
  他脸上方才的泪水已经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擦去,从这个侧后方看过去,只能看到他脸上线条紧绷,眼睛不断地忽闪着。
  她刚才又看错了吗?灯光的问题吗?他脸上的不是泪?
  那就好!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怎么这点事就让他落泪了。
  “童心,”他蓦地转过身来,目光定定地看向她,“我现在终于理解你为什么能那么残忍地对我了!你都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你自己,对待我们的女儿,又有什么不能对我的呢?”
  童心先是一怔,回味过来他的话之后就了然了。
  他这是在责怪她了!
  怪她对自己不好,怪她对一诺不好。
  “你好傻!瞒我瞒得好苦!简直让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一个被万人唾弃的负心汉!”他剑眉紧蹙,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自责,愧疚和悔痛,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头深深地看着她。
  自从确定了一诺就是他的孩子,他无数次想过这几年一个人是如何辛苦地走过来的,又无数次的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只想以后自己该如何补偿母女俩就够了。
  可是,当她今天晚上把那段伤痛的流年往事一段段讲给他的时候,他无可抑制地痛恨自己,恨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愚蠢地心安理得地过了这么多年?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仍在痛苦里度日如年,自己却在国外自由自在地读什么狗屁博士!
  听到这些,想到这些,心疼难抑。
  他发现自己最近窝囊了好多!男人怎么可以一次次掉泪?上次在自己最宝贝的女儿面前掉了泪,如今又在自己最爱的女人面前情不自禁流泪......是觉得自己没用么?
  “没人唾弃你,就如同我和一诺从来都没怪过你一样。”童心抬手将他的手拿下,轻声说:“我之所以全部告诉你,不是想看到你这样自责的,也不是为了在你跟前诉什么苦,邀什么功。你今晚不是一直在问我,还相信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所以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你,你满意了吗?”